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武良问笔者,我们为什么要有回忆,笔者没办法回答,邵武良笑了笑,看了看奶茶店外绿绿的树,自顾自地说:“人生大概就像一个羊皮卷,当我们揭开了所有的谜题时,所有一切也会被飓风吹走吧。所以我们其实多么孤独啊!”
笔者点点头,说:“对,我们要记忆,作为我们存在的痕迹,唯一让我们冰冷的心暖热过的东西,是不该就这么被轻易遗忘。所以我要写下来,我们都是远足客,有些事情,走着走着就忘了。”
九九重阳这么重要的日子,居然不放假,是最让邵武良们抓狂的事情。包兮若洒下的菊花籽子,已经长出了大朵朵的菊花,抽出的丝瓣给人一种很好吃的感觉。这时候站在高高的杏椿山上往下望,从不一样的角度俯瞰这座小城,就好像你站在了时间维的角度,这个地方的一切过去,现在,未来都排布在你面前,让你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一贯是个复杂的问题,而岁月,就在这样的复杂中蹉跎,不经意间带你走向了你的路,可惜你并不能超然其上,只是被岁月牵着鼻子走,走到你来不及总结中心思想段落大意时,它说,终点站到了。
邵武良很喜欢由乘法口诀衍生来得一个成语:九九归一。
这个成语本意是归根结底,然而在邵武良的理解中,它更像是,尘埃落定。九是数之极,九九可算是无限大的表征,无限大的繁复冗杂,终究归于一。就好比你对一件事做出了千万种详尽周全的计划,可结果总是会出你意料,万千的可能,也不过归于一个结果。
那么当结果来临时,你是快乐的,悲伤的,无奈的,自豪的,还是怎样?
会不会也因为一首歌,想起那时的自己,会不会也觉得当时的自己是多么可笑?
会不会也因为一个人,彻夜彻夜地失眠,绕进了一个扼住脖子的圈套,无力呼吸?
会不会也因为一段故事,便幻想着自己能够做些什么,最后一个知道自己其实什么也不知道?
我们没有权利诋毁过去的自己,因为我们也分辨不清,过去和现在的自己,到底哪一个比较好。
高二的这个重阳节,一场沥沥不停的雨,笼罩了临漾小城。
王姑娘从下了自习就开始趴着哭,正如这烦人的雨一般沥沥不停。立体几何的辅助线让邵武良烦透了心,抬起头就发现了这一幕。云霓正拍着王语嫣的背,说着软软的话,好生安慰着。邵武良很想起身,在她的身边安慰她,可他看了看后面故意装作和别人说话,眼角却一直瞥着和自己同一个方向的慕容复,醒觉这并不是自己的活。站起来动了动脚,拾起笔继续试着辅助线。慕容复在周围同学的怂恿下,来到了王姑娘的身边,两人似乎发生了一些争吵,然而不久两人都平息了下来。丝丝的雨连成了雾,飘进了窗户,一直飘到第二组第二排,圈成了一个主角光环,环绕着两人,仿佛一个电影镜头,低头画辅助线心中却点点不痛快的邵武良,自然就是那该当被虚化的背景。
邵武良多希望自己是那个主角,但他总是这样,不愿与人争,甚至在感情也是。有很多次机会,武良和别的男生同时认识一个女孩子,甚至武良还要早一些认识,可看出男生对女孩子的心意,武良下意识地会把自己排到最后,甚至不惜扮作哗众取宠的小丑,玉成他们的好事。他也知道怎样能讨得女孩子的喜欢,怎么凸显出自己,然而他总是把自己排在最后,不知是为什么。
程紫怡说,这种状况发生的唯一一个原因,就是你不是真的喜欢这个女孩子,你喜欢的时候,便会刻意地开阔出自己的一片领地,用石堆把她围进你的城堡,在城堡里举办你精心策划的酒会。
邵武良不同意,说可是这样我会抹杀掉我自己的很多潜在的机会。
程紫怡叹了口气,说,所以你比较慢热,总喜欢在错位的时间,错位的地点,喜欢上已经错位的人。
邵武良一口老血喷在雪地上,说,那我会不会注孤生?
