蛟,栖息于湖渊江河,能兴风作浪,能引发洪水,能率鱼飞,传说修炼一千年可成走蛟,乘洪水入海化为飞龙。
化龙之前,那都是潜蛟,只能在水里生活。
这旱地蛟龙本为潜蛟,雄霸沙塘好几百年,因吞食渔夫、取水者或者游人超过三百,妖心越长越大,遂爬上水岸,跑到竹林里修炼道业,最终变出人形,并自称旱龙。
林娃的母亲也是游魂。
两年前,林娃被渔樵舵的人拐骗到沙塘塆卖给旱龙,成为旱龙的修炼牺牲,死后冤魂又被贾良善施妖术控制,就留在沙塘塆。
而他的母亲念子心重,哭瞎了眼睛,后来自寻短见,化为游魂才找到孩子归处,可叹不久就被贾良善妖术所困,成为他的屠戮工具。
普天之下,哪有这种臭不要脸的东西?害死人家,还逼人为徒,丝毫不觉得害臊。
听完姝皇兜出贾良善老底,龙一笑勃然大怒,这时自缸沿凌空飞上那个独轮车,手执长剑,指向贾良善。
“老匹夫,今天你归期到了,还不主动跪地求死?”
贾良善明知来者不善,早有防备。这时见有人拿剑指他,脸色一沉,喝道:“哪里跑来的小狗崽子,刚才站于缸沿,我还以为自寻短见,有心劝你几句:要跳就跳沙塘,那里有大蛇一口将你生吞,别在缸里淹得半死不活遭罪匪浅。不想你胆敢这样怼我,让我猝不及防。让爷跪下?哼,也不怕折你阳寿。”
“到底谁才是爷,等你跪地就知道了。”龙一笑不想与他废话,说着欻拉一声,长河落月式,剑锋凌空削来。
贾良善低头闪身。大喝一声:“过来!”
双臂摆展,铁拳舒放,一前,一左。就见那个村妇翛然变成一根黄金拐,被他吸握在手。
鱼游浅濑式,贾良善反腕运拐一扫,直取龙一笑下盘。
扫撩之间,短短几秒,那林娃也变成一根金刚拐,自水面迅疾飞来,收于贾良善另外一手,只是略微短些。
鬼谷子母拐!
好厉害的邪器。林娃娘俩的游魂居然成为贾良善的寄奴。
姝皇担心龙一笑被贾良善邪术所伤。忙一个石燕拂云式挺剑刺来,左手则握着马鞭。
忽觉一阵风紧,旱龙手握月牙铲加入战团。姝皇早料那个恶人不会作壁上观,长鞭向后一抖,鞭曲陡转,挡住旱龙。
“这个妖人就交给我了。贾良善那副拐沾满林娃娘俩的邪气,你千万不能大意。”
龙一笑经历潘多拉魔域,闯过鬼门关,沾染过邪气,也领略过戾气和恶气,与浸淫妖术的贾良善较量,他倒不是十分忌惮。只是,那副黄金子母拐他不忍伤害,长剑每每发力,他总觉得会杀死两个可怜的游魂。
贾良善不知龙一笑怎么想的,还以为他武功不济心神慌乱,因而希望早点收拾。
但见他双拐里外共济,阴阳并驱。时而磕架,时而砸撩,时而扫拨,时而拦转,时而搂盖,时而缠头,母拐打上下盘,子拐走中路。或是分位岔换,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忽正忽翻,忽顺忽逆,忽而咸鱼大翻身。行云流水,无懈可击,确实无愧舵主之名。
如此精妙,一是因为拐子功乃传统武学,上有名师,下有衣钵传承;再者,贾良善又从平素坑蒙拐骗中悟道出诸多使坏损招,一招一式,颇有心得。
