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桃粉色襦裙少女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丝争辩的气力都没有,就这样被美人颤抖的一掌打倒在地。
那美人还想上前打她,旁边有两个丫鬟拉住了她,其中一个哭喊:“四小姐,您就是把五小姐打死,二小姐她、她也不能死而复生啊!”
旁边一位穿着暗色紫檀绣花长裙的姑娘也劝着那美人:“四堂妹,你莫冲动!怪只怪那畜生丧尽天良,五妹却是无辜的呀!”
“无辜?”那美人虽凶悍,却是明艳不可方物,丹凤眼张扬入鬓,眉眼深邃,赫然流着胡人血脉。如今她的眼中蒙着一层水雾,指着趴在地上的少女骂道,“她明明知道浮梁山如今有狼,还非要拉着二姐去草丛深处!你说!那狼怎么不咬死你!”
“四堂妹!”
旁边劝和的姑娘见她说出这样的话,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制止了她。那姑娘清秀白皙,是典型的江南小家碧玉。她皱着眉头,严肃道:“四堂妹,你万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
“可……可是……”美人眼中的水汽愈发汹涌,“二姐她……”
她终于忍不住,用双手捂住了眼睛,低着头低低啜泣,看上去无助而悲恸。
那地上的少女没有分辨一句,也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顿时,前厅里哭声一片。
弥生站在前厅门外的阴影里默不作声看着。
这几位唐家的小姐,环肥燕瘦,各具风情,站在前厅里本就让人眼花缭乱,此时齐声哭了起来,便让人更加不知所措。
可弥生没有被她们的哭声影响分毫。她只是看着。
那个带着胡人血统的明艳美人必定就是唐家庶出四小姐唐若芸,听说她和二小姐唐若莺虽然嫡庶有别,但关系比同胞姐妹还好——如今唐若莺遇害,她这般失态也是情有可原。
被她打的粉衣少女,应该就是今日提议离开山道、去偏僻草丛里嬉戏的五小姐唐若蘅。那草丛齐人高,她们离开山道没过多久便各自分散,然后唐若莺便被狼袭击。如此看来,也是她的提议才招致了杀身之祸——她表现得这般自责懊悔,也无可厚非。
最后那个在旁边劝慰的小家碧玉,只能是唐若莺大伯家的嫡女唐梅儿。
唐若莺大伯是留在浮梁县的唐家大房,一直照顾着唐家的老母亲,依赖做郡尉的弟弟过活。唐梅儿是唐若芸和唐若蘅的堂姐,现在看来,她品貌端庄、举止有度,在这种时候,也只有她能顾着最后一份体面和理智,劝慰伤心欲绝的唐家姐妹俩。
弥生在心里快速过了一遍唐家的情况,有了大概的计较。
——在面对“唐若莺被害”这件事的问题上,她们表现得都很完美。
可是,真的是如此吗?
她们四人相距并不远,就算浮梁山真的出现了孤狼,可为什么咬死一人后便马上消失不见了?只有极饿的狼才会攻击人,唐若莺的尸体完好,说明狼咬死她并不是为了吃她!再这样思量下去,便让人不寒而栗了。
弥生微微冷笑一声。
姐妹情深,好一个姐妹情深!
她慢慢从阴影中走到前厅,面上又恢复了那古井无波的沉静,只冷淡地看着这群哭得热闹的美人们,道:“今日各位小姐都累了,回府去休息吧。”
唐梅儿哭得最隐忍,她快速地收回了眼泪,抬头看向弥生。见她一身捕头打扮,便问了一句:“捕头,妾身二姐的事,便要怎样结了?”
弥生不动声色道:“若无意外,便按恶狼咬人了结此事。”她见唐梅儿欲言又止,便又道:“三日之内,衙门会派人集结附近猎户进山打狼,到时自会给府上一个交待。”
“那是最好不过,妾身在此先替唐府谢过衙门。”唐梅儿的回答知礼有度,恭谨谦逊,没有丝毫的混乱。
弥生点点头,不再多语。
唐若芸和唐若蘅早已哭成泪人。她们都忘了行礼的体面,被丫鬟搀扶着便往衙门外走去。还是唐梅儿记得向弥生微微点头示意一下,才快步追了出去。
弥生看着她们一行人离去的身影,默不作声。
阿绮也自后院走了过来,站在弥生身后一会儿,见她还是一动不动,才开口问道:“小姐,你还是怀疑此事是人祸?”
“太过完美就是不完美。”弥生转身,脸上罕见地略带了些倦意,“你去帮我,把王大夫请来。”
阿绮一听,担心之情溢于言表,“小姐,你哪里觉得不舒服了?怎地想要把王大夫叫来?”
弥生一挑眉,回看她傻乎乎的小丫鬟,“我何时说要找王大夫来帮我看病了?”她顿了顿,脸上浮现几丝诡谲神秘之色,“我让他来,验尸。”
“啊?!”阿绮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