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金召阳的面色,又掀开沙布看了下胸口的伤处,皱眉道:“这是唐家的毒,箭毒木。”
郎兵急道:“正是,神医可否解救?”
叶开欢问:“他是什么时候中的?”
郎兵道:“是昨天中午时分。”
叶开欢缓缓道:“中了箭毒木,普通人在一个时辰后就会毒发身亡,金少主虽然是练武之人体质异禀,也曾服了解毒丸,但所拖时间太长,此刻毒已入经脉,深入骨髓,我也无法解清。”
郎兵和颜金裔听到不由呆住了,郎兵声音都变了,拉着叶开欢道:“神医,你一定要救救三少,不管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叶开欢摇头道:“这不是要做什么就可以办到的,若是在一天之内,今日中午见到我,我一定可以把毒解了,但现在。。。”
“哎!”他叹了口气,接道:“现在我也无能为力,我只能把金少主的毒暂时压制,延长毒发的时间,到时看有没有奇迹让毒消除。”
郎兵看着叶开欢脸上的神情,不由慢慢松开了扯着他衣袖的手,他只觉得浑身无力,但体内却沉重如铅,他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颜金裔平时极少说话,一向冷静,此刻也不由方寸大乱,鼻尖泌出了冷汗。
他强问道:“神医,你所说的延长时间是多久?你说的奇迹是什么?”
叶开欢道:“我只能把他毒引入聚在他的紫府中,压制的时间最多三个月,到时没有解救的法子,就会毒性散发扩及全身经脉血液,一刻钟就会死亡。”
颜金裔问道:“你说的奇迹是在什么情况下?是不是有什么法子?”
叶开欢又叹道:“这法子几乎是不可能的,箭毒木是树液之毒,生长在桂粤海南热带地区,树木之毒乃阴,所以要取极阳之物才能解,树木最忌火,也最会被火烧没,有一种火龙果吸食太阳之光,可解此毒,然而此果现在世上只怕已经绝迹了,就算还有,这茫茫世间何处去找?”
颜金裔不由疑惑道:“火龙果不是一种水果吗?”
叶开欢苦笑道:“这两个名字虽然一样,但性质完全不一样的。”
郎兵跳了起来,急问:“这果子大概生在什么地区?我们可以去寻找。”
叶开欢摇摇头,道:“谈何容易呀,这果子因为要吸食太阳之光,所以只能生长在最高峰上,也许在高温的云贵川高原山上,也许在北方积雪覆盖的昆仑山上,这种果子很难生长,我听闻已经没有了,却要我怎么说出个地方来?”
郎兵又呆住了。
叶开欢道:“我先把金少主的毒压制好,以后的造化就要看上天怎么对他了。”
郎兵和颜金裔只能看着叶开欢拿着一把金针扎在金召阳身上,引着那毒进入紫府中,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叶开欢扎完后,又往金召阳嘴里塞了颗药丸,道:“这是封经丹,可以封住那毒不让它扩散,但只能封三个月,三个月后,药性就会没了,到时。。。”
他没有说完,郎兵和颜金裔也知道他的意思,叶开欢收拾箱子后,对他们两个道:“两位,我不能救得金少主,心中也是愧疚难当,还望两位见谅我医术浅薄,若相爷问起,请两位明说告之情况呀。”
郎兵和颜金裔听到,立刻醒悟叶开欢是怕相爷王文轩责怪,在朝廷做官都有忌讳,相爷王文轩请他来帮金召阳解毒,但他并没有办到,自然怕责罚,丞相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一个御医怎么受得了。
两人立忙道:“神医莫言,三少能得延命,还要感谢神医,怎敢乱说,若相爷问起,我们定当如实诉说。”
叶开欢这才飘然而去,临出门说了句:“半个时辰后,金少主就会醒了,我已帮他胸口伤处抹了雪莲玉香膏,他的伤口三天后就会痊愈。”
雪莲乃是生肌之药,看来叶开欢真是尽力了。
叶开欢走后。两人相视而坐,他们的身上虽都有伤,都敷上了金创药,但他们坐在凳子上都弯不了腰,尤其颜金裔的伤口是在肋部,若一弯腰就会牵动伤口。但他们都没有露出痛楚之意,眼里有的只是茫然和哀伤,难道金召阳真的只有三个月的生命了?
