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皇宫。
左丞王尧在通禀后驱步进入殿中。
“参见陛下!”
南国皇帝南宫御天坐在龙椅之上批阅奏章,头也没抬的说了句:“平身!”
王尧起身后看皇帝不语的意思,便侍立在一旁等候问答。早朝时各部大臣都在商讨如何处置战后俘虏的事,按照惯例,东京覆灭东京,两国交战时没有投降的将士俘虏都应被处决。这本是不可质疑的事情,但二皇子南宫瑾却站在仁政治国大赦天下的角度想要收服东京高级将领。这一战之后,南宫瑾在朝中颇有声望,支持他的大臣也顺风而倒。左丞王尧本是南宫瑾的对头,在政见上有很多分歧,这一次却意外的站在了南宫瑾这一边,这让南宫御天颇为震惊。作为帝皇,他最害怕的莫过于有一个儿子笼络了他的左膀右臂,控制了他的决策,而且这个儿子还是生性残忍颇具野心的庶子。早朝退后,此一症结盘绕在心头让南宫御天坐立不安。
转眼间已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安静的大殿里凝滞的气氛让王尧脊背阴凉。伴君如伴虎的言语果然不错,他跟了这个皇帝近十年也没有摸清他的秉性,时而面容和煦宽厚仁慈时而雷霆大作残忍暴戾。他正想着,此时也许一不留神就会被眼前的皇帝拖出去砍了。他紧了紧衣袖,这只是微微的一种可能,毕竟他还是一个有利用价值的臂膀,南宫御天不会傻到自断臂膀的程度。
“近来左丞和瑾儿冰释前嫌来往频频,朕心甚慰啊!”南宫御天放下朱笔直视着王尧。
王尧微微一笑向皇帝鞠了一躬道:“陛下说笑了,微臣与二殿下一直未有嫌隙何来冰释之说呢?朝堂政见关乎南国生灵,二殿下有他的治国方略,微臣有微臣的参谋论策,这是立场观念的不同,并不掺杂个人嫌隙。”
“哈哈,过去是立场观念不同,现而今统一了吧!今日朝堂之上,王爱卿字字铿锵掷地有声的力挺二皇儿,我看不仅是症见统一了,就连在立储的问题上王爱卿也有自己的立场了。”南宫御天双眼锋利如鹰隼一样刺向王尧。
“陛下还记得微臣的出身吗?十年前微臣乃东京人氏,是东京西南一偏远县城小令。介于当世时政,微臣空有满腹抱负却不能施展。东京国君东方暝还算一代明君,但他的独子东方彦却是诉诸武力暴戾成性。十年前他只是一个小孩子,但却满手鲜血毫无仁慈之心。身为文官的微臣,一直被他重用的武官打压。微臣想象不到他即位后东京将是什么样的光景,他不会以仁政治天下,东京生灵都将会受他荼毒。微臣心灰意冷,便辞官周游列国。四国中微臣最敬佩南国民风。虽然南国积弱,但崇尚仁孝、民风淳朴,君王仁厚、天下太平。皇裔中也不乏像羽公子一样胸中有韬略的仁君之后,他为朝廷聚贤纳良把有才学之人奉为上宾加以重用。当时微臣就决定侍奉南国君主为上,保南国百姓衣食无忧举世祥和。时至今日已有十年光景,微臣虽然已是南国人士,但根还在东京。东京南国交战,微臣心力憔悴。不瞒陛下,在微臣心里无论哪一国取胜,都不是微臣想要看到的结果。现而今微臣有些微能力参与东京将士生杀大权的决策,自然是想让我故里同胞少受屠戮。微臣这样说并不是心有二主,只是不能忘本,陛下若有忌疑大可降罪。近日微臣频频出没于二殿下府邸,只是偶然听司马将军提起二殿下下令优待战俘,故而多次造访前去打探,想要弄清原委协同减轻战俘刑罚,并无结党营私之意还望陛下明察。”王尧说着跪在了下来。
南宫御天沉思了半晌,站起身走到王尧面前将他扶起。