暗斗明,阴斗阳,像龙一笑这样的正人君子应付起来,自然就有一定难度。
贾良善反握双拐,纵身直袭过来,脚尖离地时突然拆出两式:“马蹄踏碎青玻璃”、“天风响处金鞭挥”。
这招马跳檀溪看似被动防守,却暗藏欲擒故纵的凶伤。龙一笑见状,急忙变招惊鸿整羽,好险,就差两寸,险些被贾良善搂中后脑。
姝皇在那边看得真切,手腕一抖,马鞭穿云绕雾般跟着甩了过来,一个“三分鼎足浑如梦”的招式,缠住了贾良善的母拐。
龙一笑这才脱险。他是解围了,可姝皇为此差点吃了旱龙一铲。
马蹄踏碎青玻璃,天风响处金鞭挥,这些句子,来自苏轼的一首古诗,不料被九重天的开山鼻祖齐武元挪用过去,创为武林诛杀口诀,人称朝天诀,后被各大门派广泛借鉴。
朝天诀其实只有一招,那就是马跳檀溪,也可以叫一招鲜,其余所有招式,都是通过此招分拆出来的。其真谛在于:搏杀技,求死以求生为本,攻势藏于弱势,击杀出其不备,伤人先要保证不被人伤。
朝天诀用在不同兵器上,需要不同心法揣摩与分解,但是宗旨不可变。当然,要想融会贯通绝不简单,练好练不好,这就跟各人悟性有关了。在天恩岛时,姝皇曾与龙一笑将这套口诀用于剑法合练上,那时龙一笑还没有吃透,收效不是太明显。
今儿这个贾良善也是使用朝天诀,连拆两式险些取走龙一笑性命,这让龙一笑又羞又恼。
龙一笑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爽当一式“斜阳寂寂照空山”作为回击。长剑刚一递出,忽而想起孙刘联合火烧赤壁大胜八十万曹军,心窍豁然开朗,忙借用一招江心下钩式作为配合。
出乎意料,这一击倒逼贾良善后撤数步。不过,龙一笑始终不愿重创那对母子,复又剑刃横直变刺为磕,因而并没有造成巨大威胁。
贾良善并不领情,步履谨慎,杀得却越发来劲。
“一笑不要再手软,想想那娘俩怎么死的,全靠你帮他们报仇了。还有,咱们带来的那位大嫂,她的孩子也是被这老贼手下拐走的,是生是死尚不可知。”姝皇再次提醒。
“嗯。”龙一笑嘴上应承,想想方才见到的那个孩童,他又迟迟下不了狠心。
姝皇心急如焚,却被赤膊恶人旱龙缠着不放。
戳,撅,撩,挂,推,拍,支,劈,扫,勾……
铲随身走,身绕敌转,这旱龙身械合一,月牙铲倒被他耍得大气磅礴威风八面。
“把那老贼交给我,这旱龙由你了断。找到他的命门,你义兄教你的五形拳中的鹤回头可以破他妖身。”
说着,姝皇斜跃身躯,娇喝一声,长剑疾出,一招朱云斩槛,竟然砍掉旱龙铲上小半个月牙。
旱龙大骇。而就在这时,贾良善手中黄金长拐忽然抬不起来了,明显是那村妇游魂故意自我加重,可能是她看见旱龙月牙铲被斩有些害怕。
贾良善大惊,急忙举短拐,短拐也不听使唤。
姝皇何等聪颖,既然看出破绽,她绝不会错过良机。就听她口中念:“东飞伯劳西飞燕,黄姑织女时相见。”迅疾跳到龙一笑身旁,与他双剑合璧。
剑锋成团,凝放如花,忽而剪叉开来,劳燕破晓式!
