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虬蚺猛地扭身一倒头,一口咬住了它自己的后背。尖锐的牙齿就像钢刺,一下就扎进了它的皮里,顿时血花四溅。旁边的虬蚺嗅到血腥气都乱了分寸,纷纷扑上去咬。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顷刻间乱成一团,成千上万条巨蟒开始暴乱。
我后背的鲜血流得越发快了,发尖的血珠就像帘子一样滴滴嗒嗒往下落。几条嗅觉灵敏的虬蚺,已经扬起了身躯探出了脑袋,呲呲地吐着信子。
我斜着眼睛往下看,一条虬蚺刚舔到了我的头发,忽然张大了嘴,露出血浸浸的獠牙。这种体型的巨蟒,吞下我这一百几十斤的人一点也不成问题。
就在虬蚺的脑袋极速往上弹的时候,黄泉爆发一般猛然将我提了上去。我瞬间一起,还没回过神,心里一慌便手里有什么抓什么,脚下也胡蹬乱踹。手上胡来倒是抓住了铁链,可不知怎么的就把黄泉踹了下去,他随着重力就往虬蚺的口中落下。
我忽地惊醒,一把扯住帷帐,他顿时停在了虬蚺的头顶上方,几近贴上了蛇牙。在上面看着,比当时自己在下面还要恐怖,实在是太惊险了。我心里哆嗦着,用胳膊搅动帷帐将黄泉轻轻地拖了上来。
我们两人刚拽稳铁链,顶板就开始抖动,四面传来“轰隆轰隆”的巨响,和山体震动的时候是一样的。
我赶紧俯视下方,磨盘中央的石杵正在缓缓地旋转着往下沉。
“这口大石磨果然就是机关,因为这些虬蚺带它转动,才引起了山体变化。现在虬蚺乱了,机关的规律被打破了。”我分析道。
黄泉也赞同我的说法,他说:“现在还不能让石杵沉下去。”
他一说沉下去我就想到这座山会沉下去,直觉告诉我,那根石杵一旦下去了,情况会变得很糟糕。但是那么大一根石杵,不可能用手将它拔起来,且不说下不下的去,就是能下去,我们两个人的力气也敌不过千万条虬蚺;退一万步讲,纵使没有千万条虬蚺,五米直径的大石磨,我们也扛不起。
“看来还是得从虬蚺身上想办法,让它们规矩些才行。”我说。
“血。”黄泉看着四周的墙壁说。
他说得没错,我也发觉这些虬蚺是好血的。同时我也想到了,为什么第一次见到的那条虬蚺要咬自己的尾巴,可能是破了流血,所以它就一直咬着不放。至于后面那条带我来这里的虬蚺为什么不咬我,现在还不清楚,可能有别的原因。
“我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这些虬蚺是被人用大量的鲜血从远古深海里引过来的。虬蚺本来就是罕见的灵蛇,这里也不是它们喜好的环境,却聚集了这么多。加上这里的机关设备,很显然,有人故意把它们引过来干苦力。”我说。
当时在水底墓室的时候,看到了那么多的白骨,我还好奇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死人。那些人生前,八成就是被谁弄进来,放血引虬蚺的。
想到这里,我脑袋嗡地一下,我开始怀疑干这件事的人就是传说中成了神的李二郎。他可是蜀人心中大英雄,我也敬佩他,加上他也叫二郎,我不希望这事是他干的。可是我又想不到别人,谁还有那么大的本事搞出这等事来。一来他懂蚺文,通过蚺文摸索出虬蚺的习性和喜好并不稀奇;二来他懂水利和地理,能够设计出这样的水底工程。
在我一说话一思考这么小会儿,顶板也开始旋转了,原来这个建筑里的每一间房子都是活动的。四周晃动得越来越厉害,顶板突然一个打旋,把我们两人的身体都甩直了。
我和黄泉死死拽着铁链,已经有些不受力了,顶板嵌铁链的地方开始出现了裂痕。裂痕每撕开一点,我的心就跟着咯噔一颤。底下可是巨蟒云集,掉下去就别指望好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洞口传来一个粗哑的男声。
“哟,二位爷,在那儿钓蟒蛇玩呢!”