“爱卿为寡人股肱,寡人怎会降罪?爱卿没有隐瞒故国之思,也没有隐瞒缅怀故国之情,足见爱卿护国爱国赤诚,寡人心安矣。”
“多谢陛下体恤垂怜!”王尧说着用衣袖擦了擦额角的渗出的汗水。
南宫御天负手立到一旁,沉思半晌后问道:“关于东京战俘,王爱卿可曾想过如何处理?我需要的不是减轻刑罚,而是一个决策方案。”
王尧拱手向前道:“劝降!若降,则赋予闲职;不降,就放,暗中杀之。臣虽为东京旧臣,但现如今东京已经覆灭。为了让天下不要再次受战火侵扰,对于不能收心的将领一定要斩草除根,不能让他有东站再起的可能。”
南宫御天听后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侍从来报:“启禀陛下,二殿下有事起奏。”
“让他进来!”南宫御天说着又坐在了龙椅上。
“臣,是否需要回避?”王尧有些迟疑。
“不用了,他能有什么事?八成也是东京战俘的事。我倒要看看,他什么时候对东京的战俘那么感兴趣了。”
王尧立在一旁,只见南宫瑾大步走上前行李道:“儿臣参见父皇!”
“瑾儿起来吧!你今日来有什么事吗?”
“朝堂之上关于东京战俘的处置,一直没有论断,儿臣特来为父皇分忧。”南宫瑾道。
“你要怎样为为父分忧啊?!”
“朝会之时许多士大夫都建议屠杀战俘,以此昭告天下宣誓主权。可这样只会让天下人对我南国不仁不义之举心生怨怼,东京青城已经葬送在魔域藤蔓之中,东京已经不可能复国再兴了,屠杀殆尽也是多此一举。这些俘虏有十万之众,其中不乏大量东京优秀人才。我朝自创建以来便奉行广纳贤才仁厚施治的治国方略,现如今刚好可以昭告天下盛播我南国美名。父皇其实可以接借此将一些贤士收入囊中,付与他们一些闲职,让他们有机会为南国效力,若有忤逆之心,闲职无权也折腾不出所以然来,我们再趁机除之,岂不是两全其美!”
南宫御天看了看南宫瑾,又看了看王尧,问道:“瑾儿的话,左丞以为如何?”
王尧上前附和道:“二殿下深谋远虑实乃南国之幸事!微臣附议。”
看到王老头如此识相,南宫瑾动了动嘴角有些得意。
“父皇,东京虽崇尚武力以暴治国,但其诗书礼乐颇有底蕴。儿臣听说一些战俘高级将领有归降之意,并欲晋献歌舞礼乐表达归顺之意臣服之心。适逢父皇半百寿诞,父皇若有犹疑,可否在一睹东京歌舞风采之后再做论断?”
南宫御天点了点头又看向王尧问道:“左丞爱卿以为如何?”
“二殿下所言甚是,众所周知东京尚武,微臣虽为东京旧臣也想看看东京的歌舞礼乐是为哪般。听说将领中有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叫鸿鹄,三个月前曾经单骑独闯北国千万军阵。八千军士奈她不何。若能在我皇寿诞之上一睹芳容,此乃人生一大幸事!”
“哈哈哈哈,想不到两袖清风的王左丞也是贪恋美色之辈。”南宫御天大悦。
南宫瑾眉头微蹙看着王尧。
王尧连连赔笑道:“陛下说笑了!陛下说笑了!君子爱美守之以礼,我对这位鸿鹄将军都是敬畏之情,全无儿女之意。陛下折煞微臣了……”
“哈哈,玩笑话,左丞不必当真。自然是巾帼英雄,朕倒有些兴致了!恩准!”
“儿臣谢过父皇!”南宫瑾心中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面见过南宫御天后,二人纷纷走出大殿。
“多谢左丞在一旁美言,来日本王必当登门道谢!”
