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之中杂草横生,乱石嶙峋,参天松柏雄伟苍劲,遮云盖日,暮蝉正缓缓地在丛林中行走,不时的回首远眺,见无人追来,嘟起小嘴挥舞着手里的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枯枝,猛然抽打着拦在路前繁密的杂草,低声着道:“臭索哥哥,臭索哥哥,见我跑出来都不知道来追,恨死你了…”
“蝉儿姑娘,慢走——”这时从身后隐约传来喊声,暮蝉立时欣然回眸。
智圆粗喘大气,步履蹒跚来到暮蝉身侧,暮蝉见不是路索心中甚为失望,嗔怒道:“色迷迷,怎么是你追来了?”
智圆深吸口气,双手合十说道:“蝉儿姑娘,快跟我回去吧,我等同处危难,只有同心协力才是,若分开走岂不是让敌人逐个击破吗?”
暮蝉从一开始跑出来便已后悔,心中盼望路索能将其追回,而思念的索哥哥却对自己出走无动于衷,怎好再无故回去。女子心性一向如此,只会在意重视之人的眼光,对他人却视而不见,哪怕被天下人唾骂,也不愿违拗心仪男子,只愿做个小女人依偎在其身旁。
暮蝉思量半响,渐渐流出泪花,冷冷道:“你们都不相信我,而去信那两个姓霍的妖女,既然如此我们便在此分道扬镳,何必又叫你来追我?”
智圆自小在寺院长大,哪里见过女子落泪,心中一急,忙道:“谁说不信你了,小僧对蝉儿姑娘一万个相信。”
暮蝉喜道:“那你也相信那两个姓霍的妖女是内奸了?”
智圆略一踌躇沉声道:“只要是蝉儿姑娘说的小僧便相信。”
暮蝉听完先是欢喜,安静片刻,继而叹口气道:“光是你信又有什么用?要索哥哥信才行呀。”
智圆方要安慰,神色突变,低声道:“有人,快躲。”
暮蝉闻声急忙同智圆往草丛中一钻,聚精会神的向周围扫视,片刻后一穿白衣男子东张西望的鬼祟而至。
“钱乐天!”暮蝉惊声而出,智圆急忙捂住暮蝉的嘴,暮蝉一把将其推开,认定其趁机占了自己便宜,娇怒而视,
钱乐天仿佛听到动静,惊声喊道:“是谁?快出来。”
二人知道被发现,正准备一场血斗之时,走出一名肩宽膀阔汉子,大声道:“钱师叔,是我。”
说话间,智圆见刘矮子从一颗大槐树下走了出来,低声道:“先别出去,再等等。”暮蝉暗暗点头。
钱乐天见之,道:“你小子鬼鬼祟祟的想吓死人吗?”
刘矮子笑道:“那些人在前方四里的树下歇脚,这荒郊野外不会有人的。”
暮蝉暗自冷哼一声,智圆暗忖:他们口中说的“那些人”莫不是指的就是我们?按刘矮子指的方向确实如此,我们逃跑路线都是随意而定,事先并无计划,他们还能如此精确的找来,难道真有内奸?想到此处背后隐隐发凉。
钱乐天道:“是你师父叫你来的吗?”
