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师弟何意?”路索一脸茫然。
“谁是你周师弟,说,你手中竹简是抢来的还是偷来的。”周谋逼视喝问道。
路索与智圆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路索急道:“这竹简乃笑书生云前辈所赠,怎能诬赖在下偷来抢来呢?”
“哼,是真是假一试便知,”周谋言毕,一掣衣襟挥拳打来。
未能路索把剑,智圆纵身挺进,挡在身前,“碰”的一声双拳相撞,那周谋霍然被罡气震退数步,惊骇的看着对方,大有难以置信之色。
智圆竖掌于胸,道:“陆少侠乃是小僧带来,周师兄一再为,难莫不是小觑我法藏寺不成?抑或是怀疑小僧也是假冒的?”
周谋一时间思绪纷繁,这小和尚铜头铁臂确出自佛门法藏寺一脉童子横练功法。法藏寺与翰林院同属三教,各有千秋,不能无故开罪。这姓路的怀揣书简,又与小和尚一同前来,虽怀疑他们冒名顶替但也无实据。不如先稳他等带到师长面前再做定夺,颔首一笑道:“那是在下鲁莽,误会两位师兄了。”
三人又一同向前走去,不过周谋却有意无意的走到了二人身后,防备的眼神不住的朝前打量,路索二人摇头一笑,并未在意。
走出茂林青竹,穿过羊肠小道,来到峻岭之巅,一条连绵不绝高耸入云的青黄城墙映入眼帘。气势恢宏,蜿蜒曲折,犹如一条苍茫矫健巨龙俯卧世间,让人顿感渺小。
周谋忽然冷声道:“这里是玉林书院外围城墙,凡入门弟子皆先在此等候入门测试。前面还有一些与你们一同想拜入书院弟子,你们可以去认识一下。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再相陪了,记住,不过不要随处乱走,否则后果自负。”说罢,向偏山走去。
路索与智圆按着周谋指引方向很快来到城墙脚下,只见那空地处已是人山人海,或三五成群,或孑然独立,路索看着这些长相迥异,服饰各异的来自不同地域的人们,惊叹不已,道:“这些都是今年要拜入玉林书院的弟子吗?”
智圆圆睁双目,愕然道:“恐怕便是如此。”
众人并未因为路索与智圆的突兀到来,另眼相看,想是已经司空见惯了。
一位清修道士映入路索眼帘,这道士中等身材,穿一件皂服号衫,粉青毡笠,腰系黄麻丝绦,后背一柄三尺铜钱剑,云鬓花白,一脸正气向左侧怒目而视。路索可从其面相判断,此人年龄与自己相仿。须发苍白,应该是练功所致。
路索寻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一黑袍男子正晃腿,半坐在一副黝黑棺材之上。那男子络腮银须,面如白纸,唇若朱砂,狞笑连连,散发着阴森之气。周围十尺内竟无一人敢入,缓缓抬头看天,冷冷道:“这鬼太阳,照的洒家好不自在。”
那道士蓦然大笑,道:“你这半人半鬼的邪徒,一生都活在阴暗之地,小心被这九天至阳霞光照的魂飞魄散。”
那黑袍男子听来不怒反笑道:“茅山小道,你追了洒家这么久,都到了云林书院也不放弃。小心洒家一怒将你练成铁尸,叫你永不的超生。”说罢,一手猛拍了一下坐下棺木。
那茅山小道冷哼一声,并未作答,依旧目不转睛的瞪着黑袍男子。
路索目光一转,见左侧一蜡黄枯瘦少年盘坐于地。后背柳枝筐篮,手中拿着一根葫芦形的乐器独自吹奏,妖娆之音扰动心弦。筐篮中缓缓蜿蜒爬出百只灵蛇,吐着蛇信,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如潮水一般向少年头覆盖而去。百只,千只,万只竟源源不断,实在想不出那筐篮为何能装下如此多灵蛇,路索不自觉的向后退了退,依稀可闻到那灵蛇散发出的腥臭之气。
“切——”
路索顺着这不和谐之声向后张望。见一男一女环抱于胸,对着那枯瘦少年露出不屑之色。这对男女身穿兽皮,赤裸着双脚,古铜色的皮肤油光闪亮,脸上刻画着符文般的线条。鼻孔,耳朵,嘴唇扎满了银钉。男子坦胸露乳,身上的肌肉如铁筑一般。那女子用花斑豹皮裹住前胸,野性十足。若不是在这书院城墙脚下相见,真以为是土著野人。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忽听边上智圆沉声宣号,路索诧异的看了过来。智圆露出一丝无奈之色,缓缓摇头伸手向前一指,道:“世风日下啊。”
路索定睛一看,不由皱眉,见一人身披霞帔,头戴珠冠,身材却是粗犷凶悍,面施厚粉,双颊朱红,却掩盖不了满腮胡根,手指莲花,声音尖锐。眨眼一看竟分不出是男是女,愕然道:“这人你认识?”
