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八,恰逢京城中最大的烟花之地流光楼的每月花魅公众表演日。
是夜,正是华灯璀璨,歌舞升平,欢腾至极。
门前琉璃灯笼排排挂,两名浓妆艳抹的妖娆女子立于左右两侧,身着水红透视纱裙,手持绫绢扇轻摇招展,不停地向过往的宾客伸臂相邀。
一些经常混迹风月烟花之地的商贾贵冑们,已经习以为常地在跨门而入的时候对她们上下其手一番。
忽然三匹高头黑亮神采奕奕的大马踏尘而来。
“嘶……”
马蹄高悬而立,吓得门口两名妖娆女子生生往后退了几步,直用手拍着胸口嗲声道,“吓死奴家了。”
只见领头一人身着一袭暗红色镶金边对襟修身长袍,双十年华左右,眉目清雅无比,贵气无双,脸部轮廓极其精致俊秀,青丝束白玉冠。
只是那眼神太过凌厉清冷如寒潭,让人在一眼望到生出好感的同时,反而心生敬畏。
领头男子姿势优雅地从马上跳下来,后面两位身着玄色劲装的属下也紧跟着身手利落地下马。
这时身着深紫绸缎罗衫的老鸨,挽着嫩黄霞披,忙从流光楼大堂内走出,眼神精光闪闪,风韵犹存的脸上堆满笑意,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呀,这位爷,快快,里面请。”
伸手准备拉住领头男子的手臂,结果被他带风而过,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后面两属下表情更是表情冷漠,一幅生人勿近的感觉。
老鸨见势立马吩咐小厮将马牵至流光楼侧面树下拴好,脸上笑意不变,提前引路,领头男子神色漠然,目不斜视地跟着跨入流光楼大堂。
老鸨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一看这位公子年纪轻轻,气宇轩昂,气度不凡,虽是面生,但想来绝对是富贵无双的主。
于是她先询问,“不知这位爷是看上我们这的花魁慕名而来,还是现场挑选姑娘呢。”
说完作势对着大堂中间的楼梯上面的一群姑娘大喊。
领头男子抬掌示意她消停。
身后一名玄衣手下立即走到老鸨跟前,轻声附耳,“我们爷找你们东家。”
老鸨立即脸色一变,警惕道,“爷,我们这里只有姑娘,没有东家,不知这位爷说的东家是谁?”
“你们东家是谁,我们找的就是谁。”
玄衣手下沉声喝道,作势扣住老鸨的脖子。
老鸨吓得脸色发青,仍不畏惧道,“这位爷若是来闹事,老身也就是老命一条。”
老鸨身后的打手欲合围向前,在大堂内花钱调戏姑娘的公子老爷们也都投来好奇的目光向他们望来。
领头男子拂了拂袍身,从袖口掏出一块月牙形翡翠吊坠,递给老鸨,“把这个交给你们的逸公子,说有故人来访。”
男子声音如清泉击石,沁入人心,一下子吸引了周围所有姑娘的目光,仍却是一幅淡淡的神情。
老鸨这下马上匍匐在地,“这位爹,请稍等,老身眼浊了,这就去找逸公子。”
老鸨命人赶紧去流光楼天字一号房通报。
片刻后,只见一精神抖擞,身着深棕色仆服的老伯亲自下来请领头男子,举止礼貎谦逊。
领头男子让两名属下在大堂等候,自己一人跟着老伯上楼前往天字一号房。
流光楼的客房布置与一般的客栈酒楼不一样,它的大堂是由很多赤红的雕梁画柱撑起,大堂高度一直通向最顶层,在大堂中间有一圆形高台,供姑娘们表演所用。
当然,花魁今夜也将在此表演。
在圆形高台对着大门方有一宽约二丈的红木雕花云梯依墙而起,通向每层客房的走廊。
每层客房布置在大堂的四周。
而每间客房分观演台和内室厢房,以便每间客房内的客人都可在观演台边饮酒边欣赏大堂中的表演。
也可在内室中寻欢作乐不被打扰,这样既方便表演又能保证客人们的隐私。
领头男子随着老伯一起上了红木雕花云梯,行走最顶层的天字一号房。
老伯轻敲厢房门,片刻后便有梳着云鬓的青衣侍女前来开门,“爷,这边请,逸公子已经在内室等候了。”
只见流光楼内的天字一号房中,墙角上高悬的夜明珠将房内照得亮如白昼。
厢房内挂了几幅清雅的山水画,画旁立着约么一人高的青花瓷釉和一颗盆栽常青树。
拐过绣着月下桂花亭亭玉立的美人吹箫屏风,便见一袭杏色锦袍的公子正坐在靠近观演台窗户旁。
