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的艳花呼吐出的淡淡紫色光点,零落在莞雪晴手上。她用手捧起来,细细端倪,只是那微微的光没多久就消失在空气中,惹得她一脸郁闷。
“什么感觉?”梅长歌笑望着她,两人沉浸在这片光晕之中,把她的脸庞照耀得格外俏美。
“说不出来,握在手里觉得一下觉得很冰凉,一下又会觉得微微发热。”莞雪晴蹲着身子,细望着这朵艳红的花儿。
梅长歌一屁股坐在她身边,松软的青草像是天然的软垫子让人觉得很舒服。他从怀里搜出那支玉箫,箫尾挂着长长的红绒须线。他用那尾线悄悄靠近她的脖颈。莞雪晴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脖子上怪痒痒,第一印象就是虫,猛地会回过神来大叫一声“啊!”长歌见调戏得逞,孩子般稚气地笑起来。
“你干嘛!真是讨厌!”莞雪晴气得扬起手就在他背上拍了一掌。“你们男的真无聊。”
“我只是想请你吹首曲子来调配一下现在的意境嘛。”梅长歌笑笑,便把玉箫递给她。
两人坐在池边,听得流水潺潺声,微风徐徐,沙沙吹响四周密厚的青草,微微摇曳。莞雪晴接过玉箫,轻轻抚了抚箫身,白了梅长歌一眼,悠悠地便吹奏起来。她鬓角的发丝随风飘荡在脸庞,梅长歌看她觉得好美,渐渐看得有些入迷,眼里微微蓝光照着她秀美的侧脸。伴随着悠长脆朗的箫曲,林中飞来数以千计的荧绿闪光点,缓缓飞散在她周围盘旋翻飞。
梅长歌大为吃惊,这箫声怎样引来如此多的萤火虫,一只落到他鼻尖上,弄得他实在是痒。但他不忍拍死,用左手指轻轻把它拂走。就算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但箫声引来飞虫这件事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奇怪,她就算是大户人家长大的姑娘,但如此之术恐怕只有在上古帝王黄帝的传说才有。黄帝创《清角》一曲来会合鬼神,后有晋平公演奏《清徵》一曲来招蜂引蝶。而今莞雪晴却能用一只玉箫便奏出如此奇曲,实是不符合常理。
不远处的油绿小木屋轻轻推开了门,想是里面的主人听到了这奇异的曲子。一个白发老翁,杵着拐杖弓腰驼背,粗布衣衫很是褴褛,白胡子长长地几乎快碰到了地面。他不紧不慢地走在厚软的草地上,向他们两人走去,听着这曲子,他昏白的眼睛里透出一种异样的神采。
梅长歌自然是感觉到了那个老者,但并没察觉到有什么危险,见莞雪晴正望着池心吹曲正欣,没有叫她,自己悄悄起身前往查探。莞雪晴察觉他起身,瞥了他一眼也没管他,欣喜地望着四周围绕的萤火虫,悠悠吹着曲。两个小酒窝陷在她的脸颊,十六岁的阳光和天真都映在她脸上,在她心底,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好像什么悲伤都没发生过,她依旧是原来的那个她,那个调皮快乐的她。
“老爷爷。”梅长歌走到老者面前,微微鞠一躬,“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住这儿吗?”
那老者慈祥地一笑,打出了个“嘘”的手势,示意梅长歌不要说话,静心听曲。见状,梅长歌只好干站在老者身旁,直到莞雪晴吹完。
她把玉箫从嘴边放下,望了一眼月光映入的粼粼的池水,面带微笑,站起身一回头便看到梅长歌与那老者,甚感诧异,急忙上前询问。四周的萤火虫都还依依不舍地跟着她。
“老爷爷,这么晚了,您是从那屋子里来的吗?”莞雪晴上前欠身行礼,眼睛瞟了瞟那毫不起眼的破旧的小木屋。
梅长歌站在老者身旁也没说话,老者慈祥的笑容让人觉得很是亲切,他摸了摸莞雪晴的头,便说道:“你小小年纪,不得了啊,这首曲子是谁教你的?”