智圆垂眉摇头,未等路索再问,那男子欣喜喊道:“智圆小师父,你也来了。”手舞足蹈的向这边跑来,智圆如临大敌,向右侧人群出而逃。
路索侧身,让过那男身女相打扮的像戏子一样的奇人。豁然见到一熟悉身影,正背对而坐,不禁怦然心动,定一定神信步走去。
倩影纤纤,玉手托腮,顾盼凝眸,黛眉微蹙,若有所思,并未意识到路索的走进。
“蝉儿,真的是你呀。”路索欣喜若狂脱口喊道。
那倩影先是一怔,继而眉梢一挑,娇声喊道:“索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原本愁云满面的花容见到路索那一刻喜笑颜开起来。
这自然逃不过路索的眼睛,心中着实一暖。扶着桌角坐了下去,长长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啊,”思绪澎湃,想起之前种种,实在不愿在思念已久的暮蝉面前谈起,徒增牵挂。定一定神,接着问道:“蝉儿先说说你吧,你为何来到这里?”
这蹙眉倩影正是那个让自己牵肠挂肚的暮蝉,听到路索的问话,露出一丝怨毒之色,不过一闪即逝,笑吟吟道:“索哥哥被捕,我便去求我父亲前去搭救。父亲脚程快先我一步而走,等我赶到时才知道索哥哥已经脱困,离开了。”
路索想到百里万壑搭救之情,感激不已,柔声道:“我们又再见面,真好。”
暮蝉听来羞涩咬唇,娇颜嫣红,喃喃道:“索哥哥我们永远不分开了你说好不好。”
此时暮蝉的每一个字在路索听来都如天籁之音,娓娓动听,情不自禁的连喊三个“好”字。
“大胆恶徒,还敢来我玉林书院现身?”随着一声怒吼,周谋与一儒衫男子并肩走来,路索定睛打量,那儒衫男子正是曾经跟在笑书生身边的书童。
周谋摆臂一指沉声道:“童师兄,就是这人。形迹可疑,手握云师叔竹简来拜山门。”
书童冷笑一声,向二人一晒,厉声道:“还在亲亲我我,当真是不知死活。来人给我拿下。”随着一声怒喝,跳出两名力士向路索抓取。路索不急躲闪,肩膀手臂顿时被四腕所擒,那童子见后斜嘴一笑,甚为得意。这时路索豁然翻身,如游鱼般滑出,趁势灵步向后跳跃。两名力士不甘举掌来打,路索倏地伸出双臂如银蛇狩猎般疾射而出,紧紧抓住两名力士手腕。如铁爪一般,稍一用力,两名力士不忍疼痛,瘫跪在地。
路索喊道:“在下与你等有何冤仇?为何一见面便出手相击?”自是恼怒不已。
暮蝉在旁拍掌助威,附耳笑道:“索哥哥你方才所施展武功当真巧妙,空闲时定要教给蝉儿。”
路索忖道:“这套步伐不正是蝉儿所教吗?对了,定时蝉儿故意所言,为我打气,”面色羞红,心中却畅快无比。
他哪里知道,正因为他修习了纱绢上无名经脉,头脑甚是清明。任何武艺使出皆有不同效果,化腐朽为神奇,如名家宗师一般。
那书童心中更怒,朝着力士骂道:“没用的东西。”向路索睚眦瞪来,道:“你少在这里装蒜,我师父好心救你,你反倒起了加害之心,当真该诛。”
暮蝉纵身一跃,叉腰呵斥道:“小子,你再血口喷人小心姑奶奶活扒了你的皮,我索哥哥才不像你说的那种人。”
路索运功于掌,将手中力士向前一送,二人一个趔趄勉强站直身子,躬身退了下去。路索抱拳道:“师兄是否有所误会,云前辈对自己有救命大恩,未曾得报能会生出加害之心呢?”
