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听大声喊道“都别再说了。”
天空慢慢破碎了,周围的人也消失了,一片黑暗,谛听的意识也开始回来了。
“哼,醒得倒快。“忆寒拍了拍她的脸,“可见也是个没心肝的人,没心肝的人都该死。“
谛听闭上眼睛迎接死亡的来临,可是迟迟不见忆寒下手杀她,原来是她腰间的香囊,这个香囊是云之母亲的。
卿灵翻了翻自己的行囊,有一把师父传的桃木剑,一叠符咒纸和几个铜钱,以及一把招魂幡,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听着外面呼号的阴风,他在心里暗暗盘算,盘算着有几分把握,能从那蛇妖的手里把谛听救回来。
“卿灵,你才刚刚学会了天雷诀,还需锻炼强大的魂力来支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的使用。”师父的音容笑貌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可十方天雷已经是他最后的筹码。
晚上他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一个万全之策,在翻来覆去中难以入眠。
第二天一早看到云之站在窗口,轻轻走到云之的旁边,问到:“云前辈,今天要去救谛听姑娘吗?”
“时机未到。”云之认真地说到,没有丝毫急切救人的样子。
“什么时机?”卿灵注意到他紧锁的眉头,目光盯着即翼山上聚之不散的怨气。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云之正皱眉在掐算什么,可他对知命这一套一窍不通,只是感觉云之并不是在乱来,所以想问问他的打算。
“我推算到她三日之内必要化蛟,那时她是最弱的,便是我们的时机。”云之如是说。
“那谛听姑娘在这三天之内,是安全的吗?”卿灵不免忧心不已。
“也许安全。”云之随口回了他一句。
他还想再问什么,比如如何才能破解蛇妖的怨气,可是云之似乎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他只能悻悻地出门去了,总觉得不能待在屋子里什么也不做。
天空中下起丝绒般的小雨,细密的雨丝在天地之间,织成一张偌大的幔帐,问灵镇上空浓浓的乌云像排山倒海的波涛。
卿灵没有撑伞,迎面的雨丝让他心绪不宁,每一滴都带着刺骨的怨气,她果然要化蛟了吗。
漫无目的的走着,突然身后有人唤他:“道长,留步。”
转过身来,是一个撑伞的女子,不,准确说是一个女鬼。
女鬼面容甚是稚嫩,看上去不过才十五六岁的光景,头上还梳着少女的发髻,着一身青色布衣,和常人无异。
这么小便死于非命,在人间四处流离,必是来求我超度,等等这张脸,是梦里的青儿。
“你是来求我超度的吗?”想到她孤苦如萍,慈悲恻隐一起,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青儿泪珠滑落摇了摇头,后退一步就要跪了下来,仍旧举着纸伞“道长必是为蛇女忆寒一事而来,若能解救全镇人们的魂魄,青儿烟消云散也在所不惜。”
卿灵弹指打在她的膝上“斩妖除魔本是我道家职责,姑娘不必如此,其中原委你且细细说来。”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小店,卿灵觉得这事事关重大,不如和云之前辈商议行事。
云之正躺着闭目养神,见二人来了,从床上坐起来掸了掸袍子。“契机来了。”
青儿还是举着那把纸伞,开始阐述那段恐怖血腥的往事。
自从那天大家烧死忆寒之后,再没有一个人能走出镇子。
平日里熟悉的道路就像迷宫一般,浓雾开始笼罩镇子并经久不散,从寅时走到戌时,不论从哪条路都不能走出镇子。
青儿阿爹脸色惨白的看着浓雾,他死心了,站在村口的大榕树下,丧气的说到:“不走了。”
“不走了?“青儿阿娘也坐下,像是在问青儿阿爹,又何尝不是在问她自己。
一家三口抱作一团涕泗横流,就好像是认命后的悲戚。
他们明白这是忆寒不要他们走,那么只有一种解释,就是忆寒铁了心要让他们死啊。
在路上,青儿一家遇到了另一行人,她记得,丢火把泼酒的人中就有他们。
看他们也背全部家当,和自己一般无二,青儿阿爹忍不住问了一句:“是不是出不了镇子?”
那人望着青儿阿爹,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拉住他的手慌忙的说到:“你也一样?”
镇子里所有的都人梦见了忆寒,所以才会这般蜂拥逃命。
这个时候,更恐怖的事情也同时发生了。
莫生死了,而他的尸体就直直的站在镇口码头,任谁也不能搬动,双目怒睁。
她开始杀人了,而且杀的是她的丈夫,人们心里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大家都沉默下来,镇长看了一眼破裂的菩萨:“跑不掉的。”
是的,跑不掉的。
大家开始聚集在问灵苑,祈求神明能够听到他们的求救。
第二天,镇子里来了个人,这个人是送信人,他骑马而来带着信件和包裹。
可是在今天,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整个镇子的人都跟在他身后,脸上带着惧怕的神情,十分诡异。
等他走到驿站的时候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大家似乎在镇口兜兜转转。
他刚想回头提醒大家,却被一只稚嫩的手牢牢抓住。
“带我走。”一个少年几乎哀求的语气让他摸不着头脑。
不知所为的问道“怎么了这是?”
