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霸道的名字,想必不是凡物。”
宁治昆扭头看了一眼还在收拾的常老板,手上敏捷的将羊皮卷塞入木筒,放到袖子中。
他起身向着书坊外走去。
“不吃饭就要走?”
常老板对着快步离去的宁治昆喊道:“小寒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下厨准备晚饭了吧。”
宁治昆不敢回头,生怕被常老板发现自己藏在袖子中的木筒。
他高声喊道:“不了,府里还有事,回去晚了怕又要被大夫人斥骂。”
说罢,宁治昆健步如飞的跑出书坊,一路小跑的宁治昆一直到街口才停下来,他一只手扶着墙,大口的喘着气。
此时天时已晚,不知不觉也离府大半天了。
宁治昆稍微缓了一会,肚子咕嘟咕嘟地叫了起来,刚才的疾跑让宁治昆更加的饥饿,他这才想起来从府里出来到现在都还没吃饭。
早上离府的时候也没跟管家说,偷悄悄溜了出来。
因为家父跟大夫人都不愿让自己参加科举,家父的心思宁治昆明白,他希望自己跟二哥一样,从身行伍,而大夫人是害怕自己万一登科,自己跟儿子的地位不保。
宁府六代都是行伍之人,主上跟随国祖乞丐朱重八打天下,功成名就混了个骠骑将军后安居杭州城,买房置地。
虽在杭州城这富贵之地算不上什么豪族,但也比普通人高一等。
宁治昆的父亲宁老爷子是现任的家主,膝下有三位少爷,宁治昆排行老三,地位也最低。
这倒不是因为宁治昆排行最小,而且宁治昆的生母乃是一名伎人,身份卑微,年轻时候的宁老爷花前月下,一不小心有了宁治昆才勉强成亲。
在当朝,伎人虽不似娼妓那般被人看不起,但也是个下三等的职业。加上宁老爷原配之妻处处给这位小妾气受,可想而知宁治昆在宁府的地位。
两位兄长,其中二哥宁治疆对自己还算不错,不过早几年就已经投军去了,兵拜猛虎将军俞大猷帐下。但大哥宁治和就差太多了,从小到大就把宁治昆看成眼中钉,宁治昆也只好忍气吞声。
未来少生事端,从小母亲就告诫自己寡言少行,宁治昆也很少离开偏院,如此之下只有读书解闷。
哪知宁治昆聪慧过人,三岁便认识很多汉字,让私塾先生很是吃惊。
到了五岁的时候,论语诗经这些都已经烂熟于心了。
七八岁的时候就更夸张,已经可以跟私塾先生对诗,虽然境界稍显幼稚,但也有那么一丝模样,与那个傻大哥相比,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这下不止私塾先生,整个宁府都很惊讶。
而十一岁那年,宁治昆做的一件玄术之事,让整个杭州城都为之轰动。
原来杭州城县衙多年失修破旧,恰巧那年杭州城连着半月大雨,大雨之后县衙坍塌大半。
当时的知府一想,索性破土重建。
于是号召杭州城各个名门豪族出钱出力,宁府也捐了一百两银子。用了大半年功夫终于修好了。
哪知这才是噩梦的开始,县衙内有一赑屃老碑,碑面上居然开始渗出红色的液体。
衙役走进端详,一股恶臭之味,衙役们大呼怪异。
唯独知府不信邪,命人用水冲洗,哪知当晚知府就暴毙床上,尸体皮肤发硬发紫,变得像王八壳子一样。
杭州城人言纷杂,都说赑屃显灵。师爷无奈之下贴出告示悬赏能破此恶之人。
这事让十一岁的宁治昆知道了,平时宁治昆圣贤书读得无聊之余,很是喜欢钻研玄术,旁门左道的杂书也看了不少。
根据书上的知识,宁治昆猜想应该是县衙重建坏了风水,让赑屃不爽了。
宁治昆便不知道好歹的去县衙,让师爷照着自己说的,动了大门的位置改了方位,让赑屃面向西湖。
果不其然赑屃老碑再无异象,这一事却让宁治昆被杭州城居民口口相传,都说宁府三公子乃一个少年天才,轰动一时。
这也让宁老爷子觉得,这个老三不是个普通的孩子。
恰好宁治疆离家之后,愚笨的宁治和让宁老爷子很是失望,之前对宁治昆的冷落也消减了些许,宁治昆的生母地位也在宁府有所提高。