程紫怡笑得幸灾乐祸,笑完后对他说,不会的,你是个很好的人,不欣赏你是因为她们太肤浅,没办法沉下心来认真地了解一个人。
邵武良无奈地道,难道我就好得这么不明显?
程紫怡笑得祸国殃民,说:“很大程度来讲,是的。一个人的同一种性格,在不同的眼中可能有不同的解答。你的独特是她们不能理解,你的善良,会被看成痴傻;你的深刻,会被看成酸腐;你的真心,会被轻贱,被践踏。”
邵武良哭丧着脸,说那怎么办。
程紫怡笑得花枝乱颤,说:“感情永远是两个人相互的事情,觉得你不够好的人,兴许她也同样配不上你。而你失去她的同时,她也失去了你。你要记住,你总会遇到一个人,你们旗鼓相当,志同道合。”
邵武良拉开了些与程紫怡的距离,说:“你安慰我说的这么好,可是你自己……”
程紫怡抓了一大把雪,狠狠扔了邵武良一头,说:“好心好意安慰安慰你,你倒来惹我!”
邵武良哈出口白气。说:“看来,永远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程紫怡不说话,豆大的泪珠砸下来,把洁白的雪地消融出一个个点滴,再溅射到四周,画出颗颗洁白的星星。
显然邵武良是个合格的占星家,他从这些星星的摆布,窥得了他不知道的事。
于是他拉了拉程紫怡,说:“呃……咱们去吃饺子吧!”
程紫怡破涕为笑,说:“哎哎……你真是注孤生,难得本姑娘过来一次,不去有情调的地方,居然带我去吃饺子……我一定要吃芹菜馅的!”
邵武良挠挠头,说:“今天是冬至嘛!”
后来邵武良看了《无间道》,很喜欢其中一句台词:以前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个好人。
童百雄问他,那以前你是什么人?
邵武良说:“以前也是个好人。”
童百雄白了他一眼,说:“你收好人卡收疯了吧,集齐七张好人卡可以召唤一道绿光,集齐十张好人卡可以召唤一个草原了。”
邵武良怒不可遏地道:“草NM!”
邵武良也想当个抢戏的男二,无视剩下的全世界,冲上去抢掉慕容公子的戏份,借机上位升级为男一号。然而他没有,所以世界也成了现在这番模样。
邵武良不恰当地比喻起了自己瞎编的那个蹩脚神话:盘古出现前,天地一片混沌。天帝说,让盘古诞生吧,于是天地一片清明。
我们很多次的选择,让我们的世界变成了如此这般。许多的如果和结果,变成了两个巨大年轮,刻在了悠悠不停转的岁月的齿轮上。
无力扭转。
故事的下半段,慕容复擦去了王语嫣的泪水,在又一次向武良显示了某种牢不可破的结界的同时,被拿着卷子进来的阅不穷看见了。
上课铃已经响了,慕容复坐在云霓的位子上,不敢看向讲台。阅不穷并未像他想象的一样,只是惯常地走上讲台,开始发试卷。
看着自己红勾遍地的试卷,邵武良内心狂喜万分,然而表面却虚伪地不为所动。
裘贞贞的赞誉其实他心里十分受用,然而却是要推脱一番。因为别人可能考得不好。就比如我们的慕容复和王语嫣同学。
阅不穷虽然没有点着名批评,然而却蜻蜓点水地说:“你们的主要任务还是学习,撇过学习,其他的任何东西都是虚的。”
这次的月测,邵武良像坐飞机一样爬上了第二名的位置。稍稍烘干了邵武良被秋雨淋湿的心。
下课去如厕,遇到老前桌田福君,田福君抖落最后一滴尿,对邵武良说:“你怎么进步的这么快!坐前面就是好,氛围好!”
邵武良笑笑,没法回答这个问题,自己是怎么漫长而又默默地往前走的,只有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