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飞这边,侯七因为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卢飞干脆施展轻功拉着他飞,风吹得候七的心澎湃翻涌。
很快卢飞就看到了侯七家院子。
说是院子,不如说是一位将军住的府邸,檐下挂着红灯笼,大门也刷着崭新的红油漆,两头怒目圆睁的石狮子,象征着主人的身份与强悍!
卢飞知道了侯七的父亲,叫做侯烈,早年做些木材生意,通过勤奋耕耘,如今已是家财万贯。
侯烈这个名字,按卢飞的猜想,应该是个不苟言笑,成熟稳重的大汉。
谁知见了侯七的父亲,才知道他是位‘弥勒佛’,中年发福,让身材不高的他,显得更加福相,白胖的脸,笑起来时,竟比弥勒佛还亲切几分。
侯烈作为长辈,却亲自在门口迎接卢飞,一见到卢飞就亲切的拉住了他的手,笑着介绍着沿途的景观,最后拉着卢飞在大厅的桌前坐下,满脸微笑,道:“早就听说江湖出了位举世无双的少年侠客,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他看着卢飞,目中露出了赞许之色,又道:“小七能结识你这位气宇轩昂的少侠,是他的福气,听说你要来,我特意叫他母亲,亲自下厨,为你烧了几个小菜!”
他说话的同时,一旁的丫环,已为桌上的酒杯斟满了酒。
“来,咱爷俩喝一杯!”
卢飞亦举杯一饮而尽,侯烈脸上的笑容,要多亲切就有多亲切,卢飞虽对人冷漠,但对他却微微有了些好感,不像进门时,本能的排斥他的热情了。
侯七见气氛如此热闹,心里也是十分高兴,露出笑嘻嘻的脸,暗道:“父亲对我新交的这位朋友态度热情,颇为欣赏,那么说服父亲跟母亲,把握就大了!”
于是他高兴得不停的敬卢飞酒,卢飞举杯一杯杯的回敬,也不说话。
而侯烈毕竟关心侯七的身体,道,“少喝点,快去催催你娘。”
“来了!”
卢飞寻声往大厅外望去,只见一位贵妇人迎面走来。
那真是一位贵妇人,十个手指母,愣是戴了二十只戒指,一根手指两个,身上也是穿金戴银,在阳光的照耀下,就像一尊发着光的金菩萨。
“听说宝贝儿子,交了位气度不凡的朋友,就是这位吧!”她微笑着,上下打量着卢飞,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卢飞道:“夫人过奖了,令公子才是当世之人杰。”
贵妇人道:“公子不必客气,他要是有公子一半好,我就知足了!”
他虽然是和卢飞说着话,但自从进门看了卢飞一眼后,目光就转到侯七身上,再也没有离开过。
卢飞有些心酸。
那贵妇人虽然才一天不见侯七,就像生离死别似的,拉着侯七这看那看,唯恐他缺胳膊少腿。
她目光温柔的看着侯七,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道,“听说你今天去了愿醉客栈了?”
侯七道,“嗯!”
贵妇人又道,“听说愿醉客栈闹人命了?”
侯七道,“嗯!”
贵妇人的脸突然变沉,道,“你是爹娘的心头肉,怎么能去那种是非之地,客栈的喝酒闹事的还少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叫爹娘怎么办?”
侯七叹了口气,道,“父亲不是请得有保镖保护我嘛,放心吧,没事的!”
贵妇人的脸彻底沉了下来,怒道,“保镖,保什么保,镖什么镖!真当人命关头的时候,谁还顾得了你,爹娘什么也不求,只求你好好的,这点都不能做到吗,吃的穿的,你想要什么,爹娘就给你什么,为什么还那么不听话?”
她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变得梗咽起来,见侯七不为所动,终于哭了起来,而且哭声越来越大,要是没有卢飞之前的刺激,也许侯七早已服软了,但就算有卢飞的刺激,他依然只不过坚持了一会。
“娘,你别哭了,孩儿乖乖听话还不行么!”