“回老爷爷,是一个捏糖人的老爷爷教我的。”莞雪晴见他不像坏人,放松了许多。
“哦!那老者看起来可比老夫年轻?”老者闻之面露欣喜之色,一只手杵着拐杖,一只手往自己朽旧的身躯上随意指了指。
莞雪晴见这个老人已经如此垂老,虽那捏糖人的确实比他年轻一些,但为了老人家开心,脱口便道:“那老爷爷与您同样年轻。”
不想那老者竟摇摇头摆手,又笑道:“撒谎了吧!孩子,这首《风蕴曲》就是我和那个老者一同创的曲呀!”
“老爷爷,雪晴真是失礼。”莞雪晴不禁为自己撒的慌有些汗颜,但又为遇见许久未见的故人觉得欣喜,虽然那是故人的朋友,但物以类聚,他的朋友,也一定不会差。
“好孩子,真是懂礼貌。”老者说着,又瞅了一眼在旁的梅长歌:“不像有的孩子,连个礼都行不来。尊老爱幼,也是传统美德嘛。这种不懂得尊敬老人的人,不值得托付终身。”
梅长歌听了极为诧异,刚刚自己不是还给他鞠了一躬,但也没反驳。
莞雪晴的反应可就大了,觉得老爷爷误会了他们的关系,脸上刷地红扑扑的,瞥了梅长歌一眼,为自己辩解道:“老爷爷,您误会了,我和他不是你说的那种关系。我怎么可能和他那个嘛……”
梅长歌咽了口唾沫,虽然自己喜欢她,但听她向别人这样辩解,还是有些尴尬,特别是这种一老二幼的场合。
“啊!你说什么,你就是喜欢这小子,怎么可能跟他分开。”那老者貌似有些耳背,伸着耳朵又要再听。
莞雪晴更加脸红得像个大苹果,给了梅长歌一个援助的眼神,但他好像还挺自得其乐,低着头傻笑。莞雪晴见靠他也是没用了,便想把话题转移了,否则老爷爷这样一直误解还不知道要闹得自己多尴尬,便说道:“哎呀,老爷爷,我们还是说点别的吧。”
“哦!原来你们是夫妻呀!我这耳背,刚刚没听太清。”老者痴痴地笑了笑。
梅长歌见势便越靠莞雪晴越来越近,想把这一切都搞糊涂,以假乱真,逗逗她,心里暗自欣喜,觉得好久都没这么开心了。毕竟本来,她曾就是他的妻子。
莞雪晴见说什么都没用,微微叹了口气,白了正慢慢靠近她的梅长歌一眼,便把老爷爷扶在软实的草地上坐着,也不好乱说话,怕是说随便一句都要被误解扭曲了事实,她还是个黄花大姑娘,怎么能这样就坏了名声。
老者笑了笑:“孩子,我刚是逗你们玩呢!”
……
夜色里那片独有的静谧的光映照着坐在池畔的三人,莞雪晴见梅长歌一脸出糗的样子,捂嘴偷笑。老者望着池心的映月,捋了捋长长的白色胡须,苍老的声音慢条斯理:“你们二位与我有缘呐,一般人是看不见这个地方的。”
“那我们为什么就能看见呀?缘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莞雪晴的娥眉轻轻往上翘了翘,她抱着双膝坐在软实的草地上,清风飒飒地掠过每一株。
梅长歌不禁为刚刚的动作感到后悔,尴尬地低头不语,也不太好意思跟老爷爷说话,随便自顾自地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细细揣想:他记得他曾经君临天下,而这一世却懦弱的像个鼠辈,若不是记起了前世的一些东西,是不是他的一生就会照原来一般,虽身负王者之力,却只能行苟且之事。像刚开始一样,怕自己的宿命伤害她,一把推开她的善意,如果当时想起了过去,她就是他深爱的风,肯定会把她抱得紧紧的,怎么也不松开。依稀还记得他和风的孩子出生的那天,他就死了,就像是他出生的时候他父亲死一样。但自己依然转世成为了不知是第几代的龙族后裔,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所谓天命龙族生一代死一代不过是重新转世,而最终都只是一个人吗?他记不清当时发生了什么,又为什么会如此。
老者顿了顿,叹了一声,跟莞雪晴说道:“缘生难灭!就像是你认识了那老头,教了你许多本领。我与他是宿敌又是好友,你既与他有缘便就进了我这五迷之地,吹奏那箫曲便也唤起了我的记忆。”说着,老者又指了指一旁的梅长歌,“那箫是这小子让你吹的吧,所以缘分这事,就是一丝牵出成百缕,每一缕又牵出成百缕,这就是缘呐!”
