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浅紫绸衣的花梓幽坐在院中两棵捂桐树下的秋千架上,荡着秋千,满头青丝未束。
芍药在后面将秋干推得很高,花梓幽荡了一会,却是直接站在了秋千架上,青丝和浅裙裾迎风飘扬,翩翩若蝶。
“花小姐,你荡秋千的样子可真是仿若九天上的仙子,可为何你的神色,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
只见一身天蓝色锦袍的沐樱菲正摇着折扇,从院中的葡萄架拐角处走了出来,邪魅的单凤眼笑意款款,那额间的蓝宝石更是在清晨的曦光下流光溢彩,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妖魅又洒脱不羁。
此刻,他手中正拿着一柄折扇,将那如瀑的发丝也扇得轻舞飞扬。
花梓幽看到他,便从秋千架上轻跃了下来,瞄了他一眼,拍拍手漫不经心道,“没想到三皇子你倒是挺有闲情的,不打招呼又无声无息地光顾我的院落,这可有损你雪渊国的礼仪。”
沐樱菲却是笑意不减,走到花梓幽跟前,从怀中又掏出了两张银票,直接递给花梓幽。
“哈哈,本皇子向来无拘无束惯了,还望莫怪。本皇子此次前来,是专程来取花小姐此前为在下所作的画作的。还有,本皇子明天就要提前回雪渊国了,来不及去参加你和叡王殿下的大婚了,本皇子特地来恭喜花小姐的。这是本皇子的心意,还望笑纳。”
“难得三皇子有心了,芍药,去前厅,将书案台下方柜子里的画拿给三皇子。”
花梓幽对着三皇子揖手行了一礼,然后吩咐芍药,却是转身朝院中凉亭走去,未接三皇子递过来的银票。
谁知沐樱菲却是一幅嘻笑地跟了上来,“难道花小姐瞧不上本皇子的心意,虽说本皇子直接送的银票,可本皇子想过了,这送银票才是最实在的,花小姐可以自由支配,因为本皇子实在想不到花小姐还缺什么。”
花梓幽走到凉亭中,转过身来有些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三皇子一番,才开口道,“三皇子,所谓无功不受禄,虽然本小姐大婚在即,可若三皇子身不在吾国,是以不必送我这份礼的,论交情,本小姐和三皇子也就仅有数面之缘,若三皇子是有所求,还望明告之,本小姐一向喜欢和爽快的人做朋友。”
这时沐樱菲却是一副可惜之色,略带伤感道,“本皇子在紫宸国为质子的这几年,每每怀念母国,便唯有对月哀思。但本皇子从见花小姐第一眼起,就有倍觉亲切之感,奈何本皇子未能有摘得佳人芳心,所以本皇子唯有送些薄礼,聊表心意,也想和花小姐做个朋友。”
“如此说来,本小姐若拒绝了,反倒显得本小姐不通情达礼了,既如此,本小姐就认三皇子为朋友,你的心意我也一并收下。”
花梓幽也大方地收下了沐樱菲的银票。
“又是两千两银票,没想到三皇子你原来出手这么大方,也这般有钱。”
花梓悠看了一下上面的数值,还是忍不住惊叹出口。
沐樱菲依然轻摇着折扇,带着一丝痞气地笑了笑,“对于像花小姐你这般的美人,本皇子永远舍得。”
“小姐,画拿来了。”
芍药捧着一个细长的锦盒,走入凉亭,将锦盒放在了八仙桌上。
“三皇子,烦请打开看看,是否满意。”
花梓幽伸手示意。
沐樱菲打开锦盒,从里面取出画卷,将画轴缓缓卷开。
只见他的眼睛越发晶亮,似爱不释手地欣赏了半天,而后叹道,“花小姐果然是丹青妙手,将本皇子画得如此英俊不凡,连本皇子自己看了,都愧叹弗如啊。”
“好说,好说。三皇子既满意,本小姐也心安了,明天三皇子回雪渊国,本小姐就不相送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花梓幽揖手答道。
“姐姐,我已经和牡丹姐姐练完剑,今天是第十天了,我可以从地上飞到树上了,我太开心了。”
金煜朝花梓幽欢呼奔去。
花梓幽微笑朝他点点头。
“咦,他是谁?”
