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婳想也没想,直接朝后山的小丘陵跑去。
那里有一块秘密基地,是后羿自己发现的,丘陵边上有一条涓涓细流的小溪,平时溪面上还漂着花瓣。玉婳知道,她的小少爷只要在心情郁闷的时候,就会跑来这个小丘陵发呆。她其实也只来过一次,还是那天她的小少爷和母亲发生口角,才带她来的。后羿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小丘陵边大榕树下的荫凉之处,手里揪着地上的嫩草,时而拣一根树枝在泥地里画圈圈。那时候的玉婳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能体会到他的难过。
此时,太阳正高照,玉婳连忙寻找那片小丘陵,以及那棵大榕树。
树下果然有一个男孩的身影,玉婳焦急的跑过去,见小少爷头也不回,立时插起腰喝道:“喂,你在躲谁呢,你师傅说刑天老爷回来了,正在找你呢!”
男孩显然被吓了一跳,像个弹簧似的从地上站起来,问道:“阿爹这么早就回来了?”见玉婳点头如捣蒜,他又说,“快走快走,我可不想被阿爹暴打一顿。”
“哈哈哈,原来你这么怕老爷的啊?”玉婳又开始插起腰,笑的花枝乱颤的嘲弄他,可他早已没工夫理会,跑的比兔子还快。玉婳连忙追了上去:“喂,你等等我!!”
后羿的房间里凝聚着一层浓重的火药味。刑天正端坐在椅子上,盯着跪在地上的小后羿。玉婳手里拿着一盏茶,迈不开脚步。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看着老爷这气势,端茶过去估计会被他摔个粉碎吧!
后羿一声不吭的跪在那儿,闾丘师傅却是不断的在说话:“小少爷天资聪颖,小孩子嘛,顽皮心性是肯定有的,老爷您就别再罚他了。”
刑天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玉婳,没好气道:“那丫头,站在那发什么呆,还不快把茶水递过来?”玉婳被吓了一个激灵,心想还好房间打扫的干净,没有让老爷落下话柄。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刑天老爷,以前总是听下人们说,老爷是个不苟言笑的严肃男人,今日一见,她觉得老爷不仅严肃,还有点可怕。
她蹒跚着走到刑天面前,递过茶水。刑天却并没像她想象的那样摔茶杯,更没有发脾气,而是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完全不理会地上的后羿,只侧着脑袋对闾丘梓道:“这孩子,有劳先生费心了。”接着,他便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屋子。
就走了?玉婳痴傻的站在那儿,看着桌上只被喝了一口的茶水,呆呆的不知该怎么办。老爷不是应该好好教训下小少爷的嘛?什么抽皮鞭啊,打板子啊,拧耳朵啊,拳打脚踢啊之类的。她把老爷那副严肃外表之下所有的暴力场面全都幻想了个便,唯独没想到现在这结局。
闾丘梓对玉婳说:“不必惊讶,老爷实在是恨铁不成钢,已经想不到如何教导这个儿子了。哎……要是大夫人能再生一胎,老爷也不会整天这样愁眉不展的。”
“老爷不喜欢我们小少爷吗?”
“何止不喜欢,简直是恨之入骨。少爷出生的时候大夫人难产,差点蔽过气损掉一条命。后来碰巧路过一位神医,救了大夫人,这才让她活到现在。大夫人原本身子很弱的,那神医为了替她谋得十几年阳寿,大夫人从此失去了生育能力,再也不能替老爷生孩子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尧帝会赐婚,让老爷娶了二夫人。”
玉婳一听有神医,新鲜感顿起,赶忙问道:“那神医是谁?”
“不知。大夫人病好后,神医便驾鹤西去了,想来是位得道仙人。”闾丘梓捋了捋胡须,好像忽然意识到自己正跟一个没地位的小丫头瞎聊,有失身份,于是马上改了先前的慈祥神态,而是板着脸,甩甩衣袖走了。
又走一个?玉婳心里泛起嘀咕。好不容易打听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这顽固的老头子却走了。玉婳似乎忘了,地上还跪着一个人,她就这样当着后羿的面,堂而皇之议论他的出身,这实在不是一个礼貌的行为。
“喂,你起来吧,老爷都走了半天了!”
“噢。”后羿站起身,双腿跪得久了,已经开始发酸。他迈着小步走到门外,倚在墙上,看着那片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玉婳也跟着走出去,发现他那双眼睛变得很深邃,很忧伤。玉婳想要安慰他,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月落乌啼霜满天。
刚才还一片晴空万里的,现下忽然下起了雷雨,天色倏地暗下来,厚厚的云层中已看不清太阳或是月亮的身影。玉婳打了个寒颤,感到发冷,走进屋里,取了件貂皮大衣给后羿披上。见他没有要回屋的意思,于是自个儿走进内屋,开始织布。
这织布的活儿是大夫人亲手教她的。据说部落里会织布的女子不多,大夫人也是受她自己的家族真传,得以拥有一手好技术。大夫人把玉婳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教她织布的时候非常用心,再加上小玉婳不像后羿那么调皮,她做事乖巧伶俐,学起来又利索,因此很快便掌握了织布的要诀。
谁也不知道,此时的后羿,心里其实非常愧疚和无奈。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是个不懂事、不孝顺的混小子,可他也有自己的苦衷。每当举起箭支对着远处的庞然大物之时,他心中就会油生一种莫名的恐惧。那些大体积的猛兽总是在林子里窜来窜去,看得他眼花缭乱,他实在没办法射中它们。
小小年纪的后羿,曾经努力尝试过好好专心学射,他一个人待在书房里想着射箭的技巧,心中寂寞,又定不下神来,练来练去没有一点成绩。后来,他便渐渐开始自暴自弃,觉得自己根本不是阿爹那块料。偶尔拉弓打打燕雀也就罢了,若要真逼得他进深山老林,一定会被猛兽吃掉。
此刻,玉婳正在里屋织布。后羿走进去观察她的动作,见那织布机是动来动去的,便对玉婳道:“无聊死了,我坐这看着你织布,不用理会我。”
玉婳明白,后羿刚受到老爷那样的斥责,一定心理也不好受,因此不敢打扰他的思绪,只专心织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