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敬失敬。”卿灵吓得从椅子上跌倒在地,半天才爬起来行了一礼。
云之又笑了“他又不是为你而来,你有何好敬?”
他的心情看起来实在不错,竟有闲心开起玩笑,只因他知道这地藏绝不会看着谛听就死。
“那么敢问地藏尊者为何而来?”卿灵有些摸不着头脑。
金乔觉临窗而立“化怨而来。”
三人即刻前往问灵镇,到达镇口的时候惊觉这里的雾气更加浓郁。
金乔觉合眸诵经,那浓雾慢慢澄澈起来,浓雾中有一个又一个的或狰狞恐怖或哀求可怜的脸庞,也开始渐渐平息。
那种普渡众生的怜悯使怨气得以化解,问灵苑的模样略略清晰了些,依稀能看出从前有人活动时的光景。
金乔觉的诵经声不断,苑内的情景渐渐光明,可是不多久雾气又慢慢聚集。
卿灵几乎要吐出来,到处是随意游动的蛇,这里简直是万蛇魔窟。
这里的蛇和别处不同,他们吐着猩红的信子,眼睛里都是幽绿幽绿的光,就这样直直盯着他们三人。
卿灵紧紧的握着师父的桃木剑,跟在金乔觉的身后,他知道自己三脚猫的功力,在就要化蛟的蛇女面前,是决计不能自保的。
金乔觉闭上双眼,这是喊魂术。
就在金乔觉眉头越皱越紧的时候,问灵苑内凭空出现一个黄衫女鬼,足不沾地苍白阴森的,她的身上满是血污,脸上充满恨意。
“杀了你们,杀,杀,嘻嘻嘻...“她的头发四散开来,像无数条黑色的小蛇,朝三人袭来。
云之暗叫不好,脚尖沾地腾空而起躲开长发。
这时金乔觉法眼一睁,开口喊到:“谛听,归来,谛听,归来....”
声如洪钟破开层层的怨气,云之透过漫天的迷雾,谛听的身影他绝不会认错。
卿灵立刻祭出招魂幡,请持而立,默念咒语,借助天地之力,来为谛听指引归途。
“你是谁,为什么叫我?”好想要见到这个人,谛听很努力,很努力地想睁开双眼。
“那你就享受一下我的怨念吧。”谛听又是眼前一黑,耳边一阵癫狂的笑声。
一双手捂在她的眼睛上,“猜猜我是谁?”
谛听只觉得脑袋有千斤重,哪里还能思考问题,嗓子也发不出一个音调。
“忆寒,你真是无趣的厉害。”她的声音娇嗔带媚,空灵百转“再也不和你玩了。”
“素素,好好修行,早日位列仙班脱去妖籍才是大事。”坐在湖边吸收日月精华的忆寒睁开了眼睛。
“你这般老实修行,也未见得比我厉害。”柳眉轻佻,“那边来了个人,我去去就回。”衣带飘飘,掠湖而过。
那是一个白面书生,文弱书生总是容易被幻像迷惑,一见美女妖姬,便只顾心猿意马,沉溺画皮不可自拔,活活送了自己性命。
无怪世间有传负心最是读书人。
绦带一舞,一顶小轿徐徐前进,将那莫生拦在了路旁。
素素从中走出,媚笑连连,在莫生身上随意的扫视,像是在扫视待价而沽的货物。
绣口一吐尽是温柔之气,她说“小女子家住山下,看公子舟车劳顿,何不到舍下进些吃食,也好沾沾喜气?”
忆寒作壁上观,像这样的好色之徒,死不足惜,素素吸食他们的精气固然不对,只是这也是他们贪恋美色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谁知那书生推辞再三,脸色通红连连后退,施了一礼“多谢小姐美意,只是在下进京路远,就不便叨扰了。”
忆寒笑了笑,真是个书呆子。
秋波流转,计上心来,素素脚下一绊扑在书生怀里“哎呀,人家的脚扭伤了,这荒郊野外的,小女子无力自保遇到坏人该如何是好?“
书生忙不跌一把推开素素,“小姐的花轿在此,想来那些轿夫就在不远,稍候便是,再者为人妻子当忠贞不二,小姐行为如此孟浪实在不妥。“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假意被书生推到在地,又不知哪里起了火来。
“公子救奴家,啊...有火...“薄如蝉翼的纱衣瞬间脱落,露出女子曼妙的身姿。
书生吓得立刻从行囊里拿出水壶,泼洒在素素的身上,随即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匆忙的转过身去“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小姐可曾有损?”