王尧总感觉此时的南宫瑾已经不是失明前的南宫瑾了,跟他在一起有一种透心的凉意,难道是因为他那双妖灵复明的眼睛还是他心中已经有所筹谋?王尧不得而知,但心中已经留了一个心眼。
“二殿下客气了,老臣本是东京旧臣,能够减少东京将士的屠戮我自当竭尽全力。二殿下似乎很在意这十万将士的生死,倒是让老臣颇为意外。”
南宫瑾嘴角带丝笑意道:“就当本王在积攒功德吧!本王还有事,先行告辞!”
“殿下慢走!”
看着南宫瑾的背影,王尧摸了摸有些花白的胡须陷入沉思。王尧四十有五步入南国仕途,用了七年的时间做了左丞,现如今五十有五在左丞之位做了三年,深得南宫御天的信赖与倚重。这个两鬓和胡须结斑白的老人心中的波澜谁能看见。
转眼即到南宫御天半百寿诞,南国在战胜中获利颇丰,为了一洗以前身为弱国的耻辱,此次寿诞异常隆重浩大堪比登基大典。北国和西京虽然指派使臣前来,但使臣的级别都是侯爵以上的皇亲国戚,再不是之前的三五品使臣。
南国为礼乐之乡,寿诞典礼上自然少不了南国本土的丝竹管弦嘤呀作曲,还有一些宫廷艺人的杂耍技艺,气氛欢乐隆重完全没有跳脱以前寿诞的模式。众人在欢声笑语中微微有些倦意,这些常见的节目实在引不起人们持久的兴趣。就连坐在南宫羽旁的雪都有些犯困了。
“啊哈!”雪伸了一个懒腰继续看台上跳舞的女孩子。她穿着南国南国宫廷女孩的服饰,梳着简单的发髻插了一只步摇,两边的头发披肩而下,化着淡淡的梅花多了几分淑雅。
“累了吗?”南宫羽淡淡的微笑着。
当日天伊将雪交给了他,他只当帮朋友一个忙照顾眼前的小姑娘,没曾想眼前的小姑娘却成了他命中的劫。雪醒后就想要回蓬莱,但灵力尽失很虚弱,一直在南宫羽的府邸调养。雪生性好动思想简单纯真无邪,对任何事都有强烈的好奇心和热情。南国都城对她来说是一个新的地方,陌生的风土人情和美食佳肴让她流连忘返,她在南国待的也不亦乐乎。而南宫羽冷静寡言,待人接物中总有一种疏离和冷淡,像是冰又像是冷玉。雪的热情感染了他,渐渐地周围人都发现南宫羽的微笑多了、话也多了,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在不知不觉中总喜欢微笑着盯着雪看。
雪促狭的闪烁着眉眼,伏在南宫羽的耳朵旁小声道:“你们南国的歌舞沉闷到无聊,太阴柔了不喜欢。”
南宫羽笑出了声道:“东京尚武,西京骑射,南国喜乐,北国狩海。这就是之前南国积弱的原因啊,其他三国无论武力、海战、骑射都在南国之上。南国不可能强大的。不过南国也有南国的优势,你知道是什么吗?”
雪转动着大眼睛想了想道:“是人。我发现南国的人都比其他国家的人长得好看。”
南宫羽点了点头道:“对的,相由心生。南国军事实力不如其他三国,但南国依山傍水,南国人用诗书礼乐修身养性,生长出来的人自然后好看些。”
“哦,所以你们每年进献给三国很多美女,获得三国一时庇佑,让南国虽弱而不衰。”
“雪真聪明,不过以后不用了。以后天下都将臣服在南国的脚下。”
“你们会用美女,难道其他三国不会用吗?南国盛产美女,但据我观察南国男子比其他两国更嗜美色。就像他。”雪说着看向了对面看歌舞的南宫瑾。
“可我不是!”