金煜看到沐樱菲手上拿着画卷,就好奇地问出声。
沐樱菲听也询声扫了一眼金煜,这一看,他惊得连画卷直接掉到了地上,他眼眸中全是不可思议之声,他手扶在八仙桌上,好半天才稳住心声,直到花梓幽出声“三皇子,你的画掉了。”
他才回过神来,这时心中已经惊涛骇浪,那雪灵山中冰魔洞中冰封的少年,金发碧眼,怎么此刻正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花小姐,他是你亲弟弟吗?”
沐樱菲小心翼翼地问了,那双邪魅轻挑的丹凤眼从未有此刻的认真。
金煜跳到沐樱菲面前,也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才撇撇嘴道,“哼,又是一个长得造孽的家伙,他当然是我的姐姐啦。”
花梓幽拉过金煜,走到沐樱菲面前开口道,“不错,他是我的弟弟,是我认的。”
“原来如此。”
沐樱菲将画卷捡了起来,很快收敛了所有的情绪,装好画卷后,拿着锦盒向花梓幽告辞,依然是一副轻挑邪魅的样子。
“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啊。”
钱伯有些气喘地走到凉亭上,将一封书信递到花梓幽的手上。
“钱伯,这是谁给我的信?”
花梓幽正将信纸从信封中拿出来,随口问道。
钱伯擦了擦头上的汗,缓缓道,“小姐,这是老奴今天亲自去扬善苑送东西的时候,穆公子让我转交给小姐你的,他说他已经找到自己的家人,今下午就会离开扬善苑了,他说他想对小姐说的话都写在信中了,还说他先回家和家人相认后,便正式来丞相府感谢小姐。”
花梓幽看到手中的信,不觉失笑出声,“穆英这家伙,竟然特意为那些孩子请了两位夫子,也亏他想得那么周到。哦,好了,谢了,钱伯,您先下去吧。”
“小姐,还有三天就是你大婚的日子了,自从你上次从梁州回来后,你就似乎有些闷闷不乐的。”
芍药一会功夫,又去端了几盏茶出来。
花梓幽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挑眉看了一眼芍药,坐在石櫈拿了一盏茶,轻啜一口后,方才开口道,“我的好芍药,本小姐表现得有那么明显么?”
金煜听到芍药这般说,也走过来打量了花梓幽一番,好奇道,“姐姐,你是不是想大哥哥了,我们去找他吧,白小一,白小二还带他府上,上次墨染来带我去的时候,它们还装作不认识我了,也不卖我面子了,不让我骑,哼,今天我剑法大有长进,我要去让它们见识见识。”
花梓幽看着金煜那副小孩心性,有些哭笑不得地点了点他头首,“牡丹教你功夫,是为了让你自保的,不是拿来耀武扬威的,记住,以后切不可因为自己身怀技艺,而去随便挑衅他人。”
金煜低下头道,“姐姐,我知道了,我不去别人面前得瑟,但我是去收服那两头曾经吃了我东西的雪狼。”
“记住,得饶人处且饶人,那两头狼,你与它们计较做什么,你和它们友好相处,岂不更好。”
花梓幽觉得要好好教导一下金煜。
“小姐说的是以德服人,对动物也一样。”
牡丹也到了凉亭内,接了一句话。
金煜转了转碧色的眼珠,点点头。
“正好,牡丹,你来了,带他去叡王府看看那两头雪狼吧。”
花梓幽放下茶盏,站起身来走出了凉亭。
“是,小姐。”
牡丹看着花梓幽的侧影答道。
“太好了,牡丹师父。”
金煜高兴得拍手。
幽兰阁前厅内,花梓幽望着窗台上的九叶轮回草发呆,她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它那莹润的绿叶。
她最近几个晚上老是梦到去采九叶轮回草时,她和姬陌钰合奏《清芷谣》时看到的场景,她在想莫非那个后来浑身是血的白衣女子眼她有什么关联,不然为什么她总有心疼的感觉。
花梓幽又抬眼远眺,窗外天蓝如洗,白云朵朵,偶有飞鸟掠过,驻足在卷翘的檐上。