素素噗嗤一笑,从背后一把抱住书生“公子可是担心奴家?那你自己来摸摸便知。“
“小姐,还请自重。”还没碰上那雪白的肌肤,书生便似受了炮烙一般迅速推脱。
书生正欲愤然离去,一条巨大的蜈蚣盘踞在他的身后,素素失去了继续戏弄的耐心。
忆寒眼见不好,白练一挥,大雨骤降。
“舍妹年幼淘气,还望公子海涵。”青丝如瀑,唇如朱,黄裳翩翩,持伞而来。
书生看的痴迷,浑身湿透毫不在意。
“素素,我们回去吧。”竹林深处走出几个轿夫。
轿子渐行渐远,纸伞和骤雨一同消失。“小姐,你...慢走。”
竹叶上的水珠滴在书生的脸上,他晃晃神慌忙的赶路去了。
“忆寒,你干嘛不让我吃了那个书呆子?”素素忿忿不平。
“这世界上只有两种人该死,一种滥杀无辜,一种无情无义。”忆寒这样回答。
可是素素一向修习采阴补阳,吸**气的邪术,受了那书生的推脱,心里越发想要尝尝那书生的精气。
那书生本是上京赶考的秀才,因为春雨来袭山路泥泞,只得在山中破庙留宿。
这天夜里,素素幻化做忆寒的模样,款款走进破庙。
“小姐,是你,”素素见他的眼中分明闪过一丝惊喜。“小姐怎会来此破败之地?”
书生与她四目相对立刻羞涩得像个做错事的孩童,慌乱地用唯一干净的衣袖擦干藤椅让她坐下。
素素莞尔一笑,伸手便从背后抱住了书生。温和的体温,柔软的肢体。云雨巫山,意乱情迷。
“忆寒,你这张脸真是好用,我甚至没有说一个字,那呆子就手到擒来。”素素扑哧一笑。
“素素你怎能如此,”不知怎么竟慌了神,语气中不一察觉的震怒“你怎能如此歹毒?”
素素正欲辩驳,忆寒早就无影无踪。
等到忆寒赶到之时,书生无力瘫软在榻上,眼光模糊之际看到她进来,不禁露出笑容“小姐,你好美,你好美。”
话音刚落,随即口吐鲜血瘫软在塌。
书生再醒来是半月之后的事情,一副残躯消瘦不堪。
“小姐,你我既已有夫妻之实,莫生不敢有负小姐,咳咳...定当上门求娶...“忆寒看着他枯槁的样子,眼泪不自觉地流下了下来。
莫生温柔的拭去她的泪水,强勉笑了笑”小姐可是不愿?“
摇了摇头,她将脸贴在莫生的手上”莫郎,忆寒心甘情愿。“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她叫忆寒。
他轻声的念着她的名字,心下生出许多怜惜。
忆寒忆寒,你从前必有许多冰凉,为夫百无一用,唯有待你的一腔赤诚。
缠绵床笫调养了一年之后,莫生才总算有点生气了。
忆寒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小镇旁变出一所农舍,二人常住与此。
“为夫生来孤苦,无父无母无亲无故,不能给你绫罗绸缎金钗香脂,还要重病在身给你拖累,真是苦了你了。”潸然泪下。
“莫郎不要这样说,忆寒甘之如饴。”只有一个办法了,半生修为一朝散。
彼时他们油灯下弈棋输的人当马骑行,输的从来都是莫生。
晴日里上山去放纸鸢采摘野果,登高望远山色甚佳。
月圆夜下秉烛夜游赏花饮酒,忆寒作惊鸿之舞。
那真是一段令人难忘的愉悦时光。
本以为夫妻缱绻相濡以沫,从来是造化弄人世事难料。
人妖总是殊途。
我为他散尽半身修为,舍弃内丹救他性命,可是他却要烧死我,好不公平。
“忆寒虽是妖精,但一生未做坏事,何以如此待我?”我好恨。
我想要杀了他们,杀了这些无情无义不辨善恶的人。
“对,杀了他们,这个世间只有恨才能让人强大。”
是谁在说话?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去挖出那人的心肝。”
不,师尊教导我,心有慈悲不生恶念。
诵经声不绝于耳娓娓动听,谛听看见耀眼的佛光普照下,师尊向她伸出手来。
云之也立刻踏起步罡,看来是要动用雷诀来劈开前路了。
天空愈发阴暗,云之引来的雷电就像海面的孤帆一般渺小无力。
此时,忆寒已经露出原形,张开血盆大口,她的目光冰冷,怨毒的望向云之。
谛听步伐沉重的走向金乔觉,可惜的是她的脚下冒出无数的黑蛇抓住她的脚踝。
她看到脚下的黑蛇隐隐有人脸的样子,仔细听是,还能听到各种哀怨哭喊,难道这根根黑发竟是那些亡魂。
浓雾不断翻滚升腾,在空中慢慢凝结形成黑色的水滴。电闪雷鸣的瞬间,水珠上竟闪烁着银黑色的光芒,阴沉而刺眼,令人心生畏惧。
卿灵三人背靠着背,把空门交给彼此,专心致志的对付四方袭来的黑蛇。
谛听猛然睁眼,意识已全数恢复,看到师尊因他受难心如刀绞又无计可施。
金乔觉见她神智已醒,眉头稍稍一松,忆寒见不敌三人很难取胜,冷笑一声化作烟雾逃走了“我还会回来的,回来杀了你们,杀了你们这些无情无义的人。”
四周的雾气瞬间散开,可是四人脸上并没有轻松的神情,因为这个蛇女忆寒颇为棘手。
回到乡野小店,金乔觉扶着谛听坐下,谛听挣扎着要起身跪下。”师尊,徒儿不孝,让师尊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