书童并不理会,质问道:“我且问你,当时在木林小屋养伤,是否将那神笔塞入我师父怀中。”
周围参选弟子本就因这里的打斗汇集而来,现在听到这儒衫男子谈起神笔均竖耳倾听。书童并未理会众人异样目光,接着喊道:“我师父为护送神笔,遭到天下高手群起而攻。试问,天下人如何得知神笔落入我师父手中,想来定时你这贼子,贪生惜命,告知天下神笔下落,让我师父为你引开追兵,是也不是?”
路索暗忖:看这书童神情所言必然不虚,可神笔之面我也是从未得见。本来为寻师尊司马相下落而来到这打探,未料想出了这许多变故,难道又是那神秘人所为?虽是受冤一时之间也无从解释。
书童作为笑书生云青恒唯一弟子,平时偷闲耍懒,武艺平庸,却极是恨贤妒能。起初听闻路索要拜入其师门下,心生妒忌,百般阻挠,现在抓住这个机会哪能让路索顺利入门?
那周谋虽是孤傲,却不痴傻,听到此处已明白大概,轻声问道:“童师兄那你的意思,竹简却为云师伯所赠?”见书童并不作答,猜想八九不离十。斜眼向后面两名力士使了个眼色,两名力士意会偷偷退去。
周谋又道:“童师兄,按着我院中规矩这竹简如是不假,不管持简之人如何大奸大恶,品行优劣,皆可拜入翰林院内阁,无需测试直接收为内阁弟子,不知…”故意拉长声音,似有试问之意。
“哼”书童不以为然,冷冷道:“周师弟,此等欺师灭祖弟子怎可一概而论?依为兄之见,把他击杀在此才是合理。”
“堂堂人族三宗之一,怎么说话就像放屁一般,毫无诚信而言?”
一句嘲笑声悠悠传来,书童怒叱道:“何人放肆,敢来挑战我翰林宗威严?”
一个俊俏挺拔男子,缓缓走来,路索讶然道:“是你?叶苒?叶兄?”大步上前迎接。
叶苒笑道:“路兄,风采依旧,可喜可贺啊。”
路索颔首道:“那日叶兄被群虫所围,小弟担忧不已,见兄无恙甚是欣喜。”
叶苒道:“那日相斗,在下不幸负伤被人所救。等缓过伤势再来时,路兄已然不在,今日重逢实为幸事。”
“哪来来的贼子,辱我仙院,仅凭此点便能将你入院名额取消,你可晓得?”那书童悠然说道。
叶苒不惧不怒,凌然相视。
“是谁要取消入院弟子名额呀?”一个身矮肚肥的中年男子缓缓走来,向众人扫视,不怒而威,那两个与路索动手的力士在身后躬身跟随着。
书童见来人,睁目向周谋瞪去,周谋侧目躲闪,犹若未见。
“诗师叔。”
“师父”
书童与周谋并肩躬身齐声参拜。
那中年男子双臂抱腹,肚皮一挺笑道:“原来是童武,你这小鬼呀,今日是我院招收弟子大事,你不来相帮反而要逐我弟子却是为何?”
