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内,花悠扬送走了刚来探访的杨将军,面带郁色,返回主厅,吩咐下人去看小姐回来否。
酉时三刻,花梓幽一路哼个小调,刚抬脚跨进丞相府,钱管家就走过来,躬身道,“小姐已经回来了啊,老爷正在前厅等小姐用膳。”
“知道了,钱伯,我先去换身衣服便去。”
一身蓝衫公子装扮的花梓幽今天去了一趟兰若坊,向绿翎学了一首新曲,兴致颇高,眉眼流转间,皆是灵动之气。
“爹爹,幽儿回来了。”
换了一身樱粉缎面绣牡丹花立领裙衫的花梓幽,只见她秀发半挽半披散,小步跑至花悠扬身旁,用手挽着花悠扬的胳膊,小女儿姿态一显无余。
花梓幽眉眼弯弯含笑。
花悠扬看着自个女儿这副娇俏可爱的模样,到嘴角准备刻责的话变成了用手指轻点花梓幽的额头,“你呀,告诉爹爹,今天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花梓幽拍着胸脯道,“今天绿翎夸我剑法精进了不少呢,他还教我了一首《凤求凰》,我也学得很开心。”
花悠扬也慈祥含笑,“幽儿,先用膳,稍后为父有要事与你相商。”
丞相府书房内,花悠扬一如既往地凝望花下美人图片刻,后拉着花梓幽坐在身旁。
脸色庄重道,“幽儿,你现如今也及笄了,也该考虑下自个儿的终身大事了。”
“嗯,爹爹,幽儿明白,幽儿现在觉得幽儿并不想那么快嫁人啦,幽儿想等医好尘儿弟弟,再觅良人。”
花梓幽认真地想到。
花悠扬看她似落漠地低下头,用手轻柔了下她头顶的发髻,于心不忍,终是继续道,“幽儿现如今也这般担当了,爹爹很欣慰。其实爹爹知你的心,尘儿的事,爹爹自会想办法。今日,你扬叔叔来告诉为父,说是昨日下午太子殿下请陛下为他赐婚,他想让你做他的平妃,享有与太子妃同等荣耀,结果被叡王殿下阻止了,叡王殿下说对你一见钟情,那日送你回丞相府时,已顺便下了聘利。”
花悠扬说到此,花梓幽立马出声打断,“爹爹,女儿想事情恐怕不止如此简单吧。”
“幽儿,你果然像你娘亲一般聪慧。”
花悠扬一声叹息,复又分析道,“梁州发生了大地震,受灾民众巨多,太子负责振灾事宜,不期用于振灾的款项二十万白银运到梁州与雍州边境交界处竟被劫了。陛下要究责太子,谁知太子出的主意竟是与我们丞相府结亲,想从为父这样得一大笔嫁妆作为捐赠,以慰灾民,呵,也亏太子敢想。”
“哈哈哈,太子一向朝三暮四,幽儿决不可能青睐于他的,爹爹,他也太小看你了,你每年都会救济洛邕城内的穷苦百姓,这次,我相信爹爹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花梓幽面露嘲讽之色。
花悠扬点点头,表示赞同。
“想我花家历代商行天下,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但最想挣的也是银子,祖本商贾,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这捐赠虽不在买卖此列,可也相当于积善如流,为我花家世代祖业留个好的口碑,到了为父这一代,虽在紫宸国为官,但也不会放任祖业不管。陛下给我薄面,很大一部分看在花家背后的财力上。这往年征战的物资供应等需要,为父也出了巨大的财力。至于这振灾捐赠,为父也会尽力而为,只是没想我的幽儿竟被太子给惦记上了。还有,叡王的主意是发动朝中官员和各州官员捐赠,这想法虽好,但实施起来可非易事啊。已经吃肥了的大老虎,怎可吐出猎物,无异于从他们身上割肉。不过呢,这件事情也可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想,陛下一向看重叡王,虽说其生母不在,但毕竟是陛下宠惯一时的美人所生,又在外受了那么些苦,难免想寄于厚望。”
“爹爹是说陛下是想借这件事情给叡王殿下更多的权利。”
花梓幽想到此就问了出来。