感受到南宫羽温柔的目光洒在身上,雪的两颊霎时间红了,为了掩饰窘迫端起案几上的一杯水喝了起来。
正在这时,台上的舞姬退去,一阵悠扬清逸的笛声响起,几十片青翠欲滴的荷叶包裹着一朵硕大的白莲花从天空飘来。莲花闭合白嫩如脂,荷叶葱郁翠色欲滴。一个踩着荷叶白衣男子吹着长笛随着莲花飘来。宽敞的舞台上,莲花荷叶半悬,荷叶整整齐齐围着莲花铺满。男子站在荷叶上对着硕大的白莲花深情的吹奏。男子散着长发,吹着青色玉笛,身着月白长衫,腰系璧色绸带,足蹬黑靴。他双目深邃,微微闭眼双睫如翼。他脸颊瘦削,鼻梁挺直,皮肤苍白略带几分病态。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大概就是说白鹭将军的吧,他像你们南国人,长得很秀气。”雪看舞台竟有些痴了。
南宫羽看了看白鹭又看了看雪的神态,从一旁端来一盘百花膏道:“这是膳房刚做出来的夹蜜露的百花膏,闻着好香啊!”
一听百花膏,雪眼睛都直了,她端着盘子又看了看南宫羽道:“我不会给你丢人吧!”
“不会,你随意!”南宫羽笑道。
舞台上的白莲花随着笛音慢慢转动,白鹭脚底的荷叶也在转动。笛音低沉,莲花慢慢的开放,一阵清香散布到四周。层层包裹的莲花完全绽开,人们看见一枚血红的莲心。
霎时间笛音高亢激昂,白鹭吹着笛在莲花上空飞旋。红色的莲心迅速膨胀,一张如花的容颜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所有人都吃惊的看着眼前的绝世美人。
雪含着百花糕不知道吞咽了。
南宫瑾看着看单手斟酒洒了一桌。
南宫御天端酒的手停在了半空,眼前的红衣女子可以说是惊为天人。他曾见过西京皇后那种美若天人的气质不食人间烟火,而鸿鹄的这种美更胜在风情。丹唇如蔻眉飞俊逸,眼波流转顾盼神飞。肤白如奶吹弹可破,发黑如漆柔顺飘逸。她跳舞时肢体灵动柔软如蛟龙,歌唱时腔音圆润如珠玉。微微一笑齿白闪烁着耀眼明光,轻轻一瞥眼角勾勒出万种风韵。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眼神神态中似曾相识的韵味,如情窦初开时最难以忘怀的痴念。
“忆往昔,
荷塘月色少年期,
郎骑竹马,妾过清溪。
荷影团团,嬉笑宴然,至今犹记。
边关急
双八芳华对镜泣,
雕窗阁绮,珠帘紧闭,
笛音声残,更漏连连,只影向谁依。
荷依依,
连连田田月霞里。
妾心属意,郎君何地?
飞鸿传书,关山难越, 魂归故里。
忆往昔,
荷塘月色少年期,
郎骑竹马,妾过清溪。
荷影团团,嬉笑宴然,至今犹记。
边关急
双八芳华对镜泣,
雕窗阁绮,珠帘紧闭,
笛音声残,更漏连连,只影向谁依。
荷依依,
连连田田月霞里。
妾心属意,郎君何地?
飞鸿传书,关山难越, 魂归故里。”
白鹭的笛声随着鸿鹄的歌声时而清越时而悲伤,鸿鹄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的舞姿让人看得心旌摇曳。鸿鹄的这首《清荷调》让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她的美颜她的才艺笼络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除了南宫羽。
南宫羽轻轻地擦了擦雪的嘴角,微笑道:“怎么跟小孩子一样,吃得满嘴都是!”