少年不发一言,猛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插进马尾。
等确定已经离开了即翼山,少年突然放声大哭,朝着镇子磕了个头“阿爹,阿娘,孩儿会好好活着的。”
少年说完问灵镇的事情,送信人再也没有去过那里。
这是最后的夜晚,分外的阴沉,人们都聚集问灵苑中。
似乎有人颤抖着声音说到:“子时到了。”大家的神经都蹦得很紧,每个人都是一张已经拉满的弦。
又听到有人说:“大家听,什么声音?”
那是如银铃般的嬉笑声,是忆寒的笑声。
一个哽咽的声音“是忆寒。”
“她从前还给我治过风寒啊”青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到,很多人开始念叨和忆寒的过往。
有人偷偷地在她耳边说“青儿,我们一起逃吧,总比等死要好的多。”是白芙。
白芙一向是个胆大的女孩,比青儿还野,是村里的孩子王,两人关系很好。
青儿昨天也劝过爹娘,和放火烧死忆寒时一样,大家都惶恐不安根本没有人理会她的说法。
两人借机溜出后门,专挑小路往通往镇外的山上跑,边跑边哭。
山风吹着夜晚的丛林飒飒作响,两人提着灯笼只顾埋头奔跑,跌倒了来不及跑起来又接着跑。
一路跑到了山的那一边,还来不及喘气,两人就听见一声惨叫声传来。
说到这里,卿灵打断了青儿“你们逃出来了?”
“可我们终究还是要回去的。”青儿的脸上闪过一丝苍白,“没有人能逃出去的。”
白芙和青儿逃离了问灵镇后,再也不敢回去看一眼,他们知道那里已经是人间炼狱。
流落异乡虽然艰苦了点,但是没有性命之虞,二人隐姓埋名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过问灵镇的事,过上了看似平淡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白芙找到青儿,她们终于知道没有人能逃掉。
彼时二人已婚嫁许久,可白芙苍老的速度实在惊人,明明和青儿相仿年纪,看上去却像一个八旬老妪。
“青儿,她来找我了,我很快就要回问灵镇了。”白芙颤巍巍地拉过青儿的手,“很快就是你了,快叫你的家人准备后事吧。”
看白芙神情认真不像玩笑“我们不是已经逃出来了吗?”
那双苍老的手抖了抖,白芙蒙着翳的眼睛滚落两滴浊泪“叶落归根,魂归故里。我们逃不过的。”
“可我们不过才二十岁,何以现在就要回去了。”想到要回问灵镇青儿崩溃的大哭。
“我花重金问了一位高人,他说那蛇妖的手里有一神物,不论我们身在何处都能唤回我们的魂魄。”白芙递给青儿一把伞。
“这是那高人赠与我的,说是在此伞之下,可避过那蛇妖的耳目。可惜我已经被她知晓,高人也被我连累而死,你拿着吧”那双昏花的老眼就要合上,“记住,一定要来救我们的魂魄,一定。”
握着青儿的手瞬间化为白骨,青儿嚎啕大哭,任谁也不能宽慰半分。
那是何等的痛苦,你可以不怕折磨,不怕摧残,但是如果是一直不停重复的折磨和摧残呢。
当你自以为逃脱的时候,它却告诉你还没有完,并且永远不会完。
“我已经在这里游荡了一百年,就是为了等待能够解救大家的人,道长求你了。”说着又跪了下来。
“那个神物想来就是结魄灯了。”云之摸了摸鼻子。
“别动不动就跪下,我们尽力就是了。”卿灵扶起青儿,“云之前辈说的是三界至宝结魄灯?”
云之斟了杯茶,“恩,我们也是为此物而来。”
“就是那盏号称能结一切魂魄,唤世间邪灵的结魄灯?”卿灵恍然大悟,“难怪我会被她所困,难怪她没有肉身也能化蛟,当真是不可思议。”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眼前的青儿立刻痛呼一声夺窗而逃,连手中一直撑着的伞都掉落在地。
“原来是地藏尊者,好久不见。”云之又斟了一杯茶,“坐吧。”
依旧是一身月白僧衣,目若朗星色若春晓,温文潇洒不染尘世。
卿灵知这位僧人绝不寻常,这通身的气魄和佛性让人折服,“敢问高僧法号?”
“你竟不认得他,看来你确是没什么资质。”云之展颜大笑。
金乔觉淡淡开口“贫僧,地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