“是的,虽说陛下有众多孩子,但皇子并不多,太子排行第三,其还有一胞弟闲王排行第五,却先天行走不便,陛下也不喜此皇子,到现在却是更甚忌惮太子母系颜氏一族在朝中的实力,加上太子又管辖着梁州、益州和扬州等三州。而最小的九皇子叡王殿下除了有战功,拥有西北军的兵符外,在朝中并未有任何地方州治管辖权。陛下也正好籍此事给叡王大好机会,以消弱太子及其母系一族在朝中的势力。不过终究圣意难测,吾等臣子也唯有见机行事。”
花悠扬目光中带着睿智,面色慎重,将利害关系晓以花梓幽。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目前来看,为父想从这场未来的权利之争中脱身,也很难了。幽儿,你可会因此而责怪为父。”
花梓幽眨了眨那双灵动的眼睛,突然笑了,“爹爹,你从小不是告诉过女儿么,做任何事情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但唯有认清自己的真心,知道这样做是自己想要的就好,而且还要开心快乐地去经历和享受其中的过程和艰辛,这才是人生的滋味么。女儿一直可记着呢。本来身在朝延中,免不了权利争斗,我们能做的和坚持的就是去支持更利大多数人的一方,因为这天下也是大家的天下,心怀善念和快乐才是最让人觉得幸福和感动的。”
“好,好,好,为父的幽儿竟然有这般认识,真是为父的荣幸,想不到吾的幽儿小小年纪,竟有古之圣贤之风。”
花悠扬甚为开怀,女儿的一习话让他不安的心定了下来。
花梓幽站起身来,也学花悠扬的样子看了花下美人图片刻,用手撑着下巴,精灵古怪道,“爹爹,你这么好的一个人,娘亲怎么会舍得离开你呢,是不是做什么让娘亲生气的事情了,亦或是娘亲跟别人跑了,到底是哪一种呢?”
花悠扬有些无奈地看着花梓幽摊开双手好奇的模样,略带沧桑地笑道,“幽儿,若为父说这两种原因都不是,你相信么?”
“相信,爹爹说的我都信。那爹爹能告诉我娘亲为什么在我和离尘刚满一周岁的时候就离开我们么。”
花梓幽干脆直接将自己懂事以来,心中的疑问抛了出来,虽然以前也问过,但父亲总说等合适时间,就会告诉她。
花悠扬立刻眼神中闪过一丝心痛之色,似难以去平复,沉默了片刻,仍摇摇头,“幽儿,说实话,你娘亲为何要离开,为父到如今也没想通,也未查出具体原因,或许是跟离尘的噬心蛊有关,你娘亲也在寻找救治之法吧,为父想不通的是,你娘亲为何要嘱咐为父别再找她,还说她此生心系为父一人足矣。”
说到最后,一向懦雅的花悠扬竟有悲凉之色,他心里想的是他怎么能忘记她呢。
虽说他有次不经意知道他的夫人原来是雪渊国前朝的公主,背负着国仇家恨,但他从不去拆穿。
谁知她竟直接离开了,以后每个月的月圆之夜必派人给离尘送上缓解噬心蛊发作的药,却再未给他留下支言片语。
花梓幽看着父亲陷入回忆的忧伤,用手按着父亲的肩膀,心想娘亲身上肯定有着不同寻常的秘密,她一定要查到。
“爹爹,我相信有一天娘亲还会回到你身边的。”花梓幽轻声安慰道。
花悠扬回过神来,神色恢复如初,拍了拍花梓幽的手背,“幽儿,愿如你所言。对了,还有一事,为父差点忘了说了,陛下最后是同时许了太子和叡王的主意的,并说三日之内,要你亲口告知选择其中一人,陛下会正式颁发赐婚圣旨,幽儿,你意下如何?”
“啊,皇上这只老狐狸,竟然知道把问题踢给我。”
花梓幽调侃道,续又宛尔一笑,“爹爹,你放心,女儿现在决不让他们牵着走,女儿决定会会太子和叡王,再做决定。”
花悠扬瞧她如此模样,知她定有主意,遂放下心来。
还是加了一句,“叡王其实真不错,不过呢,他千不该万不该带着那雪山圣女,害得我的幽儿心思犹豫辗转啊,哈哈。”
“哼,爹爹也嘲笑我,幽儿不和你说了。”
言毕,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后就轻快地跑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