金召阳醒来后,看着郎兵和颜金裔笑了,道:“我果然醒了,我睡着的时候就相信你们一定可以救活我的。”
郎兵和颜金裔听到这句话,鼻子不由得一酸,他们不知道该如何说好,金召阳醒了,他们本该高兴才对,但他们此刻面对金召阳那里还能高兴起来。
金召阳看着他们的神情,不由问道:“怎么了?我醒来你们还不高兴呀?”
他在床上趟得太久了,忍不住用手撑着身子坐起来。
他胸上虽然有伤,但令他趟下的是毒伤,现在虽然毒未除掉,也已被压制,所以他已可下床走动了。
金召阳看着他们,又笑问道:“是不是我的伤还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们才如此模样?”
看着金召阳的笑,两人心里更是难过,还是郎兵说道:“三少,刚刚叶神医来过,是他帮你清的毒。”
金召阳哦了一声,道:“他怎么说?”
郎兵用手掩住嘴咳了下,道:“他说不能帮完全你清毒,只能把毒压在你紫府中,而时间只有三个月。”
金召阳点点头,道:“三个月,想不到我还可以活三个月,这已经不错了,我还以为我再也醒不来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平常一样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但他的心里真的会像脸上显示出的那般平静吗?
郎兵和颜金裔不知道该怎么说话,金召阳也没有说话,一时间冷静下来了。
过了半响,金召阳笑道:“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你们去睡吧,明天还要将东西交给皇帝呢。”
郎兵和颜金裔相视一眼,两人知道再说什么也没有用。金召阳看着他们离去,趟在床上思潮万千。
在郎兵和颜金裔的面前他虽然强装笑容,但内心的感情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本有许多的抱负,许多的理想,但现在却只有三个月,三个月可以做什么呢?也许只能等死。
等死的滋味应该很痛苦,他现在到宁愿自己已经死了,也不用那么煎熬了,他现在突然想着自己应该怎么去死,是平平淡淡的死了,不让若任何人知道,还是要轰轰烈烈的死,让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名字,让天下人知道这世上曾经还有个叫金召阳的人活过。
如果换作别人知道自己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活在世上,也许会自暴自弃,会发钱去享受自己以前没有享受过的一切。但金召阳的心里在想着自己在死前该给这世间留点什么呢?还能为长风镖局和朋友做点什么呢?
长风镖局是他父亲创立的,现在已经联盟了南方的十多家镖局,声势已经浩大,在南方的形势已是稳定,他们下一步发展的方向就是北方,在他死之前,他能不能帮长风镖局创造便利条件。
长风镖局要进驻北方必会被这里的群盗大豪盯上,这就好像是一块肥肉掉进了狼群,人人都想来咬一口。
若想要这块肥肉增值,唯一的办法就是将那些狼群赶跑或者杀掉,不然迟早会被撕咬得连渣都不剩一点。
金召阳的眼睛慢慢亮起来,一个人如果在人生中找到了目标,那他生命的长短就不显得那么悲观了,如果他在三个月里扫清许多的强盗马贼,那长风镖局以后在北方走动不是少了好多的麻烦。
北方的人生性强悍,能做一方的强盗大豪武功自然都是不凡,金召阳回忆着自己的武学,重温自己的长处和缺点,以后他只能一个人战斗,一个人面对北方的群豪。
金召阳闭上眼睛,心口合一,慢慢的回想起过去,他的神识已经不知不觉游离了身体,他只觉得自己飘渺起来,神识回到了从前所学的所有武学,又回到了以前所经历的每场战斗,他有种从没有过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什么?他虽然说不清楚,却隐约感觉这是一种神游。
一个人在极度平静的时候很容易进入到自己的意念里,金召阳现在就进入了自己的意念里,他竟然看见了自己从童年开始练武一直到被唐俊暗器所伤的所有经过,他突然有种从未有过的体会,这种体会将他生平所有武学串联起来融会贯通,他感觉自己已经突破了武学的最高境界,来到了一个玄妙的世界。