刘矮子道:“师父怕你人单势薄,特命我来支应。”
钱乐天傲然笑道:“无需如此,我在路上特意留下的标记,一直在三里外偷偷跟踪,不会惊动他们,更不会与之相遇,你若跟来,恐人多眼杂露了行踪,反而不美,你回去请你师父放宽心,这里有我一人足矣。”
刘矮子抱拳道:“那有劳师叔了,”转身奔走。
暮蝉在智圆耳边低语道:“我们将这姓钱的淫贼抓住,绑到姓霍的妖女身前,看他有何话说。”见智圆点头同意又道,“这人武功一般,但轻功了得,我们一同出去他定会逃之夭夭,再想抓他便会千难万难,不如你去诱敌我施偷袭,必然将其捕获。”
二人商议完后,智圆腾身而出,大声喊道:“魔头,速速束手就擒,免受皮肉之苦。”
钱乐天心中一惊,目光悠然落在智圆身上,四周环顾一眼见只有一个小和尚,笑道:“小和尚找死。”语罢,抽出宾铁指向任脉二十三出大穴打来,夭矫若龙,智圆摒足周身气脉,左臂为逆,右手为顺,互助前身穴位,钱乐天攻势虽急但智圆守护的滴水不进,几个回合钱乐天见小和尚战场经验尚浅,只守不攻,不像之前几次那般凌厉,虽不知缘由,心中也是大喜,再加强攻势,疾如电光,二人相斗衣襟拨动杂草簌簌声响。
时间一久钱乐天手段尽出,可竟被智圆全数抵住,暗暗钦佩。眉头一皱,这小和尚莫非并未出全力,只是在拖延时间等帮手来助,大喝一声,道:“小和尚,你再接我这一掌。”顿时双手合掌,运功打出,大有梵音缭绕之势。
智圆见这掌势雄伟,愕然惊道:“罗汉大手印?”不敢怠慢,双臂交叉护于胸前。
“啪?——”
智圆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重重的落在了地上,饶是铜头铁骨的童子功也不由得气血翻滚,面色通红。
“哈哈,小和尚也不过如此,前几次若非钱爷手下留情,早要了你的小命。”说完钱乐天笑容更胜,得意非凡。
呼呼…
风吹枯树,落叶纷飞,一个黑影如鬼如魅,钱乐天心中顿生不安,知道不妙,刚刚要转身,便被出手如电的暮蝉封住钱乐天周身大穴,一跤瘫软在地。
暮蝉并未再理会,冲智圆道:“色迷迷,你受伤了吗?”
智圆摇头道:“调理片刻便好,没有大碍。”双腿盘膝,双手合十,两臂摊开,自上而下运功调息起来。
暮蝉放下心来,指着钱乐天笑道:“淫贼没想到落到本姑娘手中吧?”
钱乐天淫笑一声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死在小美人手中也是得偿所愿。”
暮蝉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直觉像是千万只蚂蚁在蠕动,厌恶非凡,一脚正踢其面怒道:“叫你得偿所愿。”
钱乐天微闭双目,深深的吸了口气,那被踢得扭曲的面容更加可怖,笑道:“香气扑鼻,秀色可餐。”
“你——”暮蝉本是打了别人,却有一种自己吃了大亏的感觉。
半响后智圆缓缓站了起来,道:“怎么处置他?”
暮蝉道:“把他绑到霍兰馨面前看他有何话说。”
“不知暮蝉姑娘要我说什么?”随着宛转悠扬,清澈动听声音,走出一身资曼妙,风韵娉婷的女子,回顾一看正是霍兰馨。
暮蝉美瞳先是一撇,随后灿如春华般的目光落在霍兰馨身后,登时一个箭步跃出,欣然道:“索哥哥你来找我吗?”
正是追寻暮蝉的路索四人,霍兰馨远远听见暮蝉在谈论自己,喊声询问缘由,暮蝉未加理会,但看到身后的路索,欢喜之下,再也忍不住跳到其身旁。
路索道:“蝉儿都是我不好赶你走,别生我气。”
暮蝉顾盼嫣然,摇头道:“先不说那些,快看我抓到谁了?”伸臂向钱乐天一指。
路索见到钱乐天伏倒在地,面色顿时冷峻,“哐啷”拔出长剑如神鹰惊空向钱乐天刺去,正要得手之际,“嘭”的一声长剑悲鸣,路索直觉手臂阵痛,一个收势不住长剑落地,插入土中。
“阿弥陀佛,”智圆打了一声佛号。
路索见智圆救下钱乐天,心中愤然,道:“智圆你这是何异?”