当宁治昆本以为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给自己与母亲换来好一点的生活,谁知好景不长。
当年秋天,母亲就生了怪病,杭州城大夫都束手无策,到了冬天病情恶化,大雪之日便辞世了。
这让宁治昆打击很大,几日不吃不喝不眠,从此之后,他更加闭门不出,只有偶尔来一下常家书坊。
“馒头馒头,热乎乎的大馒头。”
挑着担子的小贩从宁治昆身边走过,宁治昆闻到香味,肚子更加饿了,他赶忙喊住小贩。
宁治昆从荷包中掏出两铜板递给小贩道:“来两馒头。”
小贩放下担子,揭开盖在上面的被子,拿出两个馒头递给宁治昆。
宁治昆淹了一口唾沫,狠狠的咬下一口热乎乎的馒头,幸福感充满全身。
虽然宁府有山珍海味,但饭桌上,他总是被大夫人白眼,被大哥欺负,没有一顿饭吃得顺心。而饥饿之下的一个馒头,却能让他无比的自在。
就当他正准备咬第二口的时候,突然间街口一片大乱,宁治昆循声看去。
荐桥街口是花柳之处,多的是香艳之所,只见一群人大呼小叫地从一家妓院中走出。
这些人身着短打,腰挎短刀长棒各种武器,这众人都皮肤黝黑,听口音也不像是杭州城人,而其中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的男子。
这男子身高七尺有余,脸上布满刀疤,一脸凶恶。他头戴一顶黑色冕帽,虽然也身着短打,但衣服材料明显豪华许多,多见绣金虎蛇。
“爷有的是钱,你们杭州的女人今天都要被我兄弟们睡个遍。”只听到此人开口大喊道。
跟随身后的娼妓被这句话挑逗的吵嚷起来,男子从怀中掏出一把碎银子朝着空中就是一撒。
附近的乞丐看到,跟娼妓们一块哄抢起来乱作一团,那一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宁治昆看看自己手中的馒头,心想:“真是有钱啊,自己荷包中的那些钱怕是都抵不过那一粒碎银子。”
小贩嘟哝一声:“又开始作孽了。”
宁治昆问小贩道:“这是哪家的贵公子,这般挥金如土。”
小贩挑起担子,回道:“你不知道啊?这是徽王汪直,来杭州城几天了,每天出行都是这么大阵仗,在各妓所酒肆混迹。”
“徽王?”宁治昆疑嘀咕一声,疑问道:“在下怎么没听说过本朝还有外姓王爷?”
小贩似乎很了解其中原因,解释道:“说是徽王,其实就一个海贼,又叫什么五峰船主,在东海化外之地干一些打家劫舍的勾当,被徐大人招安后,来杭州城玩乐几天。”
“原来如此,原来是海盗,怪不得皮肤黝黑,想必是常年风吹暴晒。”
宁治昆也不管前面的热闹,心想还是早点回家把,于是朝着宁府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吃着馒头,等到宁府的时候,刚好两个馒头吃完。
宁治昆擦擦嘴,他不敢走大门,便绕了几步从后门进到了宁府,径直走向自己居住的偏院。
但就算这般小心翼翼,还是被管家抓个正着。
“三少爷。”
宁治昆嬉皮笑脸地向管家赔笑。
管家:“你又不说一声就出去了,老爷病重离不开人,你不在跟前守着,怕又要落大夫人口舌。”
管家在母亲在世的时候,没少受母亲恩惠,于是一直对宁治昆不错。
宁治昆小声道:“不是还有大夫人跟宁治和么,我就出去了一会,不碍事的。”
管家叹了一口气,上下打量了一下还身着薄装的宁治昆,和蔼道:“棉衣已经放到你屋里了,你换完快起去老爷屋子候着吧。”
“好嘞。”宁治昆应了一声,朝着自己的屋子跑去。
他三两下就换了棉衣,很是合身。宁治昆将木筒藏到枕头之下,就关好门来到了正院宁老爷子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