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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25) 走萤去飞螓

恼人的蚊子此刻从黑暗中飞来,在这暧昧昏黄下自在享受着盛筵。邵武良同学自古以来就是作为天然蚊香而存在,兴许他的血液很鲜美,和他待在一起的人很少会被蚊子光顾。可今天是个例外,蚊子们今天分外喜欢岳灵灵,不一会儿就被咬得到处是包。

邵武良也注意到了岳灵灵的惨状,便起身到:“这里蚊子真多,咱别在这坐着了,走走吧!”岳灵灵起身一笑说:“好吧!”通往田径场平整的水泥道旁,是一段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两人就在上面慢慢地走。

喧闹而安静的梧桐树下,许多五六岁的孩童大笑大跳着捉迷藏。梧桐树道对面就是体育馆,体育馆旁的草地卧着个大石,也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此刻就静静地躺在那里,要问这小道上的悲欢喜乐,兴许它最清楚。

邵武良刻意和岳灵灵保持着微小的距离,有时候不小心触到岳灵灵的衣角,他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惶恐。

秋天的西京已经略凉了,晚风吹来,岳灵灵不自觉抱了抱胳膊,邵武良张惶地顾盼左右,想起了偶像剧里惯常的情节。可是他并不能脱衣服,脱下来,就剩下他那缺乏锻炼的肉了。

后来邵武良问过自己,然后他发现,是有那么一刻,想把这个女孩拥入怀中。

十字的路口通向北门,直而长的道路兴许更适合别离,此刻昏黄的路灯映照着粗糙的地面,让他们沐浴在一片宗教式的浪漫中。焜黄的树叶落下来,被环卫的阿姨扫到了两侧,积成寸厚的毯子,却仍有些窸窸窣窣羽毛般飘落。梧桐道过去是樱花道,两旁植满的樱花此时却显得消瘦,在昏暗暧昧的灯色下,投射出嶙峋的枝节,告诉我们梦的结束。

门卫大叔端着大洋瓷缸子,热气腾腾的面一口接着一口,门外川流不息的车,从未知的地方来,跑向未知的远处。

岳灵灵笑着转过来,“好了,你回去吧!”

邵武良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木讷地说:“没事,我送你。”

岳灵灵笑着,说:“我没事,本女侠闯荡江湖多年,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再晚你们宿舍楼该关门了。”

邵武良伸手拦了辆谈客兮,说:“女侠,请!”

岳灵灵顿了一秒,眼神与邵武良交会,可邵武良读不懂。后来他听了首歌叫《别爱我》:

你眼神里的讯息我懂

像随时都会燎原的火

那危险的美我曾见过

也因此留下了伤口

爱情

真是个传说

就别再触碰

我荒凉心头还在痛的角落

别爱我

如果只是寂寞

如果不会很久

如果没有停泊的把握

别爱我

不要让我软弱

别再把我推向海市蜃楼

3维的世界,让每次相遇都变得那么难,爱情就像是场烟火,明灭完了就没了。所以这世上有太多的错过,所以我们不要再错过,后来邵武良对程紫怡说。

程紫怡看着窗外说:“错过就是错过。”

好一会儿,才到了岳灵灵住的宾馆门前。一路上岳灵灵变得异常活跃,他们的话题从经史歌赋,内政外交突然一下子转到了生活八卦。邵武良都笑着附和,但有一个八卦,他听了没笑。岳灵灵说,王姑娘和慕容公子分手了。邵武良笑着不自然地道:“分手了啊。”

一个刹车,到了宾馆门前。下车后岳灵灵对武良摆摆手:“少侠你回去吧,本女侠到了。”

邵武良道:“没事没事,我送你上去呗!”

岳灵灵声音跟蚊子叫似的说:“我和同学住一起呢,她会误会的。”

邵武良“呃”了一下,脸霎时红了。

岳灵灵刻意说:“你要实在想送我上去,那做我男朋友怎么样?”

邵武良“啊”了一下,感觉心跳加速呼吸困难不知所措。

岳灵灵“咯咯”一笑化解了尴尬,说:“今天真的很开心,谢谢你,下次再见!”

说着很帅气地伸出手。

邵武良纠结了一会学过的和女士握手注意事项,两人绅士地握了手。

后来武良用这只手写了首酸诗:

路灯对梧桐说

我们在一起吧

梧桐说

我只记得

那晚风中的你

很美丽

邵武良回身,转过拐角,过了天桥,就回到学校,心里想着这孙子又多黑了我不少车钱,饶了好大一个圈。校门已经关了,从未晚归的武良第一次翻了校门,越过栅栏顶的时候硌到了裆,让他不得不重新估量这低矮大门的防盗效用。

当他扶着梧桐树缓解痛疼时,接到了岳灵灵的电话,电话里,岳灵灵说:“邵武良,我喜欢你!”