雪被拉过了深思,连忙舔了舔嘴唇咽下了口中的百花糕。
“鸿鹄好美啊,她的歌声好好听啊!我以前都没发现他和白鹭配合的好默契啊。不过歌声有点凄怆,好伤感啊!有情人不能在一起,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南宫羽若有所思道:“这么默契的配合想来蓄谋已久吧!”雪一脸茫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曲终舞罢,白鹭和鸿鹄纷纷跪在了地上。
鸿鹄开口对南宫御天朗声道:“我等东京遗将在此拜见南国天子。古语有云:士无二节,从一而终。东京覆灭,我等本应殉命相随以示衷心。奈何遗将麾下有十万将士,十万将士就是十万户东京黎民百姓。末将着实不忍将东京数十万无辜将士和百姓葬送在战乱的铁骑刀剑之下。今日特来归顺降服,恳求南国能接纳我等俘将遗民。从今日起我等将视南国为母国,视南国君主为主君。如若违反誓言,当如此笛。”鸿鹄说着拿起白鹭手中的玉笛用内力将她震得粉碎。然后她站起身道:“我和白将军为东京大将,也是和南国战争的领导者。在此一定免除不了妄图复国之嫌。为了日后东京的黎明百姓能融进南国没有嫌隙,我和白将军愿以性命为誓,可任凭南国律法处置,但我恳请尊敬的南国陛下能放过我的十万将士。”鸿鹄说着拔掉头上仅有的玉簪,一头乌发如瀑布泄了下来。她一手脱掉身上鲜红的血衣。披着乌发,赤着脚,身着白色长裙的她立在了舞台中央。她伏地而跪向南宫御天行了一个大礼。
气流凝滞不动,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至高无上的君王发话。南宫瑾额头冒出了抖了大的汗珠,他等不及站起身刚要开口。只见南宫御天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鸿鹄面前将她扶起,看着她的眼睛用雄浑的声音道:“传朕谕旨,大赦天下。东京战俘归降的收编,不归降的赐百金返乡。封白鹭将军为宫廷乐师,官居三品。封鸿鹄将军为惊鸿夫人,赐永安宫,享皇贵妃待遇,可长居宫中伴朕左右。从此,若有处置东京战俘流言者可就地正法。”南宫御天说着抱起了鸿鹄,不顾众人诧异无措的眼光大步向永安宫走去。
永安宫是南宫御天第一任皇后的居所,这位皇后天生体弱,没有子嗣,两人成亲不到三年就病死了。这一任皇后是南宫御天最爱的女人,是他请尽全力去保护的青梅竹马,没曾想当他掌控大权的时候,却无法掌控他至爱人的命运。鸿鹄眉眼中有深深的隐忍和满满的凄楚,像极了他的挚爱。仿佛她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让他所有的爱都泛滥出来了。他是君王,早已收敛了所有的仁慈,可是在鸿鹄面前他却做不到了。
南宫瑾攥紧了双拳眼睁睁的看着他心爱的女人被自己的父亲抱走了,他不敢上前,因为他知道他一上前等待他的将是死亡。他的父亲从未对任何女色这样失态,他对鸿鹄这样,显然是把他当成了和王位一样重要的珍宝,他不敢抢,或者说不敢明目张胆的抢。
见惯了风云变换的皇后淡淡的看着众人微笑道:“都散了吧!”她说着带着一群侍女走开了,众人也纷纷站起,让雪吃惊的是竟没有人议论。
“鸿鹄姐姐被你父皇抱走了!她就是你父皇的妃子了吗?怎么你的母后一点都不吃醋……”
雪还要说什么,南宫羽捂住了她的嘴低声笑道:“这是宫廷秘史,以后不要随意发表感言啊!”
“你还笑得出来!你怎么跟你母后一样。”雪不解。
“让我笑出来的不是这个。”南宫羽说着将雪拉走了。
鸿鹄入主永安宫后,南国的朝堂并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他只是纳了一个平常的妃子。纳妃之初,许多荐议大臣准备冒死晋见,但他们看到南宫御天并没有因此荒怠政务,鸿鹄也如一般的妃子一样安分守己,便也不好拿亡国之臣其心不忠来说事渐渐地也就安分了下来。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鸿鹄一袭绚丽华服,戴着举世珍宝,画着精致的妆容,在擦拭着一把宝剑。
一个侍女来报:“娘娘,二殿下求见!”
鸿鹄继续擦拭宝剑,脸上看不出喜乐。
南宫瑾慌忙走进大殿中,看了看面无表情低头擦拭宝剑的鸿鹄,又看了看周边的一群侍女。他拱手行礼道:“小王参见惊鸿夫人!”
