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一把好剑最重要的是剑身,但对于追求时尚的你来说,剑鞘也是绝对不能忽视的。这大概是因为剑身要考虑实战效率,造型上不可能有太大突破;而剑鞘则没有这种限制,可以肆意地个性张扬一下。还有另外一点,关于好坏剑鞘对剑身的保护作用的差距,也是一门近乎玄学、全靠信仰的学问。
如此说来,花神究竟为何会把剑鞘给弄丢,这真是一件很蹊跷的事情。众目睽睽之下,难道会有人胆大到公然偷窃?
不过偷去又有何用,真是怪事。
烛光忍不住打断龙帝和花神尴尬的对视,插嘴道:“美女,你……的剑鞘呢?”
花神失神地一笑,她的眼神里,连冰冷的一潭死水都消亡了,那种模糊的茫然,让人见了分外不舒服。只听她应道:“我的剑鞘,要守在安葬我灵魂的那座坟墓里,等我罪孽造尽,提剑归来。”
这一句不着边际的抒怀,龙帝听了,竟目光一闪,像是想起了什么。但是随即又摇摇头,觉得不太可能是这样吧。围观群众看见龙帝睿智的目光,只觉得帅,至于具体龙帝想到了什么,那只有他自己知道。
烛光左手扶着龙帝的肩膀,右手直接要去抽出龙帝的剑。龙帝对烛光也够放心,随他去。烛光一边抽剑,一边问龙帝道:“学长,你说如果我有一把剑,我有可能扛得住花神的追击吗?”
龙帝笑道:“你可别太大意了。花神今天是可能是不想让汗花了妆容,她最厉害的招式还没拿出手呢。”
烛光一愣,泛着月色银光的剑就悬停在了那里。
当然了,“不想让汗花了妆容”,这只是龙帝的日常玩笑之一。花神却非常认真地辩驳道:“龙帝说笑了,我哪有什么最厉害的招式。任何招式我从来不用第二遍。”
烛光看着这个不可理喻的奇怪人物,有点灵魂出窍。龙帝笑起来安慰了一句:“别怕,有任何事,我会跟你一起担着。”
烛光回过神来,看龙帝一眼,也笑了。他把龙帝的整把剑完全抽出来。月色银光——最好的剑就应该泛着这种光泽。不是廉价的镜面光,而是真正有质感、有温度的类似月光的银光。钢身铁柄青铜鞘,寂寞为魄夜作魂。血祭系列,稀世珍品。
花神麻木地盯着他的动作,心里呵呵一声,手上攥紧了剑准备继续刚才的追杀了。然而烛光却把剑一甩,对准了众多普通安检员中的某一个。
周围的娱记们小声嘀咕,不知道烛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只听烛光用非常平缓却又无可争辩的语气,质问那位安检员道:“小姐,剑鞘也是违禁物品,你的同事们现在都在到处找剑鞘,你为什么不找?”
那位安检员安静地缩着身子,颇有些冷淡地应道:“不知从何找起。怎么了?”
烛光说:“你看着我。”
安检员就看着烛光。
……是的……就是这种寒意。这是烛光一直隐约感到徘徊在自己身后的那种目光,就像你站在一块浮冰上突然漂离大陆,漂向茫茫冰洋时,心中所涌现出的那一抹绝望。
无论平凡与否,她的身上必有故事。
烛光认定了这个人,拿着龙帝的剑大步跑过去,要从她嘴里撬出两句话来。烛光有点为自己的观察力所震撼,一时间竟对身后的花神有些疏忽大意,忽听得龙帝一声“小心!”,烛光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左脚刹住,身子向右一转,顺势挥出一剑在空中抡了个半圆,同时弯了左膝,矮下身来半跪在地上,左手撑地。
金属碰撞的声音仿佛还比这一串动作迟了半秒,一把飞来利剑被打落在地上。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然后是无数晃瞎人眼的闪光灯。闪光那么刺眼,烛光这才注意到天色已经半暗了下来。
“好歹你也是十大游侠之一,基本的大侠风范该有点吧?姑奶奶我在这儿,别只会找一些闲杂人等的麻烦。”花神说。
花神悄悄一眼掠过安检员的面庞,安检员也看了看花神。两道冰冷的目光对上,却闪现出通透的、至诚的一丝温情,这只有她们两个能够会意的友谊。
初中同班,高中同桌,大学同寝,一起注册的游侠资格。只是花神成名以后,两人就日渐失去了交集。
今日总算又有机会合作一次了,虽然帮不上你太多忙。
所有人都定格在这里,看着烛光和花神。而烛光看着那个安检员,看见那充满寒意的目光闪现出一丝温情。
花神的这一局,是给烛光的一场不够隆重的欢迎仪式。她没有什么秘密。
烛光正要说话,忽然从人群中又一把剑飞出来。这次烛光毫无防备,因此躲避不及。剑擦着烛光的右臂划过去,划破卫衣,割出一道浅浅的伤口。
剑划过皮肤的感觉,顺滑而火辣,烛光感到右臂一阵疼痛。他很少受过这样的伤,痛得闭上眼,面目狰狞。这切身的剧烈疼痛,竟比刚才几乎将死的追杀更让烛光清醒了起来。
醒醒啊陆烛光,你真的身陷危险之中了。从今往后你一定一刻也不能放松,直到你死去或追杀令被人忘却。不是玩笑啊!这很真实,火辣辣的真实。如果你不能快速学会应对所有危机,你马上就会走上一条万劫不复的绝路。
烛光问了问大家,这次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剑是谁扔出来的,至少没人承认。对这又快又狠又准还很隐蔽的飞来一剑,连花神也略显意外,周围的娱记们自然就更意外且害怕。这一剑扔得既重且远,绝不是一般的游侠能使出的力气。
钢身黑铁柄,烛光认得了,这也是血祭。
现在我们有三把剑了,一把是龙帝的,一把该是花神的,那么第三把如果不是那个隐藏在人群中的神秘人自己缴械,那还能是谁的呢?