贵妇人转哭为喜,笑道,“这才是好孩子嘛!”
侯烈转头看向卢飞,笑道,“让少侠见笑了!”
卢飞默然。
他终于知道侯七的眼里,为什么时常流露出孤寂的神色了。
一个人想做却不能做自己想做事,岂不是比杀了他还难受,用爱去对付心善的人,就像用棍去打蛇的七寸,真是用招用在了点子上!
贵妇人做的菜,已被丫环们铺在了桌上,鲜艳的菜色,让人垂涎欲滴,在往日,卢飞也许会大块朵硕,但现在他只是吃了两口,便吃不下去了。
饭后。
卢飞与侯七在花园赏景,天还未黑,池中的鱼游得正欢,可侯七就像池底的土,沉暮,没有一丝活力。
人心情好的时候,要喝两杯,心情不好的时候,更得喝两杯。
卢飞没有喝,不喝不代表他比侯七好受。
时间一点点过去,侯七喝了一坛又一坛。
他不住喃喃道,“我要练武,我要成为武林盟主,我要扬名天下!”
就在卢飞还在为侯七想办法的时候,来了位丫环,她把卢飞领到客房后,就把侯七叫走了。
侯七走时对卢飞保证,一定会给他和自己一个结果!
年轻人就应该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
卢飞心情不错,因为侯烈让他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闷了就随便逛,哪里都去得,饿了就吩咐丫环,厨房立马做,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这是卢飞第一次感受到家庭的温暖,他想道:“也许我的父亲就像侯烈那样吧!”
他笑着打量着客房,老爷夫人对他确实不错,安排的屋子宽大敞亮,布置古朴大方,桌椅皆是用上好的木料制成,具有凝神静气之效!
时间还早,他倚在窗边,去听池边蜻蜓煽动翅膀的声音,当然,他也听到了侯烈的声音!
卢飞不想偷听别人的话,可那话却像根刀的扎入他的心里。
只听侯烈厉声道,“你想追随一个杀人不眨眼,嗜杀成性的魔头?”
侯七道:“他不是魔头,他是我的朋友!”
他语声铿锵,接着道,“每个找个找他麻烦的人,他都能放过他们一次,无一例外!”
侯烈冷笑道,“一次过后无疑列外的杀死么?”
侯七道:“那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如果是我,我也会杀的。”
侯烈气头发都立了起来,怒道:“好一个咎由自取,你他的仇家遍及海角,你是我的儿,我不想看着你为那种人去送死,那种人没有好下场的,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他一手扬起,就往侯七脸上打去,侯七动也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侯七道;“就算你今天打死我,我也要说,你和娘亲只知道我是个听话的孩子,可你想过我心里向往的是什么生活吗?”
他不待侯烈开口,继续道:“男子汉活一世,定当快意恩仇,怎么能贪生怕死,贪图安逸享乐。”
“十岁那年,我背着你们偷偷练武,把自己脸砍了一刀,那一刀下去,真是把我小命都快捡去了,可是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要耍刀,死也不后悔!”
侯烈听得此话,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在了侯七脸上。
侯七吓得大变颜色,刚才父亲动手教训他时,他都没有任何惧怕之意,这下只觉天都塌了下来,道:“爹,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他用袖口替侯烈嘴角的鲜血擦干净,侯烈此时倒是出奇的冷静,他只用一双充满爱的眼睛望着侯七,有时候什么话都不说,却比说了任何话都有效。
侯七不敢瞧这双眼睛,他怕自己又要屈服,他把侯烈扶到椅子上坐下后,突然跪在侯七面前,凄厉道:“爹,你就成全孩儿吧!”