原来是铁疙瘩,他爬在我掉下来的洞口冲我们喊着那样的话。然后他抽出一根绳索,在绳头绑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金色物品,挥了两下朝我们抛了过来。
我稳稳接住绳头,此时手里已经麻木了,拿捏不出是个什么物件。赶紧扎了几圈将我和黄泉牢牢捆住了,刚捆紧,顶板又一震打旋。铁疙瘩在洞口一个踉跄,差点也栽下来。
我暗捏了一把汗,他那体格要是也栽下来凑热闹,铁链肯定立马脱落。
“老铁,你还能不能正经了,别以为块头大就能压死几条。”我喝道。
铁疙瘩朝虬蚺堆子瞅了一眼,直啄牙花子,跟着也不再废话,两把三把拉扯绳索,把我和黄泉拖了上去。
上去以后我才发现,雕花立柱的墙壁已经转到别处去了,此时睡房外屋正对着金色长廊。再看铁疙瘩,一身湿漉漉的还滴着水,显然是刚刚才游过来。
看到黄泉,铁疙瘩一把按住他的肩膀,说:“老黄,太好了,你还活着。”
黄泉“嗯”了一声。
我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该就这件事发表点什么意见好,只得暗暗叹了一口气。
又看铁疙瘩只身一人,便问道:“钢叔和秦老太太呢?”
铁疙瘩伸出脖子,瞥着下方的虬蚺说:“说来话长,咱们先到安全的地方再说,我看到那堆玩意儿,怕得密集恐惧症。”
黄泉看起来状态极差,他也还撇着脖子看下面。我知道他在担心石杵会沉下去,但是现在我们没有办法,只能逃。
三言两语劝说了黄泉,我们一起走到通道口,尽头的金色的大厅已经不见了,被两根雕花大立柱堵得严严实实的。我们只好又犯险回到长廊这边,试图从长廊出去。就在我们一来一回十数步,尸犼从睡房里屋爬了出来。
我这才想起,周家人和尸犼刚才在附近。我忙抬头往顶上,透明的顶子已经消失了,看样子是移动到别处去了,只是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跟在尸犼后面下来。
“我们想个办法把它引到蛇窝里去。”我小声对他二人说。
铁疙瘩冲着尸犼叫了一声:“哥!”
我一个激灵,差点没跳起来,连黄泉都蠕动了一下喉结。
铁疙瘩继续说道:“我操!它大爷的,右边那张脸,眼睛睁开了老子才看清楚,是我哥李强。”
“什么!”我惊诧道,“强子叔不是被腐蛊尸咬死了吗,怎么会变成尸犼?”
“那哪儿知道去,他都挂了二十年了,突然以这种鬼模样出现,吓我一大跳。”他说。
“会不会认错了,人有相似,这一路上我没少见着同样的脸。”我说。
铁疙瘩立即反驳道:“玩蛋去,铁爷以前天天擦老强的黑白照,我是不会认错的。”
“有可能是虿……”
我话还没说完,黄泉便说:“这并不是真正的尸犼,真正的尸犼要吸够千年以上的日月精气才能形成。这只伪尸犼从养尸到形成,只有二十年左右。”
“二十年,没错,就是老强,肯定是他。”铁疙瘩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不解地问黄泉:“尸犼的形成,不是长黑毛的僵尸吗,蛊尸也能么?”
“不能。”黄泉说。
照这样的说法,尸犼右边的脑袋是强子,那么强子当年就不是被蛊尸咬死的。烂脸钢果然在撒谎,周老幺没有变成蛊尸,强子也不是被周老幺咬死的,而是被周家人弄来做成了尸犼。
铁疙瘩看了我们两人一眼,摆了摆手,说:“别扯那些没用的,眼目前该怎么弄?”