莞雪晴越听越乱,转了转眼珠细想这些她觉得毫无逻辑的事情。梅长歌虽不才,但凭借着自己对从前的记忆,还是能够理解大多,便向老爷子问起来:“老先生,晚辈有些不解,为什么说您与他既是宿敌又是朋友?这里为什么又叫五迷之地?”
“呵呵,不错,问得好啊!”白发老者得意地想起来,好像他说那一大通话就是为了让他们发问,“我曾经是这片大地的守护者,而他是人间驻留神族雨落轩的轩主,呵呵,我是地主,他是神主,我又不服他,一山难容二虎,难免有冲突嘛!但闲暇之余,我又会和他一起舞文弄墨,下棋奏乐。再后来,我厌倦了这一切,就把自己给封印在了这里。”
“轩主!”梅长歌神经紧绷起来,想起自己死后的那场梦,那个人也自称是轩主,后来又是谁在自己身上下了禁咒?“老爷爷,你知道他在哪吗,我有些事情想问他清楚。”
莞雪晴听着惊讶,那个卖糖人的老爷爷竟然就是那个跟自己签订契约的轩主,她把耳朵竖得直直的,想听听这个老爷爷又怎么说。
“哎呀!我这睡了多少年了,也记不清楚了。”白发老者说着不禁感叹起来,“如果是天下太平,他应该会在世上瞎转悠,谁也找不到他。但如果是魔族蠢蠢欲动的时期,他就应该会在白玉城里吧!”
“白玉城!”莞雪晴与梅长歌两人不约而同地叫出这个地名。
“想必你们两人都与雨落轩多多少少有些关系吧,呵呵!我也许久不问世事了,帮不了你们太多。”老者笑笑,杵着拐杖便站了起来。“不过我这有一滴凤凰的眼泪,可以赠与你们。”
“那东西有什么作用吗?”莞雪晴想起来曾经轩主卖糖人给她的时候赠给她的那小瓶里装的清紫液体,晚上还会微微发光。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再想起来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
老者听了莞雪晴的话,弓着老腰,有些不屑地摆摆手,好像这玩意根本就不值钱似的,“也没多少用,也就是能让人死而复生吧!”
两人听闻大为震惊,慌忙站起身,莞雪晴回忆起她对若霜使用了影祭而被杀的那天夜里,不禁眼眶一红,流出泪来。若自己当时知道那东西有如此用处,若霜不就不用死了吗?
“那让人起死回生需要怎么使用?”梅长歌想问清这个方法,然后把若霜救活,那她,也许也不需要那么重的心理负担了吧。
“只要给死者服下就可,起死回生本就是逆天行事,你以为和天作对会有好结果吗?如果不是乱世之中,谁用此术,必会遭受五雷轰顶的天谴,很少有人能化凶为吉,所以这个也被称为世间最无用的一种药,不过只是欣喜一时罢了。”老者的眼里略显无奈,他经历过人神魔世间的种种,想也是做过什么让他自己也后悔的事吧。
他杵着拐杖一步步往那被白光照得泛白油绿的小木屋走,莞雪晴和梅长歌两人跟在他后边,各自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