书童原名童武。对中年男子当众称呼自己小鬼,甚是羞怒,面上却不敢有丝毫展露,轻声将前因后果叙说了一遍。
那中年男子顿时纵声长笑,郎朗到:“此为小节,不伤大雅,”对着路索一指道:“这便是你口中所说的路师侄吧?快快带去见你师父吧。”
童武沉声道:“诗师叔,那姓路的来路不明。对我师尊恩将仇报,就算不将他赶下山去,已是大恩。又怎能领入翰林内阁之中呢?岂不是领狼入室,请恕师侄不能从命。”抱拳欠身,拂袖离去。
那中年男子看着童武身影,无奈叹道:“这小鬼头让他师父娇惯的越发不像话了,”并无多加在意,哈哈一笑,朝众人抱拳朗声道:“老夫乃玉林书院诗经斋诗满腹,也是本次主考官。入门测试定在明日清晨,还望众学子作好充分准备。期间若是有不明之事,皆可来找老夫解决,最后祝愿众学子心愿达成,入我玉林仙院。”语音嘹亮,清晰无比的映入众人耳中,众人躬身稽首。
诗满腹向路索微微一笑,道:“你便是冀州城云师兄新收的弟子路索吧?”
路索拱手道:“多谢诗前辈解救,在下正是路索。”
诗满腹颔首笑道:“我听云师兄提起过,能被笑书生看重想必资质颇高。不过云师兄重伤未愈,现在闭关,共怕此时无法将你收录门中。”
路索急道:“云前辈重伤?”
诗满腹点点头,煞有气味的看了一眼路索,道:“云师兄重伤,童武那小鬼想必不肯为你作证,单凭竹简恐怕还无法进入翰林院内阁。”
路索本是为追寻其师尊下落而来,若是此时被赶下山去岂不前功尽弃。
诗满腹又道:“不过若是想留下参加明日入门大选也是可以,只是…”
路索抢道:“只是什么?”
诗满腹道:“只是本门规矩,若参加本院大选,便不能拜入云师弟门下了。日后再想进入内阁,必须闯过五关才可,这都是后话了。”
路索一想,自己本身便不是为拜院入门而来,是为找师尊线索,只要是能留下便可,急切道:“晚辈愿参加入门大选。”
诗满腹扶须长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你若是真能入选成为书院学子。大可拜在老夫门下,老夫收你个亲传弟子,也不必那云清子差,”语毕,转身而去。
路索顿时有种上当受骗之感。见周谋伫立注视着自己,想那诗满腹定是周谋叫力士寻来,心生感激,欠身道:“多谢周师兄解围。”
周谋躬身回礼,道:“路师兄言重了,若日后真能成为家师亲传弟子还望多加照付。”
“不敢不敢,”路索道,“在下还有一件事要向师兄请教。”
周谋笑道:“路师兄是否不解在下为何找来童武师兄与你作对,后又寻来家师为你解围?”见路索点头不语,接着道:“今年入门大选由我玉林书院诗经斋主持,期间不敢出一丝纰漏。之前见路师兄手握内阁竹简,反倒对我院之事一无所知,心中起意。,还好竹简上有一笑字,便知是云师伯所授,于是找来了童师兄辨认。哪知确有此事,只是那童武妒贤嫉能容不得路兄,一心要将你赶下山去。我斋是此次负责人,哪能任由他胡来,只好叫来师尊。”
路索道:“因为在下让周兄与书童结恶,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那童武懒惰无用,成不了大器,宗门弟子多数看不惯他,因为其身份平时也是面上对其恭敬,心中多半不愿结交。路兄不必放在心上。”周谋颔首道。
路索道:“还有些事要向周师兄请教一二了。”
周谋也有结交之意,道:“路师兄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