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街,窄巷,污水横流。从学校一路走到十年前破败的城区老街,林安已经彻底接受了现实。她审视的看着周遭的一切,表情冷冷的,像个世界的旁观者。
事实上,在没有被林家认回之前,林安一直和宋家人住在这老街上。对这里的一切,再熟悉不过。治安混乱,环境糟糕,住在这里的,几乎都是挣扎在这个城市最底层的人。
宋家却比较特殊。
宋父本在一家规模不小的工厂里搞管理,工资不低。宋母是教书的,虽挣得不多,但也十分受人尊重。可林安三岁那年,宋父抵不住诱惑,跟风辞职与人下海经商。结果显而易见,他不仅一分钱没挣到,还被人坑得欠了一屁股的债!
宋父不甘心,接着折腾。先是卖了房子,后又借了高利贷。折腾几回,钱没拿回来一分,债务却是越欠越多。要债的上门,找不到他,闹到宋母教书的学校,宋母的工作自此也丢了。
宋家彻底被打落到尘埃里——事情闹得很大,城里的学校都不愿意聘用宋母。怕她招来麻烦,给学校造成不良影响。而宋父,每日藏头露尾,生怕被要债的人堵到,哪里还有心思去找工作?就算去找,也不会有单位要。整日偷鸡摸狗、酗酒耍酒疯就成了宋父的主要工作。而她,就是他醉酒后那个最好的出气筒!
谁叫她不是宋家亲生的呢?打了也不心疼。
想到这,林安嘲讽的勾了勾唇。养她那么多年?也亏得宋父宋母说得出口!
“哟,林安你脑袋这是怎么了?不是被人揍了吧?”
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突然在林安耳边响起,林安回头,就见宋长安嘴里叼着根牙签儿流里流气的走过来。眼底闪过一道几不可查的冷芒,林安站在原地,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不说话。
宋长安被看得发毛,恼怒道:“妈的。你那是什么眼神?信不信老子将你那两只眼珠子抠出来当球踩了!”
“信。怎么不信?你是恨不得杀了我的宋长安啊,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林安心里冷笑,不痛不痒的回了一句,不想再搭理这个杂碎,绕过他就朝巷子外面走。
宋长安愣了下,随即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一脸阴鹜,“林安,你他妈什么态度?吃了豹子胆了?有种再说一遍?”
“偷鸡摸狗、打架斗殴,你不是已经做得很娴熟了么?我相信,离杀人放火也不远了。继续加油吧,我不奉陪了。”林安嘴角一扯,盯着宋长安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完,扯出自己的手臂,抬脚就走。
宋长安眼睛立马就红了。以前林安总是低着头一声不吭任他打骂,他都习惯了。今儿冷不丁被反抗,他心里的戾气腾一下就起来了。这个扫把星,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居然敢跟他顶嘴?他非得让她长长记性不可!
“我弄不死你!”
弯腰捡了块碎砖头,宋长安想也没想,拎着冲上去,对着林安的后脑勺就狠狠的来了一下!
嘭!林安一下子栽倒在地,两眼一翻,没了声息。而她上衣口袋里,一个破旧的二手手机屏幕上正显示通话结束,然后就暗了下来。
宋长安没有发现异常,看着倒在血泊里惨兮兮的林安,他冷哼一声,骂骂咧咧的满嘴脏话。可过了会儿,林安依旧躺在那儿死人一样一动不动,他开始有些慌了。
手里染了血的砖头啪一下掉地上。惊疑不定的上前探了探林安的鼻息后,宋长安跌坐在地,一脸惊骇,“死、死了?”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常和人逞凶斗狠,但这还是第一次将人打死!要是让人知道了,他铁定得去坐牢!
“这、这么不经打!果然是扫把星。晦气!晦气!”宋长安又是心慌,又是愤怒。他想着自己被林安害得要去坐牢了,脑子里压根没有‘救人’二字!
两人所在的这条巷子,只通向宋家租住的破屋,平时除了宋家人很少有人走。此时窄窄的巷子里,更是一个鬼影也没有。宋长安前后看了看,心神稍定。他挣扎着站起来,瞥了眼倒在血泊里的林安,跌跌撞撞的跑了。
等脚步声消失,‘死了’的林安趴在地上睁开了眼。反手摸一把后脑勺,一片濡湿。宋长安是真的下了杀手的。若不是她在砖头砸来的瞬间,不着痕迹的移动了下,这会儿就真要变成一具尸体了!
冷冷的望着空荡的巷子,林安捂着后脑勺,默默计算着时间。等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宋长安愤怒的咆哮声,她抽回按着伤口的手,阖上眼,变回了刚才那样毫无声息的样子。
“这里!人在这里!快,快叫医生!”
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察跑过来,见林安情况危险,一边帮她做紧急处理,一边连忙拨打120。几分钟不到,医生和护士就带着担架过来。警察见状,赶紧帮忙将林安送上救护车。一路疾驰,十分钟后,林安顺利被送进医院。
而没人知道,重伤垂死的林安,其实一直保持着清醒的意识。直到被送进急救室,才放心的彻底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