她突然又想到,不知爹爹是否已经到了雪渊国,希望爹爹也能早日找到娘亲,还有希望这九叶轮回草真能去除离尘体内的噬心蛊。
芍药推门而进,发现小姐最近时常对着那一株草发呆,以前很活泼开朗的小姐似乎这几日也变得有些多愁善感了。
她心想,这或许是小姐快嫁人的原因吧,也不知道老爹怎么想的,小姐要嫁人这么,他又偏偏不在府上。
小姐和她说过,那株草能治好离尘少爷的病,她平常都很小心地照顾,会让它晒晒大阳,会给它浇浇水。
“小姐,霓裳阁的魅姨来了,在院子里候着呢。”
芍药走近花梓幽的身旁,轻轻地唤道。
花梓幽收回思绪,转过身来,淡淡道,“你请她进来吧。”
“魅影见过少主,哎,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有心事。”
魅影身着一袭梅红锦锻对襟长衫,眼眉间透着喜悦。她身后跟着两名青衣女子,各自手上抱了一个大锦盒。
“哈哈,我可好好的,怎么你们今天个个都说本小姐看起来有心事。”
花梓幽又笑得眉眼弯弯,梨涡轻浅。
“坐吧,魅姨,你这是做什么?”
花梓幽率先走到桌案旁坐下。
“少主,你这样子就对了,这要嫁人的女子可是要开开心心才对。我是来给你送嫁衣的,那叡王殿下可真是有心于少主你,他让人在我那选了顶级的桑蚕丝给你做嫁女,从内到外,统统齐全。”
魅影坐在花梓幽对面。
“哦,按理说,皇宫不是有专门的尚衣局,他何以去你那处做嫁衣?”
花梓幽挑眉道。
魅影笑得弯腰道,“哈哈,那还不是因为少主你,连叡王殿下他自个的喜服也让我们霓裳阁做了,你说是不是我们霓裳阁的荣幸,我和你说啊,那叡王殿下前几日去我们那量制尺码的时候,我们那儿的姑娘眼睛都直了,那风姿神彩,俊逸高贵中透着清雅绝伦,这世间呀,也唯有像少主你这般绝美灵秀的人儿才配得上他,唉,真真是……”
“唉,打住。”
花梓幽斜了魅影一眼,继而故作老成道,“别在夸了,魅姨,好话听多了会让人头晕的,对了,琴棋和书画手中拿的就是凤冠霞帔吧,放下吧。”
琴棋和书画两个人相视一笑,将各自手中的锦盒放在了桌子上。
“少主,你不打开看一看么,然后试试,不合适我再让人改改,保证少主你是这世间最美的新娘子。”
魅影接过芍药递过来的茶水。
花梓幽娇嗔道,“哎,魅姨,刚说你夸我,现在你又在损我啦,我美呢,那是从我爹娘那儿得来的,可是天生的。再说了,霓裳阁的手艺我最信任不过了,我的尺码你们也有。”
“是是是,少主说得对,那魅姨我可就在你这住上几天日,待你出嫁后,我再回霓裳阁。唉,也不知你那丞相爹爹有何急事,连女儿出嫁这种时刻也不能在身边。”
魁影看着花梓幽目带怜爱,感叹道。
花梓幽连忙咧嘴一笑,“魅姨最好了,芍药,你先将院中的海棠居收拾一下,待会带魅姨过去。”
“是,小姐。”
芍药向门外走了出来。
是夜,花梓幽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才想起今天陪魅姨交谈一天出嫁事宜,以及魅姨告诉她婚礼注意事项等,她都忘了睡前要弹奏《清芷谣》了。
于是,她又从床榻上爬了起来,打开窗户,坐到琴案旁。
透过窗户望着天边那一抹月牙,微光洒落到室内,还可嗅到院内随微风飘散的花香,清幽静雅。
不禁又想起采九叶轮回草那一夜,转眼又过了半个多月了。
她将手轻置琴弦上,轻挑慢惗珠玉沁,熟悉的音律倾泻而出,从缓慢到急骤,从欢乐到深沉,曲折婉转,似穿过了幽深的岁月开出了那绝美的莲花,让心无比宁静平和。
忽然有阵阵笛声和上,与琴声配合得天衣无缝。
花梓幽一曲完毕,手按琴弦,琴音单调微鸣,随后周围便恢复一片静谧,空气似多了一丝淡淡的藕花香。
“梓幽,我好想你。”
花梓幽感觉被人从后完全抱住,有一股带着清香温热的气息将她笼罩,她不由得紧张地深呼吸了一下。
姬陌钰却是将下巴抵在在的发丝上,呢喃低语道,“梓幽,你可想我?”