智圆朗声道,“善哉善哉,之前我观路施主宅心仁厚,为何此刻大变性情,对失去行动能力之人突施杀手。”
路索道:“他们杀了李爷,我要为李爷报仇。”路索本来生性善良软弱,以前若是让他出手伤人那是万万不会肯的,现在突逢巨变,师父,姑姑不知所向,唯一亲人快嘴李又被杀死,心性难免有些许改变。
智圆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万法缘生,皆系缘分,不宽恕众生,不原谅众生,是苦了你自己。”
路索道:“要我宽恕除非李爷活过来。”
风吹树叶发出的飒飒声响,让此时显得更加寂静,暮蝉道:“索哥哥,杀他不急在一时,你可知道我们这些人中出了内奸。”
路索眉头皱起,审视一周,茫然道:“不会的,我们一起同生共死怎会有内奸,定是你搞错了。”
暮蝉道:“若非如此,这淫贼如何对我们行踪了若指掌?”
见路索默不作声,对钱乐天厉声道:“淫贼说出谁在和你通风报信,免受皮肉之苦。”
钱乐天狞笑道:“你们以被我们暗暗监视,是跑不了的,识相的把钱爷放了,在恭恭敬敬磕三个响头,大爷高兴说不得饶你们一命。”
“我——”暮蝉举拳欲打,想到他淫邪的面孔不由发憷,迟迟并未出手,一跺脚急道:“快说,是不是那两个姓霍的给你通风报信的。”
霍桂馧抢声道:“你怎么又来诬陷我们。”
暮蝉冷哼一声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要不是你心中有鬼,为何急着来狡辩。”
霍桂馧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屈打成招怎能可信?”
暮蝉眼圈一转,暗自有了主意,似笑非笑道:“那先把他扣下,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霍兰馨道:“暮蝉姑娘,我想提醒你,我们在逃命,带上一个累赘岂不是给自己添负担?”
暮蝉道:“我们的行踪对方了若指掌,不找出内奸如何能逃,现在手中有一人质还可牵制一番。”
三男三女外加一俘虏,速度慢了下来,走走停停,夜幕已然悄悄降临。
暮蝉指着一处空地道:“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霍兰馨急道:“我们一日只行了几里,又在这毫无遮拦的空地休息,岂不是让敌人一览无余吗?”
暮蝉悠然道:“我们不管逃到哪里,都被对方找到,与其拼命奔逃,不如休整以逸待劳。”
经众人七嘴八舌商议后,决定暂行休息,手中有人质就算敌人追来也不惧怕。
霍桂馧怯生生的躲在霍兰馨身后,婴声道:“姐姐,那个人看的我浑身不舒服,”娇滴滴的伸手指着钱乐天。
霍兰馨见钱乐天淫笑练练,眉头紧蹙,怒斥道:“淫贼再看挖了你双眼。”
暮蝉掩鼻轻笑道:“色眯眯,你去把这淫贼吊到树上,以免他逃走。”
“善哉,善哉。”智园小和尚轻轻起身,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手指粗的麻绳,霍霍向钱乐天走去,“小僧谨遵暮蝉姑娘吩咐,”说完手法熟练的将钱乐天五花大绑,要不是看他是个和尚,定以为是绑匪惯盗,使出了看家本领。
钱乐天在旁破口大骂,智园小和尚犹如未闻,也不动怒,环顾一眼找了一棵高大粗壮槐树,右手倏地出掌化爪,只抓钱乐天后颈,一个纵身上树,把绳子绑在最中树杈间后一脚将钱乐天踹下,像是一颗大粽子在林间摆动。
暮蝉等人皆是哈哈大笑。
“他奶奶的,你们这帮混账王八蛋敢这样消遣你家钱爷,等钱爷出去非把你们这些混账扒皮抽筋……”钱乐天哪里受过这等屈辱,羞愧愤恨让他声嘶力竭的叫骂着,“你们三个小**,等钱爷把你们身上的衣服一把一把撕下来……”
“无耻之徒,”叶苒再也听不下去了,飞身一脚直踢钱乐天正脸,本来刚刚停下来的“肉粽”又摆动了起来,钱乐天被踢的满脸是血,疼的哇呀呀的大叫。
叶苒正要寻些杂草枯枝,堵住钱乐天的嘴,被霍桂馧挡在身前,道,“叶哥,我不想见到他,我们去另一边休息吧。”叶苒虽被骂的怒气未消,但还是点头跟了过去,
暮蝉朗声喊道:“这淫贼诡计多端,虽被吊于树上,但难保不会逃脱,一直盯着这淫贼确实恶心,我说一建议不知怎样?”
