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得意,不就是个异族的妖妇么,生了儿子老不起吗?有什么可得瑟的。我告诉你,我阿爹正在老爷屋里和官员们商量正事呢,我阿爹权倾朝野,绝不是你这等小角色能够比拟的。你要是敢欺负我,看我阿爹怎么收拾你!”
二夫人说起话来越来越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惹得玉婳心中一阵暗笑。说到欺负,应该是二夫人欺负大夫人才对吧!她这样无理取闹、喧宾夺主,也太过分了!
谁都知道,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是在这种严重的大男人主义、父系氏族的时代。女人的生命就如同草芥一样,二夫人娘家就算再风光,也轮不到她这个出了嫁的女儿身上享福。
只见她得意洋洋的扭动着腰肢,挎着竹篮子径直走出厨房,完全不理会身后的大夫人和玉婳。她走的那样嚣张,落得身后一地无奈的尘埃。
“大夫人,您最爱吃的珍珠丸子……”
“罢了罢了,下人们都忙不过来,咱们还是吃点儿别的吧!玉婳,你要记住,树大虽好乘凉,但那大树上的知了也多,烦得很。”
玉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跟在大夫人身后去了灶房。大锅盖下面的确蒸着菜,灶炉里的柴星子还在闪耀,显然这烧火的下人刚离开不久。大夫人没有细看,先前的食欲也被那可恶女人打击不少,这会儿随手挑了几样菜,便叫玉婳端上灶边的小木桌上,她也不打算回房间慢慢享用了,还是坐在厨房里快快吃了填饱肚子就离去吧。
可怜的夫人!玉婳心中不住的感慨着,夫人就像个受了气的孩子,憋闷在那儿不说话,只面无表情的幽幽吃着饭,看得玉婳酸酸的。
*****
玉婳收回思绪,木讷的看着面前的老爷。只见他满脸病容,神色憔悴,两鬓斑白中透露着一个中年男人过早的沧桑。他本是身强体壮的猎师,怎会轻易染上重病,变得如此落魄不堪?她看见两位夫人皆神色凝重的等着老医者发话,而后羿则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母亲,连看都不敢看父亲一眼。
他也在害怕吧。玉婳觉得,这个小少爷表面上有良好的家境背景,又有良师教授武艺,看上去那么风光,可她知道少爷心里是十分脆弱的!刑天老爷对他而言就是一片天,没有老爷撑着,这个家还如何继续下去?
那医者前些时常来替老爷看病,玉婳见着他已觉眼熟。她记得第一次那老头来的时候,瞧了半天也没瞧出老爷得的什么病。
这一次,老医者两颊皆是冷汗,一张褶皱的额头显得非常颓废。她隐隐约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种从医者面部表情上所读到的,令人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二夫人身上。二夫人早已哭成了个泪人儿似的,两眼睛肿的像一对灯笼,脸颊上、鼻下全是清泪,看着楚楚可怜。如果老爷能睁开眼睛看她一眼,一定又会心疼的不得了了。
这屋里的女人不多,老爷把二夫人宠到天上去了,这事儿全家上下的奴隶们都清楚。大家不敢得罪二夫人,怕得就是她背后那堆亲戚和老爷的责罚,可玉婳却觉得,这样的女人越发得寸进尺,下人们越是卑躬屈膝,她越不把人家当人看,自个儿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
总之,二夫人不是她喜欢的人。
不多时,那医者终于汗流不止的完成了手中动作。他无奈的摇着头叹着气,仿佛面对的这个尚有一丝气息的刑天老爷早已死去。
大夫人命小厮扶着那老医者站起身,递上一杯热茶,然后问道:“我家老爷病情如何?”
“哎,老夫已经尽力了!还请二位夫人尽早准备刑天老爷的后事吧……”医者应该是觉得自己没帮上什么忙,连那茶杯都不敢接一下。他干咽了两口唾沫,表情渐渐变得僵硬,豆大的汗珠也终于顺着两腮滑落至颈部。
“不……这绝不可能!你这个庸医,赶紧给我想办法把老爷救活呀,我们这一大家子可都指望着老爷呢。”大声叫唤的居然是二夫人。玉婳诧异的观察着她,只觉得这个女人越发显得虚伪起来。
老爷病重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好像大夫人全都看在眼里,早知道老爷会仙去。可二夫人为何如此激动,完全有失大家闺秀的形象?玉婳不相信,二夫人真能爱老爷爱的死去活来。
都是为了钱财吧!一定是这样!家里的顶梁柱倒了,女人们能不慌乱吗?大夫人掌管家务事多年,毕竟积累了不少经验的,人总是要面临生老病死的,何况大夫人膝下还有个儿子,她当然得学会打点上下,好好谋生计。
可二夫人不一样,她整日呆在家中游手好闲,平生所有的乐趣就是和老爷一起吃喝玩乐,她还年轻,没有管家事的经验。想到这里,玉婳总算有一点理解二夫人了。原来,天下的女人都是一个样,为了生存不择手段。
那医者的话还未说完,床榻上的老爷便断了气。在一边伺候着的小奴才立时大嚷道:“老爷仙逝了——老爷仙逝了——”
二夫人一听,狠狠瞪了那奴才一眼,紧接着便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四肢不住的乱颤乱舞,像个耍猴戏的小丑。
玉婳听到“老爷仙逝”的时候,心里也是咯噔一声,堵得慌。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家里还不乱成一锅粥呀。
她又抬起眼看向大夫人,见她神色凝重,却不慌乱,喝止住那个大嚷的奴才和地上发疯的二夫人,道:“嚷什么嚷什么,还不快去给老爷打点后事!?老爷尸骨未寒,你们就在这闹翻了天,你们还有人性吗?!”
这一声吼,果然制止住了众人。就连在一边默默抽泣的后羿,似乎都强逼着自己将眼泪送了回去。
大夫人开始不慌不乱的指挥下人们筹备丧事,把二夫人撂在一旁看都不看她一眼。后羿跟着大夫人身后帮忙,玉婳则是被安排着,一直跟随随老爷的遗体运送队伍,做最细致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