鸿鹄嘴角淡淡笑意道:“二殿下平身!”
南宫瑾起身看了看鸿鹄,又看了看身边的侍女。鸿鹄淡淡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众人纷纷退下后,南宫瑾上前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当日你为阶下之囚,今日你为高堂皇妃。世事真是难料?!这难道是你意料之中的吗?初见你时我被为你的容颜倾倒,下定决心为你赴汤蹈火完成你所有的愿望,只为你能多看我一眼。我不顾朝堂群臣非议力保你十万军将。不顾父皇龙颜不悦让你寿诞献舞。原本想在献舞时请求父皇将你赐给我为妃。没曾想最后你却堂而皇之的成了父皇的女人。你一步一步的目标不是我,是南国的君主对吗?我只是你的一颗棋子。”
鸿鹄看着长剑将它放到了南宫瑾的肩上慢慢地靠近他的脖子。
“你从来不知道我视生死如鸿毛。你最挂念的是为我出生入死的那些将士。我们都是亡国之民,我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靠山才能让我们在南国活下去。很抱歉,我确实利用了你。但这个结果也并不使我能预想到的,我并不知道你的父亲会这般对我。我当时却有以美色迷惑他的想法,就算不成你也早已是我的囊中之物,你这个靠山虽不如你父亲强大,但能得庇佑我已经很满足了。可是,现如今却是这般情景。”鸿鹄说着移开了长剑擦了擦将它放回剑鞘中道:“好一把上好的宝剑,在这皇宫之中也没有了用武之地!可惜了。”
南宫瑾看着她坚定道:“我知道你也有你的无奈。你放心,我会带你离开这个地方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不!”鸿鹄看着他认真道:“我说的抱歉,不只是利用了你,还有我不能接受你对我的感情了。我现在已经是你父皇的女人了。”
“我知道你是逼不得已的,我知道这不是你想要的。我不在意,我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南宫瑾说着伸手上前想要拉住她。
鸿鹄闪开了道:“一开始确实是逼不得已,一开始我只是带着一种让十万将士活下去的使命和你父皇在一起,一开始我甚至有利用你父皇的想法。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是孤儿,被收留在东京皇宫之后一直当死士培养。我从来没被当成一个女人,甚至没有被当成一个人。那如魔鬼般的训练让我刻骨铭心。”鸿鹄说着慢慢的脱下了一件件华丽的衣衫,只剩一件白色单衣的时候她背了过去。她把衣衫退去,露出伤痕累累的后背。南宫瑾看到她的背上是数以千计的条条伤疤,伤疤早已痊愈疤痕却依旧触目惊心。鸿鹄苦笑慢慢的穿好衣服道:“我从小到大的苦难可以写成一部史书,外人看来我很厉害,上阵杀敌所向睥睨,运筹帷幄能决胜千里之外。却不知道我进了了怎样的磨难?这就是我的人生。我以为我的人生就是这个样子了。可是你的父皇让我慢慢的改变了这个想法。他会怜惜我心疼我,让我感觉我是一个女人,是一个被他宠爱的孩子。够了,一生一次遇到你父皇就够了。你不是说会给我想要的东西吗?我就想要你父皇,我想用我的余生陪在他的左右,用他爱的庇佑照顾她守护她。做一个女人做一个孩子。”
“不!”滚烫的泪水从南宫瑾的眼睛里流下:“我怎么办?我怎么办?我们才是命中注定的。我会比他更爱你的,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他只是一个老头子,他可以做你父亲甚至爷爷了,他很快就要死了。南宫家的皇帝从来没有活到六十岁的,他很快就要死了你知道吗?”
“啪!”巴掌声清脆入耳。鸿鹄双眼愤恨的看着他:“他是你的父皇,我不许你诅咒他。来人呢!”
“娘娘,怎么了?”听到鸿鹄的呼唤,两行侍女推开殿门走了进来。
“二殿下身体不适,快扶他回去!”
“是!”两个侍女上前道:“二殿下,奴婢扶您早点回去休息!”
南宫瑾推开了两旁的侍女呆若木鸡的看了鸿鹄一眼道:“不用了,本王可以自己走!”