他突然有种极通明的神识,仿佛举手抬脚都可以制住一切,在他面对慕星剑、巨力道长四人围攻的时候,他感到的巨大压力此刻想来都显得那么的简单,他只要在一招间就可以刀劈了慕星剑,巨力道长的铁锥击来后,他只要把枪抵在铁锥上,就可以让巨力道长发出的力道反转回去撞散他自己的身体。
这是多么一个玄妙的世界,金召阳突然又看见自己的体内竟然升起了一个明珠般的内丹,这难道是自己丹田中的内丹?这内丹升在半空,发出了寸许的毫光。
内丹停在空中又发生了变化,只见它缓缓转动,随着光芒的流动,它突然如一个花蕾般盛开如花朵,片片花瓣散开绽放,流光四溢,煞是好看。
花朵绽满又收,接着又是盛开,连开三次,“破”的轻响,花朵最后一次盛开后炸开,片片花瓣飘扬落下,落进了金召阳的体内。
金召阳也被这声轻响惊醒,神识立回脑中,他霍然坐起,只觉得浑身被汗水浸湿,但身体却是无比的轻快。
他下意识运行了自己的真气,但觉百髓舒畅真气运至头顶百会穴,但觉花香溢脑,犹如置身在一个花海中。
金召阳又惊又喜,难道自己已经达到了传说中的玄妙三花聚顶境界?真气运到紫府自动绕开,此处的经脉因为被封经丹封了,一路向下经过各处穴位回归在下腹丹田处。
真气停止,犹在激荡不已,旋转就像个涡轮,金召阳是武学天才,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屏息移除杂念,眼光内视,他的意念慢慢的又出来了,慢慢的变得清晰,就像体内有双眼睛般,他看见自己的下丹田地方有个乒乓球般大小的青色气体在旋转激荡。
金召阳收回意念,心情又喜又愁,他年纪虽小,所涉武学范围却是极广,他知道自己已经突破原有的武学境界,步入了传说中的玄界,只要那丹田里的真气球化为实质的内丹,他就突破了凡人到达人们传说中的仙人境界了,那内丹也就是人们传说里的仙丹。
愁的是他的毒还是无法解清,他现在虽到了玄界,但毒已根固,就算他现在到了仙界也无法解了。
一时间金召阳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命运竟给他开了这么大的玩笑,在他只有三个月的时间里,竟在神游中莫名其妙的被他突破了武学的巅峰到达了玄界。
金召阳心里正在百转千回,门被推开,郎兵和颜金裔进来了。金召阳这才发现天色已是大亮,刚刚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竟没有察觉一夜已经过去了。
郎兵和颜金裔见到金召阳的模样不由吃了一惊,因为金召阳的衣服似乎湿透了,样子很是狼狈,但他面上的神彩却是极其飞扬。
郎兵不由问道:“三少,你怎么了?昨天夜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金召阳笑道:“没有什么,可能是我昨晚睡得太死做了好多的梦,醒来就成了这个样子。”
郎兵和颜金裔看着他,显然不相信他的话,金召阳也知道自己说得很勉强,笑道:“你们不要担心我会想不开,做别的傻事,你们等下把东西带走献给皇帝,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说实在的,郎兵和颜金裔看到他这个样子,还真有点担心他想不开会自暴自弃。郎兵道:“东西应该由你去献,要不我们三个一起去也可以呀。”
金召阳摇头道:“你们放心,我不会像那些庸人一样自暴自弃,我还想要在这三个月里多做些好事呢,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然后再商量点事。”
郎兵不由问道:“有什么事现在不能说吗?”
金召阳看了看自己湿湿的衣服,苦笑道:“你看我这个样子,我要先去冲洗干净,现在时候不早了,你们要快点去,不然皇帝下朝了想见他都难了。”
郎兵和颜金裔见他这样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金召阳让他们去其实也有原因的。
这次行镖成功把那长生丹献给皇帝,皇帝肯定会异常高兴,也一定会封赏一些好东西给他们,金召阳因为想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不想去分享他们的功劳,他只想把那些东西都留给他们俩。
看着他们带着包袱出去,金召阳不由重重叹了一口气,心里暗暗说道:好兄弟,以后长风镖局就要靠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