邵武良想起了当时正播的《爱情是从告白开始的》,条件反射地想回一句“你神经病啊?”后来这个桥段被《致青春》拿去,据说还很火。不过宽容的邵武良没有去告它侵权,因为我们的武良舍不得请律师。

事实上,邵武良啥也没说,沉默了3秒,电话挂掉了。

邵武良登上qq,对岳灵灵说:“我知道你没睡,我也没睡。”

岳灵灵马上回应:“少侠好本领!”

邵武良道:“你是认真的吗?”

岳灵灵“正在输入...”了好久,道:“是。”

邵武良说:“为什么?”

岳灵灵道:“我思考了一下,大概是你猥琐的行藏,内敛的尔雅,稍许的痞气,思想的深邃,像极了我的小说男主角。”

邵武良说:“小说写完,一定给我先看。”

岳灵灵道:“一定的,看我把你写得多么好!”

我们对邵武良先生做了专访,问他这次为什么会错过,邵武良先生理智地分析,最终得到以下3条结论:

1.她心目中的他太美好,而那时的他让他自己都很讨厌;

2.他心中还残存着一点的未泯灭的灰烬,还怀着他自己都不信的奢望。

3.看标点符号就知道只有两条。

接下来的日子,邵武良努力把自己变为岳灵灵讨厌的样子。岳灵灵说喜欢po自拍的男生很娘,邵武良疯狂地自拍,配一些肤浅自恋的说明;岳灵灵不喜欢太抠的男生,邵武良发了好几条说说,类似于“早饭吃了多少钱,哎呀晚饭多花多少钱”;岳灵灵喜欢粉色系,邵武良就对她说在古代粉色是二奶色,大家崇尚大红大绿,粉色只能给妾穿;岳灵灵喜欢鸢尾的细碎的花瓣,诱人的香,邵武良就说那你为啥不喜欢韭菜花,韭菜花细碎洁白,散发着一股让人踏实的淡雅的香。关键是还很实用,上好肥料,一年割好多茬韭菜,都有绿色蔬菜吃。还能补肾健胃、止汗固涩呢。

岳灵灵说没办法,我还是喜欢你。

邵武良说没办法,我的心中,还有个她,她比你先到。

那晚班级聚餐,邵武良喝了好多酒,却没有醉,他诚诚实实地发消息告诉岳灵灵故事的始末。

岳灵灵一句话都没说。

第二天,岳灵灵在空间留了首诗:

众里百千寻,走萤去飞螓。谁与共子衿?自惜抚烟云。

是不是真有那口满月古井,找出这魑魅魍魉的世界中,为你斜漏补衣灯的伊人?

有没有一个人,在你一无所有,泯然在泥土中,化作那护花的炮灰时,告诉你,我在你这里?

当你堕落到最低的幽谷,是谁给你一点光,告诉你原来还有人,会在意着这个人?

在你忘记你本初模样,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名字,为你把双手舞动?

有没有人坐在草地上,静静听你那无人问津的歌谣?

在你伶仃寂寞的岁月里,有没有人浓墨为你添上画未一笔?

可你摔断琴弦,不愿和她在一起。

只因为羡慕别人的烟火,感受到烟火熄灭前落在手心的灼热。

只因为后来才明白,那时没爱,就不会再爱了。

于是程紫怡对他说:“你不是说过‘那时不爱,就不会再爱了么?’,为什么还要我们在一起?”

邵武良说这条物理定律的前提是我们与过去同时生存在三维空间,互不连通。相爱的感觉就像一股能量,能促成极大的跃迁,跃迁到一个不符合这条定律的空间。

但是程紫怡说,这太高深了,我现在还不懂。

邵武良把面前的咖啡一口喝干,拿出票进了火车站。

后来的后来岳灵灵工作到了西京,很快嫁为人妇,邀请几个同学去她家做客时,邵武良看见阳台上种着一大盆韭菜。韭菜还没开花,绿油油的,煞是好看。岳灵灵割了韭菜上了肥料,给他们包了韭菜馅饺子,调笑着对武良说:“多吃点补补,费了我整盆的,韭菜可是补肾止汗的哦!”一众同学纷纷大笑,邵武良合群地一笑,企图压下回忆的念头。

酒饱饭足后,邵武良看着窗外的夕阳,发现世界原来也可以很美好。

后来邵武良看《奇葩说》,有一期里面马东说:“这个世界是不美好,但也不会更糟了,因为它从开始,一直都是这样。”,但武良此刻希望,像海子说的一样,想每个人,都在尘世获得自己的幸福。

画外音同志采访邵武良时,他说:“大家好,都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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