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来越深,不多时,村民陆续在自家门口点上火把。火焰“啪”的激烈燃烧着,火舌直冲上天。关山河走进火把,对一簇小小的火把能有这么强烈的光亮感到稀奇。刚靠近,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钻来。有点甜,带着油香,好闻的紧。他正想找香味的来源,后面传来蟑螂急促低沉的声音。
“快看,他们干嘛?”
关山河转身,见其他三人怔怔的盯着四周。他顺着他们的视线下移。只见,刚才经过的路旁,不知何时挤满了村民。他们头戴发丧用的白帽,一席白袍曳地,在腰间扎了根麻绳,正蹲在路上烧纸烛元宝。
关山河正感诧异之时,听得有人小声唤他:“山河兄弟……来这”。关山河循着声音在人群里一看,是王大哥他们一家,正朝他们四人招手。他拍拍蟑螂的肩,两人领着六子和大洋从人群后面绕过去。
王大哥正点起一根根红蜡烛,王婶子和小草将一摞一摞的纸钱扔进火盆。火光照着三人汗湿的脸,与傍晚时分见到时判若几人。
王大哥看见四人过来,停下手中的活小声招呼道:“你们待会跟着俺们走,不要乱”。
关山河正要询问什么情况,忽听得前方传来轻快的乐曲声,与四周景象格格不入。他抬头看,村口方向迎面走来一队人,最前边的老头头上戴一顶缀着七彩绸带的白帽。老头年纪颇大,走路颇费劲,边上两个年轻后生扶着他颤颤巍巍的前行。方才路边蹲地上的村民,见队伍上来,井然有序的跟在队伍后头,默默前行。
队伍到他们这,四人默契的交换了眼彼此才懂的眼神,跟上王大哥一家。
拥挤的路上,队伍沉默的往村子中心而去,只听得一点儿也不和谐的乐曲欢快的奏着。关山河在队伍里逡巡一番注意到,前头队伍里并排行走的两人十分打眼。其中一人身材瘦长三十开外,衣裳褴褛,鼻子上架着一副圆墨镜,神色猥琐。另一人则是颇为稚气可爱的小子,走路一蹦一蹦的。相同的是,两人底盘不弱,绝对是高手。关山河正狐疑着两人的目的,前头的人似有所察觉,那戴墨镜的转过头盯着他不屑的哼了一声。关山河自来臭屁惯了,哪容得下人这般放肆,又顾忌现下身处境地,只好恶狠狠的盯着他隐忍不发,暗暗较劲道:哪天落爷手里,非好好整治整治你。白净稚气的小子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有趣的瞅着他,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大爷,甭闹”,蟑螂也看见了前头两人与关山河的火药味。他担心关山河的牛脾气又发作了,现下不清楚对方是敌是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知道,我能那么没轻重。”关山河闷哼抗议道,调转视线鄙夷的白了一眼蟑螂,炸毛的头发跟个刺猬似的竖起来。
“你那点德性,谁不知道,我怕你发起疯来不是人”,蟑螂目不斜视,嘴里刻薄的不清不重的刺道。
身后的六子和大洋闷闷偷笑,对两人间的你来我往习以为常。这两祖宗从小到大,一天不咬对方一口,日子就跟没了味似的。
“别说话”,王大哥回头对他们作了个警告的嘴型。四人这才发现,村民们正愤怒的盯着他们,对他们亵渎神灵的行为非常不满。关山河合上双手对村民弓了弓身子,以示歉意。
游行的队伍很快到了村子中心的祠堂,村民们在祠堂前的篝火堆前围城一个圈。仍旧是之前队伍前头的那个老头,手里端着一盆不知道打哪来的水,用柳树枝沾湿了洒向村民,嘴里念念有词。洒过水的村民自发的绕着篝火绕上两圈,再进入祠堂。
祠堂古朴森严,看不清横梁上的字与雕花。关山河老辣的眼光一眼瞧出,这里都是宝贝。单说门上的铜锁,龟身蛇钥,鳞片清晰可见,十分精巧,很有年头了。
关山河等人随着王大哥踏进祠堂,缭绕的香味顿时窜进鼻尖,一股巨大的胁迫感迎面而来。四人抬头望上去不由一骇,数不清的牌位,层层叠叠,先前鱼贯而进的村民正在四周点油灯,香火味中掺进了另一种香味,隐隐有些熟悉。但这不足以令他们感到压力,真正使他们产生胁迫感的是台子上方的一尊无头将军像。
将军像脖颈处整齐断裂,身上微微泛着绿光,手侧攥紧一把大刀,布满煞气。
关山河见没人注意他,打算近距离观察青铜像。他觉得这样的青铜像好像在哪见过。脚下刚一动,眼角忽然撇到最后进来的老头脸上诡异的笑。关山河心下警觉,想提醒蟑螂、六子等人,头上突的一痛,鼻尖隐过香味,便失去了知觉。
失去知觉前他终于想起了那味道,是大麻。
