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后羿和玉婳正在大草原上练马,忽然一个下人来报,说是老爷病危,怕是要不行了,催着小少爷快快去见他最后一面。如果不是因为那下人神色慌张,他还以为那下人在说笑呢!
父亲的身子骨一向很好,猛虎野兽都拿他没办法,好端端的,怎么会病危要死了呢?后羿连忙策马狂奔,只朝家里方向冲去。玉婳在后面紧紧跟着,也顾不得多问。刑天老爷虽对她这个小丫头没什么关注,但老爷人不错,对待奴隶们也不苛刻,玉婳还是很喜欢这个外表严肃内心宽厚的主人的,突然之间主人快要病逝了,玉婳也有些慌乱无措。
自从那一次大夫人认她做了义女,她就一直把刑天老爷一家人当成了自己的至亲。那些远走他乡,杳无音信的血亲,于她而言就像是一个华而不实的噩梦,眨眼功夫她都十多岁了,连亲生父母亲的面容都已模糊记不清,更别说记住他们的恩情。
生母不如养母大,这话说的可的确不假啊,玉婳越来越觉得,大夫人所给予她的,绝不仅仅是再造之恩那么简单,其间还包含一种浓厚的亲情。就算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一样可以融洽相处!
她歪歪扭扭的骑在马上,手中拉着缰绳,隐约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个场景,仿佛在哪里遇见过?!她也是一样慌乱无措的坐在马背上,不会好好驾驭,胯下的马儿仿佛也不听使唤,一个劲没命的向前跑,直追着它同伴的背影而去。玉婳左摇右晃的身体,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点平衡感。这个场景,到底是什么时候遇见过呢?残缺的记忆碎片在她脑袋中飞速运转着,她感觉头疼欲裂,可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记得长这么大,从没亲手接触过马匹的呀!这场面,她不可能遇到的呀!难道是在梦中?那日后羿兴高采烈的跑来告诉她,说是闾丘梓师傅答应教他们二人一起学习骑马了。当时的后羿笑的非常灿烂,露出一双洁白整齐的牙齿,而小玉婳也一样笑的很灿烂,还有两个甜甜的傻兮兮的酒窝。
应该是因为自己太高兴了,梦到了骑马的画面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熟悉的画面就是在梦中经历过的吧?!
玉婳没有继续想这个问题,她的思绪已渐渐被刑天老爷的病情所占据。看着刚才来禀报的那个下人那么慌张,老爷应该是真的快要不行了。她想到从此孤苦无依的大夫人,和年纪尚轻的后羿少爷,便开始难过不安起来。
马儿不断颠簸着向前奔跑,玉婳忽然想起,有一次,大夫人正带着她去厨房里拿食物。那天家里来了许多官员,都是和刑天老爷交好的朋友,几个大老爷们聚在书房谈正事,一聊就是一整天,还不准女人进去打扰。
大夫人肚子饿了,带着正在边上伺候她的小玉婳一起去厨房,看见那道她一直很爱吃的菜,珍珠丸子,便喜滋滋的像个孩子似的将那碟菜端进小挎篮里。
小厮们都去书房前厅伺候老爷们了,这厨房倒显得空落落的。大夫人眉开眼笑的看着篮子中的珍珠丸子,介绍给玉婳道:“这道菜做起来可需要不少功夫,先拿碾碎的肉末拌上葱花盐粒做成团状,再裹上一层白色的糯米,不厚不薄一层尚可,放在蒸笼里,搁在大锅上,先煮一锅子开水,柴火不能太旺,须得慢火细熨,这样才能蒸出肉末里的香气。”
大夫人说的玉婳口水直流,伸手就要取一个来尝尝。
另一双手很快抢过竹篮子,将一叠珍珠丸子抢在了她的身前。玉婳和大夫人回过身一看,却是二夫人。想来她也是半天没吃东西,肚子饿了,来厨房觅食的。
大夫人客气的问道:“妹妹想吃珍珠丸子,直接说便好了,何须从我手中抢呢?”
见二夫人斜睨着丹凤眼瞧着她不说话,玉婳也道:“二夫人,这道菜明明是大夫人先取的,那边锅上还有许多热菜,二夫人为何不去选别的?”
只听“啪啪”两声,二夫人两个耳刮子便掴在了玉婳脸上,两个粉嫩的小脸蛋顿时印上暗红色的指痕。二夫人单手插腰,另一只手挎着竹篮子,先是大喝一声:“好大胆的奴才,此处哪里有你这等粗俗奴才说话的份儿。本夫人爱吃什么便拿什么,难道还需要向你这奴才禀报不成?”
大夫人见了,显然怒气攻心,连忙一把将玉婳拉至身后,瞪着一双圆眼睛看向二夫人,道:“妹妹,打狗也要看主人吧!更何况,玉婳是我的义女,此事家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就连老爷也默许了,你怎么敢公然掌掴我的女儿?莫不是你自己生不出来,想要拿我的孩子撒气?”
玉婳躲在大夫人身后,听她这么说,顿时惊吓住了。她还从未见大夫人发这么大的脾气,说出这么呛人的话来。她一直以为,大夫人都是很懦弱很无助的,看样子有强敌逼近的时候,不威风一点,别人真当你是病猫了。玉婳双手捂着发烫的脸颊,不敢再说话,她斜眼瞟向二夫人,却见她笑得花枝烂颤,丝毫不为所动似的。
“笑话,我这么年轻,怎么会生不出孩子。就算这臭丫头是你的亲女儿,那我也是她长辈。长辈教训晚辈,天经地义,你懂吗?别妹妹前妹妹后的叫得那么亲热,谁是你的妹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在老爷那儿吹枕边风,数落我的不是,惹得老爷对我产生反感,最近都不来找我了。”
“哟,妹妹这话说的哪里去了,我先入门,你后入门,怎么说你都是妹妹。老爷天天都在你屋,我又如何吹得枕边风呢?”大夫人面带笑容,笑里却藏刀,直看得玉婳起鸡皮疙瘩。她这话说的实在太带劲了,一来表现出大夫人的位份高于二夫人,叫她不敢再嚣张,二来将二夫人失宠之事全推脱到她自己不争气之上,叫她不敢多舌。
“那为什么老爷最近都不来我这过夜了?”
“那得问你自己呀,问我做什么?脚长在老爷身上,难不成我还能把老爷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