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家大院在八几年以前应该还是一片老房子,而且每年都有翻新。按时间算,陈世友住在这里的时候,后院应该也不是现在这个样。而他派出来的铁疙瘩能够准确地找到柴房,然后误导我们进入地下室,说明他在1978年以后还回来过。即使来的不是他本人,也有人在暗中一直关注着甄家大院的动向。
看来他打玄宗之根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早就算好了要从我这里突破,毕竟在玄宗里面,我是力量最薄弱的一股。想到这里,我心里很不痛快。这摆明了就是要吃我,我如果不做点什么,真的就成砧板上的肉了。
这个时候,田儿又催我说:“甄二哥,什么时候去我家啊,我想看看家里的大人回来没有。你们这边又闹怪物,我怕他们有危险。”
我忙把账簿塞回箱子里,只将几本咒印书装进了布袋。然后起身凝视着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如果她是陈世友的人,就等于在把我往砧板上赶;如果不是,也得给她一个说法。
想来想去,脑袋里面做了一番斗争以后,我还是决定不去她家。要是她家真出了什么事,现在正闹极气遮天,我也无力回天。我认为应该先把玄宗之根找到,这东西在我手上的话,陈世友也不会妄动。同时,要把她带在身边,就算她是陈世友的人,也不能置之不理。一个是可以监视她,在眼皮底下晃悠,总比她在暗处使坏要好;再一个,现在这种状况,没有鬼火这样的阴气之物,她会像鱼儿离了水,我怎么忍心让她丧命。
于是我问她:“田儿啊,你觉得哥哥这个人怎么样?”
“嗯——”
她想了想,避开我的目光,斜视着墙角,回道:“那个,有点二。”
“啧!”我冲她皱了皱眉接着说,“我的意思是,你信不信得过二哥的为人。”
她眼圈一下子就红了,鼓了鼓两腮,说:“你如果不想去我家就算了……”
我忙劝她道:“乖别哭,听我跟你说,村子里出了很多状况,一时也跟你解释不清。你如果信得过甄二哥,先跟我们走,找家长的事情,之后再说。”
她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那好。”我看了看黄泉又说,“医生,我们一起?”
黄泉很清楚我想做什么,“嗯”了一声。
他们又回到了后院,我根据地下室暗阁里面的“欲寻玄宗根,俯视天权星”的提示,想起了柴房屋顶上的“北斗七星”。
当时我通过推算太阳投下的光影,确定出来一个位置在房间的西北角,而黄泉找到的地下室入口机关在东北角落。两个位置不吻合,所以我怀疑那里还设有一道机关。亏得我当时有所保留,否则铁疙瘩就会拿走真的玄宗之根。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未必就是巧合。只是我不敢去接受我内心深处的一种假设,即是说,这就是一个局中局。我的家人为了引某人入局,而刻意设置了地下室。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就成了那句老话“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中的“孩子”。
我揉了揉头发,强迫自己中断了思绪,因为我是个只能动脑,却不爱用心的人,想的事情一多就会浮躁。很多事物我可以在脑袋里面推算分析,但我不喜欢记在心里然后一件一件地谋划。一个是太累,二个是无趣。
进入柴房,我又把之前得出来的结论反推了一遍,确定了映在地面上的“北斗七星”的具体位置,找到了“天权”。我对他们两人大致说了一遍,当然,我并没有把我的推算过程告诉他们。他们听不听得懂是一回事,主要是太多说起来累人。
我们三人围着“天权”那个点,纷纷埋头注视。我一分钟都没眨一下眼,在眼睛变得干涩之时,发现地板的纹路有变化。也瞧不清楚是圆的图案还是方的图案,就像活得一样在交替变幻。我心里明白这并不是什么诡异现象,而是很科学的视觉效果图。
这时,黄泉蹲下了身子,他摊开五指按在了变幻的地板纹路上。只见他慢慢地转动掌心,图案也在他的指缝间“闪烁”。当他手心转了70多度以后,指缝间的图案静止了,地板纹路恢复了原样。他的视线顺着拇指指向移过去,对在西北角的西面墙壁上。
他起身走到刚才目光所指的地方,然后又在墙壁和地板上做了一连串解开莲花落机关的动作。我这才明白,他当初是如何找到第一个机关的,难怪他要在地板上摸索。只是那个机关提示比这个要显眼,毕竟是掩人耳目的东西,所以他很快就破解了。
待他打过了莲花落,西南角的地板下面传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随着响声越来越近,木质地板裂开一道缝隙,地板逐渐下沉,露出一个两尺宽的地道。和通往地下室的地道无异,也是一排木质的阶梯,一直延伸向地下。
“好洋盘!”田儿惊讶道,“居然是条暗道,这种场景我只在电视里面才看到过。”
我微微扬起了下巴,心里稍微有点自豪感。说实话,我第一次看到机关暗道的时候,和她的感受是一样的。只是我表现得比较淡定,毕竟一个大老爷们儿嚷嚷起来没有那么可爱。
响声停止,暗道入口被完全打开。我和黄泉对视了一眼,我知道他也在担心,底下会不会还有机关或者剪影。考虑到他在地下室受的伤比我严重,我还是决定走最前面。田儿走在我们两人中间,捧着鬼火。这样方便我跟黄泉行动,她又得到了保护,两头堵着,也不怕她拿着鬼火像铁疙瘩那样溜走。
我吹灭了蜡烛,改用手电,只是一把普通的家用电筒,比不得铁疙瘩那把户外强光。手电的光很昏,照射范围也不大,我只能一路走一路扫。暗道里面很静,越往下走,脚步声就显得越空灵。和地下室那边的感觉完全不同,这里像极了一条隧道。
大概走了三十几格台阶,我们就踏上了平地,地面是水泥的。我担心重蹈覆辙,小停了一下,先往顶上照了照,又往地面看了看。没有发现特别之处,又才继续往前走。
往前走了十几步,隐约听到“轰轰”的闷响,有点像拉风箱的声音。我一个激灵,莫不是地下室里和黄泉纠缠的东西追上来了?