叶苒霍兰馨二人闻声停步,齐声道:“愿闻其详。
暮蝉笑道:“我们分成三组,轮流来看守,我与路哥哥一组先行来看,霍家两位姐姐其次,叶大哥与色眯眯一组最后来看守如何?”
霍兰馨煞有其意的说道:“办法到是好办法,但我姐妹两武艺粗浅,遇到匪徒难免不保,不如让叶大侠与小妹分为一组,方便照顾。”说完转首向叶苒凝视相询。
叶苒抱拳道:“姑娘放心,就算舍命必报桂儿周全。”
霍兰馨先向路索看了一眼,继而又对着智园说道:“小女子形影相吊无人牵挂,若是遇到危险,小师父不必在意,只管自保便好。”
路索刚要插嘴,暮蝉抢声道:“那便如此安排了,你们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索哥哥呢,”
路索见霍兰馨头也不回的走开,心中满不是滋味。
“哼”
路索听到一声娇哼,方从愁思中走出,见暮蝉噘嘴不语,柔声道:“蝉儿,之前是我不好,不该凶你,让你一人出走,若不是智园来的及时,被这淫贼寻到必然出了意外,”说完憎恨的往钱乐天那瞪了一眼。
暮蝉嗔怒道:“知道自己不好还不来追我,肯定是被那姓霍的狐狸精给迷住了,早就把我忘到九霄云外了。”
路索无奈道:“蝉儿—兰儿姐姐不像你想的那样,你对她误会太重了。”
暮蝉跺脚才嗔道:“还兰儿姐姐兰儿姐姐的叫这么亲热。”接口继续道:“对了,你们相处的时候有没有问你司马相的下落,有没有问你神笔的线索”
路索略一思量,摇头道:“没有,蝉儿你别乱想了。”
暮蝉杏目一瞪,道:“没有?藏得真够深的,不会错的路哥哥你相信我,他两是派来的奸细。”
路索脸色立刻冷了下来,怒斥道:“好了,不要再说了,总之我是不会信的。”
暮蝉见路索发怒,低声自语道:“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到时候由不得你不相信”。
婵娟高挂,夜光清凉,窸窣的透过繁叶淅沥的洒落到大地上,真是清幽谧静。
暮蝉见路索还在生自己的气,起身轻轻道:“都是蝉儿不好,不该老是气索哥哥。”
路索心中一软,道:“只要蝉儿你不要在污蔑兰儿姐姐,我便不在生气了。”
暮蝉莺笑一声道:“好嘛,好嘛,都听索哥哥的,”双手往路索身上一拉,便拽着往后山走。
路索诧异问道:“蝉儿你要干嘛?”
暮蝉娇声道:“今天月光明亮我们去那边抓萤火虫吧。”
路索摆手道:“那怎么行,我们走了谁来看守这淫贼,若是让他跑了可是不好。”
暮蝉笑道:“索哥哥你放心吧,这淫贼身受重伤又被掉在树上,这荒郊野外的更不会有人的,量他插翅难逃,再说这个时间叶大哥他们也该来换我们来了。”
“可是”未等路索再说便被暮蝉拽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