他不停的磕头,额头都磕出血来,侯烈扶住他肩膀,他一抬头,就看到了父亲那张老泪纵横的脸,父子俩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凝望着。
过了半响,侯烈突然从椅子上站起,他背负双手,眼泪已收回了眼眶,望着窗外的青树出神,过了很久,才道:“好,我答应你!”
他转身抹去侯七眼角的泪水后,笑道:“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下次再让老子看见你的泪水,老子打断你的腿!”
侯七怔住了,侯烈笑道:“是不是感觉老子特凶悍?”
他不管侯七脸上复杂的表情,啪的往地下吐了口唾沫,笑道:“你老子当年号称华山一霸,称得上是无恶不作,直到遇到了他”
侯烈说起口中的他时,浑身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想必那神秘人武功之高,已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他又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定了定神,才继续道:“他的武功真是高得神乎其神,他找老子比武,老子输了,输了就得答应他的条件,他叫我废掉武功,也不能传子嗣武功,算是对我的惩罚,老子虽技不如人,却也不想当言而无信之辈,现在老子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要找老子算账,只管来,只是那么多年,委屈了你。”
侯七愕然,他不知道他爹还有这么一段过去,过了很久,才道:“孩儿受点委屈,算不得什么,过了那么多年,说不定那人早就死了,用不着担心!”
侯烈笑道:“你不用着安慰我,你放心,你死了,为父就算烂在棺材里,也会爬起来为你拼命!”
他按住侯七为他擦血迹的手,继续道:“我打算把家产变卖,你娘亲早年跟着我受过穷,所以现在才对金银财宝有特殊的偏好,可是为了你,哪怕上街乞讨也是愿意的,我把钱全部给他。我就不信他不动心,还不行,我就求他,哪怕搭上我这条老命也在所不惜!”
侯七道:“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苦命的娘亲该怎么办,她不能离开你。”
他挣开侯烈拉住他的手,继续道:“要是为了牺牲你和娘亲的幸福,这武,不练也罢!”
侯烈在侯七脸上猛地扇个耳光,厉声道:“我不想再听到这种话,本来就是我们对不起你,你用不着为我们两个老骨头可怜,老子违了他的约,他要找上老子,老子一人承担,可老子答应了你练武,天王老子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侯七的眼眶已渐渐湿润,但想起刚才父亲说的话,除了把泪含在心里,只能说声,“谢谢爹。”
侯烈见侯七那么严肃,一下子还不好意思了,摆了摆手,道:“父子之间,还用谢嘛,倒是爹对不起你,要不是爹当年作恶多端,也……”
侯七打断他的话,道:“都过去了,不说那些了,只是我那朋友,还望爹不要对他抱有偏见!”
侯烈无奈的笑了笑,道:“你啊,和你老子一个德行,从不为自己想想,心里处处是朋友,倒还真是老子生的。”
他想了想,又觉得有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嫌疑,一番话还未说完,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侯七也笑了,他好久都没有那么开心的笑过了,当自己想做的事,能得到自己最亲近的人的认可,这份幸福足以把他冲晕!
侯烈停住了笑,道:“你对他了解多少?”
侯七沉默着。
侯烈叹了口气,道:“为父只希望他不是白眼狼,不要负了你。”
侯七望着侯烈,缓缓道:“爹应该听过‘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侯烈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看,你还是防着他点好。”
侯七听得此话,不由皱起眉头,他看着远方,目露自信,坚定道:“我相信他是好人!”
他轻轻叹息一声,继续道,“父亲以后不要说他的不是了,如果被他听到了,他该多么伤心啊。”
卢飞从听到侯烈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就想离开,可却因为侯七这个朋友,而留了下来。
卢飞不怪侯烈,他只是羡慕侯七有两位伟大的亲人,他的父亲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不惜做任何事,不惜诋毁别人家的孩子。
卢飞就在想,“为什么不能把别人家的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爱呢?”
他却不知道爱不仅盲目,而且自私。
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师傅和名朵,两滴眼泪已静悄悄的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