但闻噗噗两声,连续两道寒光疾斩而过,龙一笑的长剑刺中贾良善右肩。姝皇则补了一剑,刺中他的左肩。
贾良善大惊,弃去子母拐,忙往竹林逃窜而去。
又急急叫唤:“旱龙给我挡住。”
旱龙一听,只得硬着头皮迎战。姝皇、龙一笑剑合一处,威力顿时增加数倍。
这旱龙处于修炼前期,道业尚不及格,而姝皇二人穿越时空而来,若论斗法,可谓法术无边无际,因有天佑。
那双鸳鸯长剑更是淬砺于历史的精华,干将莫邪只能靠边,那贾良善的双拐若非林娃母子魂化,早已断为几截。
旱龙本是妖物,没有金刚护体,又错拿佛家武器干邪恶勾当,因而仅凭一柄月牙铲,根本不是姝皇二人对手,自然不会落好。
战不过三个回合,一不留神,旱龙铲顶端月牙的另一角又被姝皇长剑削去。旱龙明知再战定会丧命,虚晃一铲,也慌忙逃往竹林。
龙一笑站在一旁只顾发呆,他不知刚才贾良善如何落败,糊里糊涂就刺中一剑。
没人知道龙一笑的善良与不忍,感动了林娃母子的鬼魂,让母子俩胆敢不受贾良善的摆布,进而令他丢盔弃甲。这是真善良对贾良善的一次不经意的胜利,当然,忌惮姝皇手中利剑,怕她与龙一笑互换位置过来对付,也是原因之一。这时,娘儿俩尚不知道龙一笑手中所握乃鸳鸯神剑之雄者。
二人追至竹林中,忽然冒出一群恶徒,有从竹梢跃下,有从地底伪陷阱蹿出,约有四五十人。这些人多使用旋风追命刀,个个金刚怒目杀气腾腾。
竹林茂密而危机四伏,更不适合长剑格斗。姝皇二人很快就撤出林子。
众匪徒紧跟追了出来。领头的那个中等身材,肩膀却宽得出奇,想必力大无穷,这时平端朴刀指向龙一笑,喝到:“呔,我说小子,就凭你俩,凑胆子来的吧,知道他们都是谁吗?”
“休要跟他废话,麻三,快快把他狗头砍下。”贾良善躲于人堆跟着出了竹林,刚一伸手颐指气使,就疼得缩肩弯腰,命令两个恶徒帮他止血包扎。
龙一笑鼻腔哼出两声,指着众恶徒冷笑道:“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可我知道你们蛇鼠一窝,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死鬼。今天,我就是来给你们下这个定义的。”
姝皇已经告诉龙一笑,这些人都是金丐帮渔樵舵的,拐骗来孩童,卖给那旱龙。
这些金丐帮弟子非常奇葩,他们多数年富力强却又游手好闲浪荡为生,虽与丐字纠挂,可从不深入一线讨饭,而是控制驾驭各地乞丐,以其作为赚钱工具。
用现在时髦话讲,那旱龙与贾良善算是互利双赢的商业合作伙伴。渔樵舵倒卖儿童供旱龙修炼道业,作为交换条件,旱龙盗取富家银钱,顺便窥探深闺,看谁家藏有妙龄美女,就告诉贾良善,由渔樵舵的人设法盗采。
那道上笸箩里瓷瓿所装,不少都是儿童天灵盖所炼返老还童丹。龙一笑惊其残忍,直恨得牙齿嘎嘣直响,“不管妖物还是妖人,速速前来受死!”
大话尚无落净,就听卟卟金风鸣动,数枚铁蒺藜分四路打来,三路奔龙一笑天地人盘,一路奔姝皇执鞭玉腕。
“一笑小心!”姝皇横移两步,同时长鞭甩出,将龙一笑缠身卷起,顺势挦抬。龙一笑借助鞭力,鹤啸九天式,旋体凌空两丈,顺势抓住了一根粗枝。
有两枚铁蒺藜打到近旁的公孙树干上,流出的汁液竟是黑色,显然,铁蒺藜带有奇毒。
姝皇最恨这些下三滥的阴招,娇叱一声,长剑脱手飞出,只听“啊呀”嚎叫,长剑直插一个匪徒心窝,很快就歪斜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