只能是烛光的了!
龙帝紧跑两步,从烛光手中拿过自己的剑,一个回眸,指着围观者怒喊:“散!”
龙帝说话,娱记们哪有不从的道理。所有人瞬间分散到五十米开外,让出一个空阔的站前广场。躺在空荡荡的大理石磨砂地砖上的,是一个绘着平凡之塔的空剑鞘。捡起来看,写的竟不是陆烛光,而是“花神”。
这说明从人群中扔出的那把剑才是花神的,而花神刚才拿的剑,只能是烛光的了。
这和围观群众的期待正好相反,娱记们都懵了。只有某些当事人猜到了其中因由。
“你们鬼点子够多的啊!这招狸猫换太子!”龙帝苦笑,却因为不知道神秘人在何处,只能对着空气自顾自地分析道,“你们偷偷把烛光和花神的剑对换,我追那个神秘人追了一下午,其实追的是花神的剑。你说,就算追上了,我能怎么办呢?我能抢走花神的剑吗?谁都知道这不是我的风格。结果花神倒是和她的安检员朋友愉快地喝咖啡,只等晚上娱记散了,就可以大摇大摆地把烛光的剑带回去。”
围观群众被这段神推理所折服,于是响起了一阵不合时宜的掌声。烛光只听懂了一半,勉强跟着拍了几声掌。
花神摘下口罩,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花神的笑很奇怪,她的嘴角似乎翘得很真诚,然而眼睛却对嘴角没有丝毫的配合,给人一种不合常理的阴森感。花神的态度,好像这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场不太重要的游戏,我不必尽全力,你也不必讲道理,我们彼此都不过是玩玩而已。
“花神,”烛光虽然还没完全摸清,但也壮着胆子问道,“你们想夺走我的剑,现在剑却还是给了我。你刚才想杀我,现在却无动于衷地站在我面前。学长说你是高手,我不信这些都是失误。今天放过我,是有一点……龙帝的原因在里面吗?”
花神像没听见似的,拿她的口罩轻轻抹去剑上的血迹,把剑收回鞘中装好,然后又把口罩戴上。口罩是黑的,一抹血色隐于黑暗。
做完这些,花神才看着烛光,半真半假地回答道:“乘兴而来,兴尽而返,何必杀你?”
烛光心里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原来十大游侠的生活竟是这个样子……
花神手机响了一声,她拿起来一看,转身就告辞。龙帝神秘地对烛光小声说道:“肯定是她老公喊她回家吃饭了。”
“她老公是谁?”烛光问。
“血都娱乐的掌门人,霸道总裁高生望。”龙帝说。
烛光瞬间看花神的目光有了几分不同。
花神走了,场面就逐渐冷清下来。普通游侠看龙帝没有要跟烛光告辞的意思,一时没准备好跟龙帝开打,渐渐就散了。娱记们纷纷回去赶写详细的稿子。站前广场上,只剩少量围观群众,一边乘凉(确实有点凉),一边看着十大游侠中的两位月下长谈。
烛光和龙帝在一片花坛里找到了写着“陆烛光”的剑鞘。烛光将自己的剑收入鞘中,仔细摩挲着。他问龙帝道:“你说,我会配得上这把剑吗?”
龙帝说:“你配,你是十大游侠。十大游侠是大数据筛选出来的,你很优秀,你会胜过我。”
烛光摇摇头:“我不太相信,我不信任所谓的十大游侠榜,如果能把我选上去,那我就更不信了。数据都是客观的,但所有标准都是人定的,你说呢?就像所谓的江湖追杀令,好像每个人来追杀你都有正当的理由,都是因为那道追杀令。但追杀令本身,却一定有个出处。”
龙帝坏笑着看着烛光,不说话。烛光心虚了一下,问:“怎么了?”
“狂!”龙帝评论说。
“说到这里,”龙帝话锋一转,“你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她就总说自己是个剑渣,根本不该上十大。她叫林雨眠,有机会你可以去问问她。她不会追杀你的,不过,建议你不要对她有更多的想法。”
“为什么?”烛光问。
龙帝有点语塞,尴尬了一会儿才答道:“没什么,只是建议。”
烛光没有多问。天色昏暗,站前广场地广人稀,烛光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抽出剑,在空地上胡乱挥舞起来。龙帝看了一会儿,说:“你这样毫无章法,练了也没用。还有,站前广场是不允许跳广场舞的,舞刀弄剑自然是更不可以。”
烛光的注意力全在前一句话。他求知若渴,他问:“哦?那你有什么秘笈可以传授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