手里拿着红泥小壶,正往身前茶几上沏茶,动作行云流水,静谧得好似一幅画,唯有左额前的一束卷发带着一丝异族风情,待听到脚步声,逸公子转过头来,轮廓分明的脸上立马绽放出迷人的微笑。
他的眼睛较紫宸国的人来说更加深遂,瞳孔的颜色也是深褐色,有着明显的西域胡人特色。
逸公子连忙放下茶壶,大步走到来人面前,一拳打在其胸口,“好久不见,我的洛清歌弟弟,看你这样子,越发英俊了,快叫云逸哥哥。”
逸公子随后发出了爽朗的笑声,拥抱了一下洛清歌的肩膀。
洛清歌也回应地拍了拍云逸的肩膀,眉眼含笑,那是一种安心的放松。
随后就着茶几席地坐在蒲团上,端起沏好茶的白玉茶盏,轻啜了一口,幽幽道,“嗯,上好的碧罗春,云逸,你这沏茶的水平越来越具吾国之风了。”
“你这小子,叫我一声哥哥会少块肉么,从来不叫,不过呢,你现在是尊敬的叡王殿下了,本公子见到你是不是还要先行礼。”
却是痞笑地坐在对面的蒲团上。
洛清歌愉悦地轻笑了一声,“哦,那么逸公子怎么不向本王躬身行礼呢?哈哈哈,你就比我大三天,云逸,谢谢你,我们是好兄弟。不过你一开口说话,就少了那份诗情画意。”
云逸邪气地撩了下头发,“唉,我的清歌弟弟,本公子为了你快马加鞭地从漠北赶回来,说,怎么感谢我。”
洛清歌依旧清雅含笑,捋捋袖口,“怎么感谢你都行,只要我能做到。”
复又继续品茶。
“等本公子想到了再说,你可不许反悔。看,这是什么,接住。”
云逸从前襟掏出一本册子,扔给对面的洛清歌。
洛清歌伸手抓住被云逸故意抛高的册子,随即翻阅了几页,再合拢收入袖袋中。
然后拱手感谢道,“有劳云逸兄了。”
云逸用单手撑着下巴,一副漫不经心,“小意思,还需要我差遣无影楼的人为他们传信么?”
“你说呢,这当然少不了逸公子的协助了,事成,我的叡王府任你来去自由。”
洛清歌调侃道。
“切,你那破王府能挡住本公子么,还是等本公子哪天想到了,你再兑现就好。”
云逸一副不屑的样子。
也学着洛清歌的样子轻啜了一口茶,“呸”了一声,心里突然觉得慢幽喝茶不若大口喝酒痛快,“云屏,把本公子珍藏的上好的竹青叶拿来。”
稍过片刻,青衣仕女去而复返,抱着一罐青缸子,顷刻便有浓郁的酒香捕鼻而至。
他们各执仕女斟好的美酒,云逸率先一饮而尽,“清歌弟弟,等你云哥哥的好消息就好,来,我这流光楼各色美人应有尽有,你若看上,正好也为你的王府添些人气。另今天正好是我新觅的一个花魁美人首次登台表演,我等好好欣赏一番。”
言毕,望向窗外,正好一眼可看清大堂高台全貌。
台下早已虚无坐席,有人一掷千金只为买离高台最近的席位。
忽然一阵空灵的古筝声响起,已经兴致高涨的众人更加心怀期待。
只见凌空忽然有数条轻纱彩带飘下,一端系在大堂顶部梁轴上,另一端摇曵垂下。
眨眼间,从高空中有无数桃花瓣宛若雨下。
而在花雨中隐约可见每条彩带上有穿粉色轻纱飘逸的身姿悠然而降,竟真若九天之上的花仙子降临人间。
共六名妙龄女子挽着轻纱彩带伴着花瓣雨动作整齐地轻点着地,同时松开彩带,六人一个翻转,仰面弓身围成一朵大的花朵。
众人的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紧接着古筝声一个急转。
仿若惊叹声,众人的心也跟着担忧。
只见高台正中的高空中,一袭红衣如火的女子,站在透明的琉璃罩内,如真似幻,那透明琉璃罩竟慢幽幽地往下坠。
灯光照在上面竟煊染出七色彩虹光晕流动,将众人担忧的心抓紧到了极点。
刚才还沸腾至极的人声此刻安静了。
都凝目屏息生怕错过了下一秒精彩,也越发想看清那琉璃罩中的绝色佳人是何等惊世容姿。
待到琉璃罩落地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踏实了。
那琉璃罩中的红衣女子竟然也戴着红色面纱,青丝如瀑披散及腰,随着女子的舞动而飞扬飘逸。
那女子在琉璃罩中旋转几个来回后,台下众人才看清那双灵动十足的眼眸。
额间莲花花钿若红莲欲火而来,带着极致的魅惑。
而那过于灵动的眼神,却让妖娆中透着出尘的清丽脱俗。
“啊,太美了。”
众人中惊叹声此起彼伏,欢腾中带着痴狂。
有些已扒到高台周围的隔离栏杆上,满目弥离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