我忙用电筒扫向前方,放眼望去,还有一纵列阶梯,不过是往上走的。随着“轰轰”的闷响,迎面而来一股微凉的风。我暗暗叹了一口气,真的是突然经历了太多事情,神经都变得发炎了。只不过是一条通道,由于两头都是通的,阶梯又是波形,当风灌进来的时候,气流在阶梯上产生振动,所以发出了声音。
通道又顺着台阶延伸到了地面,我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了甄家大院的平面图,根据通道的方向和长度,我已经可以确定我们将会出现在哪里了。于是我加快了步伐,田儿带着小跑紧跟在我身后。
到了阶梯前,我两格当作一格跨上了台阶,二十步不到,我就走出了暗道。果然和我想的一致,暗道直通到了灶房。出入口是在灶台下面,此时灶台已经挪了方向。
“唉?甄二哥,我们怎么到厨房了?刚才还在后院呢。”田儿吃惊道。
我笑着说:“怎么样,用来躲猫猫就厉害了吧。”
“我说以前怎么有好几次看见甄大哥进了院子,却又找不到他人,多半是藏在这里了。”她说。
她这句话把我给提醒了,柴房里为什么那么干净一下子就解释得通了。根本就不需要从后院走门进入柴房,只要从灶房这边通过暗道走进柴房里面就好了。柴房外面的灰尘是用来掩人耳目的,一般的小毛贼或者普通人,看到又破又旧的地方自然不会进去。
如果灶房这条暗道只是为了通往柴房的话,那么玄宗之根的线索就断了。
黄泉点亮了他手中那半截蜡烛放在灶台上,然后就开始四下摸索。我们两人无形中就形成了分工合作的模式,他找灶台和案板那半边屋,我找碗橱和柴堆这半边屋。田儿捧着鬼火,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我便让她从柜子里装些糯米分成三个小袋。
我挪开所有柴禾,在角落里发现半截锈迹斑斑的柴刀。找了半天没有收获,我心里有些着急,没想到费了那么大的劲才搬开柴堆,竟然找出了这么个破玩意。我捡起生锈的断刀,背着手随便一扔,砸在水泥地面上“哐当”一声响。
田儿被那声响惊了一跳,“哎呀”了一声。过了十来秒,就听见“哐哐哐”,铁块连续砸地面的声音。
我本来还以为她被吓到了,所以拿那块破铁出气。正想劝她两句,回过头一瞧,是黄泉在砸。他没道理被吓到,就算被吓了一跳,也不至于发脾气。
我瞧他拿着锈刀,在地面上不停地剁,黄褐色的铁锈一层一层往下脱落。没多大会儿,铁锈里面露出银白色的金属,看不出具体是什么材质,色泽非常好。
蹲在黄泉身边的田儿半张着嘴,想必是看得呆了。见铁锈快剥干净了,她斜着眼睛偷偷瞄了一眼黄泉,连忙又将目光缩了回去。
所有铁锈都脱落以后,半截柴刀变成了一把银光灿灿的古式钥匙。钥匙形状有点奇特,钥匙柄上像一朵空心的五瓣花,在火光下微微闪着光。在我看来,单从外观上讲,这把钥匙可比铁疙瘩拿走的那把七星刀要漂亮得多。就像童话中,仙女遗失的法器一样精致。当然啦,我对这方面没有研究,没有铁疙瘩那样的鉴赏能力,只能凭自己的喜好去判断对象的价值。
“好神奇呀,黄大哥,你是怎么知道里面有这个的?”田儿问。
黄泉指了指钥匙头,回答道:“火光照在这里,锈刀反了一点银光。”
“这会不会,就是玄宗之根……”我一边跟他说一边琢磨着,“确实是一把钥匙,可以用来开门,可要怎么解蛊……”
“大概……”
他话说道一半就顿住了,然后把钥匙递给了我。
我一看钥匙柄上,还刻着四个秦篆,这四个字非常好认——玄宗之根。这一下子,我是又好气又好笑。在地下室的暗阁已经来了这么一出了,我真想问问我家的祖宗,这究竟是大智若愚,还是在拿智商秀下限。
不过这东西藏得也算有水准,它的材质熔点比铁高很多,应该是用铁浆淋在上面打制成的柴刀。钥匙上面也没有任何磨损和锈迹,可见质料坚硬不腐蚀,并非凡物。
七星刀那么贵重的名器已然是个幌子,没道理这也是假的。再说,我家历代并无人在朝做过高官,也没有谁上山当过好汉,哪里来的那么多宝物?地下室有七星刀已经是件了不得的事情了,现在又有了这把钥匙,想来也找不出第三件宝物了。
我分析的时候认定它是真的玄宗之根,但我心里总觉得含糊,大概是被七星刀给闹的。
这个时候,只见田儿做着作揖的动作,可怜巴巴地盯着我手里的钥匙,请求道:“甄二哥,可以让我摸摸吗,太漂亮了,好像魔法棒。”
我心里咯噔一紧,到底是让她摸还是不让她摸?万一这丫头像铁疙瘩那样,拿着东西溜了,那我可就缺心眼了。
没曾想到,就在我犹豫的瞬间,她一把就把钥匙抢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