我盯着尸犼,吞了吞口水,问他:“那个……老铁,你还心疼强子叔不?”
铁疙瘩砸吧了一下嘴,不耐烦道:“老二,你怎么又矫情起来了,真正的老强已经死了二十年了。现在他都变成那副德性了,咱要是心疼他,谁它娘的心疼咱们?”
我瘪了瘪嘴,心说:得,我本想提醒你,现在反倒成了我不开窍了。
“那好,把它引到蛇窝里去。”我说。
我们正商量着,尸犼一抖身子,扭头又回去了,它又回到了里屋。我们都还纳闷,就看到烂脸钢从金色长廊里走了过来。
铁疙瘩见到他来了,就问:“老钢,你速度够快的。怎么样,甩掉那个老太婆了没有?”
烂脸钢点了点头,看向黄泉,说:“年轻人命挺硬的,好事。”
自从我得知烂脸钢在欺骗我们,欺骗铁疙瘩以后,我对他就更加的排斥,甚至感到恐惧。听他那样说黄泉,我心里就在想,莫非他当时是故意将昏迷的黄泉丢在水里不管。
只听他又接着对我说:“现在外面已经乱了套了,石洞浸水,墓穴垮塌,这里恐怕也不能久待。甄二郎,你倒是有没有打开三寒门?”
我扬起左眉瞪了他一眼,指着那边洞底下的大机关说道:“都这个时候了,还开个毛线三寒门,你自己往那下面看看。”
烂脸钢走过去,站在洞口看了看,大喜道:“这不是开了吗?”
我一愣,瑟瑟地望向黄泉,他和我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再看看铁疙瘩,他也是一脸茫然的表情。
我用胳膊肘捅了捅铁疙瘩,不可思议地问他:“姓陈那老头要找的就是这个,宝藏?”
铁疙瘩木讷地盯着烂脸钢那张烂脸,半晌才说:“我说老钢,你没发烧咳嗽眼睛花吧,老陈想得都发了疯的三寒门,就是这一推啊?”
我又看向黄泉,也学着铁疙瘩的语气问他:“我说黄泉,不会是真的吧?我爷爷可不好这口……”
黄泉说:“就是这里。”
听到这个回答,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千辛万苦要找的三寒门,还说什么只有玄宗之根才能打开的三寒门,在我不经意间就打开了。最可笑的是,陈世友和周家人都想打开的地方,里面藏着的居然不是宝藏,而是一群虬蚺。但我还是不明白,我祖父为什么要让黄泉带我来这里。
“不好。”烂脸钢继续说道,“石杵快落下去了,必须把它拔起来。”
铁疙瘩绷着脸说:“老钢,你够了啊,那么大根柱子,说拔就能拔?”
烂脸钢拧着眉毛,解释道:“那根叫‘定山轴’,看到旁边的磨盘没有,就是以那根定山轴在转动。三寒门里面其实是整座山的心脏,如果心脏坏了,山就会崩塌。”
“老陈……”
铁疙瘩的话还没说出来,烂脸钢就使了个眼色,把他给瞪回去了。他显得有些无趣,看了看我和黄泉,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突然,地面又开始大幅度地摇晃,我显眼看到金色长廊在移动,就像平行移动的电梯一样。黄泉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将我往长廊上推,跟着他也迅速跳了上来。
铁疙瘩看着我们,他很想跟上来,可是烂脸钢却把住他不放。烂脸钢一心想要下到三寒门里面去,这让铁疙瘩感到很无奈。
我总感觉烂脸钢有问题,实在不忍心让铁疙瘩留在那里,连忙扯下腰上帷帐拧成的绳子甩向铁疙瘩。
“老铁,快,跟我们走!”
我喊了一声,没想到,烂脸钢转身一把拽住了帷帐,说:“甄二郎,你不能走,你走了,这事情办不成!”
“我此奥,三寒门已经打开了,还要我做什么?”我嚷道。
“放你的血。”
后面突然传来这样一个冰冷的声音,我顿时感觉脑浆都快冲出天灵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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