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江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三楼305室。
林安躺在病床上,歪着头静静的看着窗外。天空湛蓝,树木苍翠,一切都好像水洗过一样干净。以至于,就算脑袋还在隐隐作痛,动一下就眩晕、恶心,只能被迫躺在床上修养,也挡不住林安的好心情。
十年后,已经很难得见到这样干净的天空了。城市周遭的花草树木上也永远包裹着一层让人心情阴翳的灰。纵使被大雨冲刷,也变不回最初的那种纯粹干净。
她是也一样的。经历了那十年,时间再倒转回来,她也变不回真正十七岁时那种单纯、傻气的样子了。不过,她也不想变。毕竟,那些糟心事她并不打算再经历一回。
正想着,门口走进来两名身穿警服的男子。打头的年长些,随后跟着的是个小年轻,估计刚参加工作没多久。
“你醒了?我是老街派出所的钟哲,这是小张,是负责处理这起故意伤人事件的警察。”年长些的警察一脸严肃的走进来,见林安果真醒了,松了口气,公事公办的自我介绍。
林安早在听到有脚步声靠近的时候,就若有所察的收回了看向窗外的视线。此时闻言,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两人一眼,垂眸,轻声开口问候,“钟警官、张警官。”
“听说医生说你醒了,我们过来做一个例行询问。若是你中途感觉不舒服,我们会立即停止。”钟哲颔首,态度一本正经的告知了林安一翻,这才略带审视的看她一眼,开始询问情况。
“林安,十七岁,吴江市第三中学高二一班学生?”
“是。”
“昨天星期二,出事时是下午三点过。那会儿你该在学校上课,怎么会在老街?”
“我被篮球砸到,磕了头,晕得厉害。和老师请假回家休息。”
事实上,她是刚重生回来,心思恍惚没精力上课。不过,额头上的伤口还在,她也确实请了假,谁都不能说她撒谎。钟哲想来也是提前了解过情况,微微颔首,换了个问题。
“然后在巷子里碰到了宋长安?”
“是。”
“怎么起的冲突?”
“他见我脑袋破了,幸灾乐祸的拦着路不让我走。我、我当时头疼、又恶心,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想让他让开。他却很愤怒,威胁说要教训我,要将我的眼珠子挖出来当球踩。我还了一句嘴,身体又实在不舒服,就绕开他想早点回家休息。没想到,他会追上来……”
“你当时并没有当场昏迷,还用口袋里的手机即时报了警?”
“……是。我、我当时倒在地上,头很痛,留了好多血。我害怕极了,我、我不想死……”
林安说着,像是回忆起了当时的可怕场景,脸色惨白,身体也跟着微微发抖。
“你不用怕。宋长安现在在看守所里,不会再来伤害你。至于你养父母那边……我们暂时也会帮你拦着。”钟哲锐利的视线在林安身上停留了两秒,起身告辞道:“今天就到这里。你好好休息。若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及时告诉医生。关于案情,你若是还有什么想说的,也可以随时联系我。这是我的电话。”
说着,写了一个电话号码递给林安,就带着那个姓张的年轻警察离开了。出去时,还细心的掩上了房门。
“钟哲。”看着纸上两个遒劲的大字,林安在心里默默的念了一遍,没什么表情的将电话号码收好。
老街派出所的钟哲,她自然好是知道的。老街那一片,治安混乱在吴江市都是出了名的。但这么混乱的地方,却很少会有大案要案发生,就是因为有这位钟警官在这镇着。
一般的偷鸡摸狗,打架斗殴,他不怎么追究。可若是有谁敢在他的辖区里做那杀人放火、倒卖毒品等十恶不赦的勾当,一准儿还没动手,就会被他狠狠收拾一翻,然后一勺烩了送局子里将牢底坐穿!
这是一个十分具有传奇色彩的警察。
林安跟着宋家人,在老街里住了快十二年了。虽然没有见过这位像如来佛镇压孙猴子一样,始终镇压在一帮混混头上的传奇警察,可对他的了解却丁点儿不少。
钟哲出身老街,有三最恨:最恨对女人动手的男人,最恨倒卖毒品的毒贩子,最恨没有人性的杀人犯!
三个最恨,宋长安沾了两个。希望钟哲的处理,不要让她这个受害者太失望。
……
而另一边,跟着钟哲走出病房的年轻警察迟疑了下,还是开口问出了心里的疑问,“队长,这林安有什么不对吗?”
“怎么会这么问?”钟哲一脸高深莫测,瞥了年轻警察一眼。
“队长你一进病房,就时刻留意着林安的神色。特别是最后那个陈述,虽然语气没问题。但我总觉得你对她带着某种赤裸裸的怀疑。”年轻警察摸了摸头,有些赧然的开口,“可我不明白队长你为什么要怀疑她。”
“不觉得那辆救护车来得太及时了么?”钟哲轻哼一声,提点了一句,就神色淡淡的大步往前走。
年轻警察愣了下,连忙跟上,“队长你怀疑那辆救护车是林安提早打电话叫来的?”
“不然,你以为事情会那么巧。林安刚被打成重伤需要救治,附近就来了辆空的救护车?”
“可我已经能够查过了,那个没事报假警、打急救电话叫救护车玩儿的人,并不认识林安。再说了,这回她养兄要是手劲儿再大一点点,她必定会当场死亡。就算提前叫来了救护车,不也还是没用?”年轻警察觉得十分不能理解。
钟哲却是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眼305病房微掩的房门,意味深长道:“现在,她不是没死么?”
那倒霉的,自然就要换成另外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