看着南宫瑾离开的背影,鸿鹄心里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南国的都城名曰丽都,南国崇尚文雅之风丽都为之最,丽都的最繁华的凤凰街更是如此。雪和南宫羽坐在丽都最有名的食府里,看着满桌子的美食佳肴,雪在一旁嘀咕着:“青天白鹭,鸳鸯翡翠,潇湘泣竹,大漠飞燕,孤鸿远影,映雪红梅……”二人坐在二楼临街靠窗的位置上,南宫羽包了整个二楼,故而只有窗外的喧嚣,房间里却是很安静的,雪的嘀咕声清晰可闻。
南宫羽给她夹了一片鹿肉问道:“你在干嘛?报菜名?”
“你们南国的菜都好奇怪,又不是写诗,文绉绉的。让目不识丁的人怎么活?”
“南国没有目不识丁的人啊!”南宫羽说着微笑着看着楼下道:“你看街上的贩夫走卒,别瞧他们从事的营生不起眼,但每个人至少都有一年的学龄。南国崇尚文风,目不识丁的人是不存在的。”
“南国人那么有学问,为什么之前常年积弱呢?”
“战时尚武,盛世尚文。南国有些不合时宜啊!天下本该统一,之前却是四分天下。自然是军事力量强的国家占优势了。不过呢?如果天下大统了,南国的执政理念是很适合治理国家的。”
“那你的意思就是东京适合打天下,南国适合治国喽!”
“对啊!”
“那东京覆灭了啊,你们南国抢占先机了。”
“哈哈,纯属侥幸!”
“你们有妖兵啊!对了,近来怎么不见你们的那些妖兵?”
“人妖殊途,他们已经被妖皇召回了。父皇给了她西南方的两座城池,作为战争的回报。”
“那要是再打仗的话,你们岂不是没有了筹码?”
“你是不是傻?东京的上万雄师是干嘛的?其实父皇并没有斩杀俘虏的意思,南国的将来还要依仗他们呢!”
“看起来是一步险棋!”雪说着不经意的看到了窗外,惊讶的站了起来。
南宫羽看雪神情有异,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有些吃惊。
楼下,在一个卖头饰簪子的摊子前有一对布衣夫妻,女子只是梳着简单的发髻长得很漂亮,男子高挽着花白的头发插着一支檀木簪。二人手牵着手在摊子前挑选发簪,男子将一只白玉发簪插在女子头上微笑道:“好看!”
女子垂下头笑了,无比娇羞。二人付了钱手牵手慢慢远去,市井的喧哗如常,二人就像一对平常的新婚夫妻。男子是南宫御天,女子便为惊鸿夫人。
看着二人离开,雪感叹道:“你父皇确实很宠爱鸿鹄。”
南宫羽望着二人的背影许久道:“他是把对某人的怀念和眷恋都倾注在鸿鹄身上了。半百高龄还能找到这样的依恋,希望鸿鹄不要辜负他的感情!”
“某人?哈哈。你的言语好奇怪。”雪说着蹦蹦跳跳走到了他的身旁问道:“现在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灵力还没找回来,也许主人能帮我找回。我想回蓬莱,你送我回去好吗?好想主人和十娘她们。”
“你不喜欢南国吗?”南宫羽心中有些伤感。
“喜欢啊,可这不是我的家。”
“你的家在哪?蓬莱?还是方寸天?”
“主人在哪,哪里就是我的家。”
南宫羽一时无话。许久道:“你难道没有想过会遇到另外一个人和他生死相依吗?”
南宫羽的眼睛有些炽热,雪双颊发烫转过了身道:“想过啊!那人不就在眼前吗?”
南宫羽扬起了嘴角从身后抱住了雪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我?”
“我真的很想念主人还有十娘。我放心不下,都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雪说着松开了他的怀抱转过了身问道:“送我回去好不好?”
南宫羽点了点头。
雪开怀大笑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她说着一个熊抱抱住了南宫羽。
南宫羽抚摸着她的头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