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晓阳摇着头:“说来说去,还是要确立那棵树,那棵树就那么重要嘛?我不想要什么高层次,高境界,我只想拥有实实在在的东西,我又该怎么办?”她再次端起杯子,“来,干!”
杯子叮当一碰,两个人同时喝下。杯子是八钱大的杯子,连续几杯,两人已经各有四两多下肚了。云长林本就不胜酒力,何况这是六十五度的江津白酒!性子列,上头快,他已经有了三分醉意,但是思路依然清晰。他说:“实实在在,说得好!请问,你想要的实实在在是什么?”
“爱,是爱!”费晓阳目光一览无余地洒过来,直到和云长林对视在一起,又说,“我要我爱的人也爱我。”
云长林又一次仰天大笑。
费晓阳本起脸问道:“笑什么?爱,很可笑吗?”
云长林笑着说:“爱不可笑,你的思路可笑。我要是直说,你会更生气。”
“哪里可笑?你说,我不生气。”
云长林微微一笑,这一笑之中似乎含了一些不屑和轻视:“典型的强盗逻辑!——‘我要我爱的人爱我’,多霸道!你凭什么?”他两眼紧紧盯着费晓阳,继续说,“强盗逻辑归根结底是乞丐逻辑,乞求不成,进而强迫。金钱至上的人会为了金钱去乞讨、诈骗、巧取豪夺,爱情至上的人也是一样……”见费晓阳脸色越来越难看,云长林停了下来,笑道,“你生气了。”
费晓阳本着的脸松了开来,身子一软,靠在沙发生,不由闭了双眼,长叹一声:“叫你说的,我就那么可怜?”
云长林说:“我们是就事论事,就话谈话,不要生气,来,干一杯。”喝了酒,云长林又说,“如果说这也叫可怜,那现在百分之九十的女性都在可怜着。”
费晓阳把心里的不快往下压了压,说道:“就算我是可怜的乞求者,或者爱的强盗,你告诉我一条光明大道。”
瓶子里的酒已经见底了,云长林拿起瓶子把最后一点酒倒光,酒瓶重重地放在茶几上,笑道:“看,你带的酒已经完了,这酒喝得香,我抢了最后的福根儿,我们到此为止。”说着端起杯把酒喝了。
费晓阳站起来转身进了厨房,云长林大喊:“我不吃饭!”谁知费晓阳出来时手里拿了一瓶酒,她把酒瓶扬起来晃了晃,对云长林说:“我压根儿就没买什么饭,酒却还有。”
云长林苦笑着喊了一声:“天呢!”
费晓阳说:“买了两瓶酒,本打算和你对饮一瓶,给你留一瓶慢慢喝,你倒笑我买的酒不够,正好我喝到这个份上,也刚才品出一点味来!”说着给自己满上一杯,端起来喝了,又说,“不占你的便宜,现在我们平起平坐,谁也不比谁喝得多。你,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
云长林从茶几下面取出香烟点了一支,有些失态地靠在沙发上,喷了一口烟,苦笑道:“今天我比你低一截,仰视你,承认你比我厉害,可以吗?”
费晓阳反驳道:“你那个样子像是矮一截?充其量是不愿意和我继续对话,我继续当乞丐,乞求你,回答我的问题,我的光明大道在哪里?”
云长林离开靠背,前倾着身子,向费晓阳伸出二指,说:“两句话:一、小爱多贪,大爱少欲;二、爱之上。”
费晓阳摇摇头:“听不懂。”说着拿起酒瓶,为两个酒杯倒满,“是不是还需要一点催化剂?”
云长林把烟掐灭,端起杯说:“好,今天就放开了说,放开了喝,难得有你这么耐心的听众。”喝了酒,云长林醉醺醺地说,“爱,为什么爱?爱没有理由?其实不是。是它的理由不能说,不可说。你去网上看看那些人怎么打征婚广告?不外乎两种,为了生存,为了生活,爱是生活的需要,不想单身,单身很苦,是不是?这是将爱情低俗化,低贱化,爱是为了比爱更低级的欲望,找个老公,充其量就是为了找一个养自己的人。为了钱,而不说为了钱,因为不能说,说出来就不是爱,而是卖了。这就是不能说。”
费晓阳说:“到底是文化人,骂人也骂的这么尖刻。”
云长林接着说:“还有一种,所谓纯洁的爱,因为爱所以爱,是人的本能之爱,爱欲之爱,所谓一见钟情,相思入骨,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即所谓不可说,说不清。”
“这就是你说的大爱?”
云长林不屑地说:“这哪里算的上大爱!说穿了是糊涂之爱。这种爱不能长久,最是伤人,还有可能让人上瘾。上了瘾不是永久地爱下去,而是不断地转换爱的对象,每次都是死去活来,每次都是刻骨铭心,每次都是伤痕累累。”
“天!让你说的多可怕!”费晓阳感叹着,又问,“可是,我也见过有的人一见钟情之后,他们后来并没有分开。”
云长林紧接着回答:“两种可能,他们的爱升华了,或者堕落了,堕落到了经济利益层面的媾合,堕落到了想找一个取暖的躯体……过去的感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越过越无聊,越过越没劲,再也找不来当初的激情……”
“你说的这是堕落,那升华呢?”
云长林端起酒杯一口喝下,往沙发上一靠,嘿嘿笑了,之后醉眼朦胧地看着费晓阳,神秘地说:“升华之道,便是你要找的金光大道,不在爱本身,而在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