“嘎吱,嘎吱”,关山河恍惚间听到一种刺耳的僵硬的声音稀稀疏疏的响起,之后传来一阵重物拖地的声音。危险,常年处于高度警戒状态下的神经敏锐的感觉到了危险。关山河一个鲤鱼打滚,迅速避开站起来。
“草,什么鬼”,关山河脱口而出,被眼前的情形震惊到了。台上的青铜像拖着血淋淋的大刀,向他砍下。村民早已不知道去向,地上血流成河,空气中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蟑螂,快醒醒”,关山河避开青铜像,一巴掌呼向还昏迷着的蟑螂。
“你大爷的,搞什么。”蟑螂痛醒过来,见关山河还想呼他巴掌,大骂出声。关山河一把拉起蟑螂推出去,青铜像好像长了眼睛,挥着大刀横劈过来。关山河来不及反应,依着本能往后滚了两圈。
“快来帮忙”。关山河吼向蟑螂,心下暗恼,随身的背包没带炸药。这家伙块头太大,普通的家伙什不顶用。
“你丫的,大爷,跟你一起准没好事,这玩意怎么弄?”蟑螂刚才推出去摔的不轻。冲上来恨声道。
“弄什么弄,赶紧跑”关山河无赖的杨杨眉,暗道没家伙怎么弄。还好青铜像虽然威力大,但速度不快。
“太他妈无耻了”。灵活躲避着砍刀的蟑螂大叫道。
“爷被追的喘死了,哥们不就是来挡刀的!”关山河推推门,发现外面被人锁死了,他使力撞上去。脚下一时不稳,忽的一滑,正赶上蟑螂被追的屁股尿流的滚过来。两人额头撞在一起,发出“咚”的一声响。
关山河平趴在地上,撑着地面感到手下有什么凸起。他好奇的按下,立时想到糟了是机关。一时地动山摇,地面竟然出现一条斜坡,两人和青铜像顺着斜坡滚下去,耳边传来蟑螂的喊声:“大爷,你动了什么”。
斜坡很长,不知通向哪里。两人滚的鼻青脸肿,才在一片草地上停了下来。
祠堂里的血糊了两人一身,又在地道粘里上尘土,灰头土脸的狼狈极了。蟑螂忍不住抬腿踢向关山河:“你丫的大爷,尽搞事”。
“哈哈哈,再也不敢了,我保证”。关山河自知理亏,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赔笑道。
“你保证多少回了,你保证能管用,母猪都能上树了”。蟑螂不客气的讽刺。
关山河不敢应声,心道好奇心真的害死人。每每这种没脑子的事后,他都再三告诫自己不能再犯,可下次还是一样。他看看天,看看地,再看向蟑螂傻呵呵一笑。
“六子、大洋呢?”蟑螂无力的瘫倒,这家伙就是吃定了他。
“醒来时候就没看见人”。说起伙伴关山河正色的道,暗自为他们担忧。
想起那一地血,两人不敢作不好的联想。六子和大洋跟着他们出生入死多少回了,少了谁都难受的紧。
“青铜人也滚下来了”。沉默了一会,蟑螂打起精神拨弄脚边的青铜人。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大爷,你瞅瞅”。
关山河收拾好心情,向前蹲下,眉头越皱越紧。脖颈断口上,好像有什么动了两下,再仔细一看又消失了。关山河脑中灵光一闪,赶忙向后退去。
“蟑螂,你有没有听说过蛊介”?关山河坏心眼的问着蟑螂。蟑螂两手环住自己,逃离他三步远。这表情他太熟悉了,关山河每想捉弄人的时候就这样。
“蛊虫吗?你知道?”蛊虫是湘西秘术,外人一般接触不到。蟑螂不明白和蛊虫有什么关系。
关山河曾在史书上看过“巫蛊案”,好奇心起特意研究过。湘西有一种蛊介,移到人体或者动物身上,可以操控他们为己所用。依他猜想刚才的青铜人体内就有这种东西。青铜人在制作的时候,将活人铸入其中镇守陵墓,千年不腐。前年,他下一个战国诸侯墓也曾遇上,不过那种只是普通殉葬,没有蛊介。
“还好没带炸药,不然麻烦大了”。蟑螂庆幸无比,真把蛊介炸出来,十个他们都不够死的。
“按理来说,青铜人不该动的,除非……有人操控”,关山河越发肯定。自从得到地图以来,好几次他隐隐感到有一只无形的手推着他们。是谁?目的是什么?不清楚!只知道有一股力量暗中窥视他们。这次他们故意暴露自己,又为了什么?
“大爷,这趟下坑的不止我们”,蟑螂收起一贯的嬉皮笑脸,凝重道。有人暗中掌握他们的行踪,这一点总是让人很不安。
“先解决眼前的问题,现在是在哪?”关山河点点头,表示了解,转了话题。暗示到,那些人可能就埋伏在附近。
“啊~”,尖叫声响起,惊飞树上的鸟儿。两人看见,一团什么东西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滚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