花梓幽好不容易稳住心神,紧张地将姬陌钰搂在她腰间的手掰开,从他怀中挣脱了出来,立即站了起来。
谁知姬陌钰也跟着站了起来,依然从身后更紧地环绕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噪音略带低沉沙哑,“别动,梓幽,让我抱一会儿,你可知道,我连续几天晚上都梦到你。”
“叡王殿下,可知你这深夜闯入我的房中是不合理数的。”
花梓幽将手放在了姬陌钰的手上,仍由他抱着。
可不知为什么,她明明是盼着见他的,可见到他的时候又有些恐慌,她怕他又像娘亲和爹爹那般,突然出其不易,有她不知道的苦衷,就突然离她而去,她可以表面上装作不在乎,可内心却有很多无助。
“梓幽,没外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陌钰。你将是我的妻,我们从梁州回来后这十多天,我有事抽不开身,所以没来找你,但今夜我实在是想你想得无法控制,脑海中全都是你的一颦一笑。”
姬陌钰忽然靠近花梓幽的耳朵,低哑的噪音中竟似有一丝压抑的隐忍,随后便整个下额贴在她的侧颈处。
花梓幽被他灼热的气息惊得全身一颤,这才发现一丝异样,心想姬陌钰的气息也格外灼热,于是她想挣脱,却发现他手臂如钢箍。
她只有在他怀中慢慢地用力侧过身来,扭头看向他。
这才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原来他的星眸比以往更如璀璨,一片赤红,里面似有一团火在燃烧,如看猎物般,又带着痴迷的深情。
花梓幽在将手放到他的脸上一探,炙烫的温度让她更加惊心,再一把脉,快速急促。
完全明了,原来他是被人下了药了,心中又气又急,他怎么这般大意。
“陌钰,你先放开我,我去给你拿银针,看能不能帮你把药力逼出来。”
花梓幽想让姬陌钰先放开她,可是姬陌钰却是在她把完脉后,直接朝她的脸亲了下来,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她想挣脱,他却越抱越紧。
这时一道身影忽然从窗户处跃了进来,跪在地下,头低得很下,急迫道,“花小姐,还望你救救我们王爷,他早上去了一趟皇宫,下午回来后还好好的,再后来兵部尚书府的颜小姐前来拜访我家王爷,不知怎么回事,王爷突然命人强行将颜小姐从王府赶了出来,再后来王爷去后山的深潭中泡了两个时辰的冷水,属下本以为王爷好了,可王爷依然面色通红,眼晴也开始发红。王爷让管家将所有的侍女唤离他身边,然后又打坐了一个时辰,等属下请来太医给王爷看的时候,没想到王爷竟是直接飞出了府外,朝你这来了。花小姐,你可一定要救救王爷啊。”
花梓幽听着墨染略带自责的话,又急又羞,只好又转过身来,背对着姬陌钰,让他如雨般急骤的吻落在她的头发上和耳朵上,却是羞得面色通红,气急道,“墨染,你能把你主子打晕么?”
“不能,属下刚问过太医了,太医说,如不出意外,王爷他中的是那种极其厉害的媚药,本来王爷只要找个女的,就可解毒,可王爷硬是用内力把药性压制了三个时辰,只怕这药效是越发猛烈了。”
墨染的头都快低到地面上了。
“那你将我书架下柜子里的药箱里的银针拿给我,快,然后你出去,将窗户关上。”
花梓幽微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