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玄霁说他也是才意识到自己会吹笛子,高杨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那笛子......我想起来了,白玉笛......传说中的惹墨白玉笛!”高杨表情一怔,似乎也被自己的话惊住了。
“惹墨白玉笛?”玄霁重复了一句,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高杨笃定的点点头,“如果我猜的没错,那笛子是一千年前回鹘进贡给唐太宗的贡品,是用和田羊脂白玉制成的。顺着原本的玉的纹路的走向,上面有一整道绵连不绝的黑色带状质地,像是给通体雪白的纯美之玉上用毛笔沾了一道墨污,因此得名叫‘惹墨白玉笛’。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还要再检验一下才知道。”她来了兴致,站起身要去查看。
玄霁一把拉住了她,“别看了,今天你也累了,来日方长,改天再做这些研究的事情。刚才情绪那么激动,还是坐下先缓一下。”他起身去拿了些果汁,打开盖子递给高杨。
看到玄霁如此关心,高杨只得作罢,接过果汁,小口小口的喝着,只是心里还念念不忘刚才那曲子,“《幽禅赋》......名字倒是特别,有什么佛家的典故吗?”
玄霁快速思考了一下,并不知道有类似的典故,“我虽然不是很懂音乐,但听起来这曲子倒有些禅意,配的上一个禅字。前半段的旋律有些山水田园的意味,鸟鸣山更幽。《幽禅赋》三个字,或许是按照意境来取的吧。”
“或许吧......这是佛家的乐曲?是梵乐?”高杨追问道。
“不,不像是梵乐。”玄霁否定道,“梵乐是佛教用以阐明佛理、弘扬佛法的佛事音乐,也指世人创作的歌颂佛教的音乐。佛乐通常庄严清净,蕴涵慈悲之情,使人听后动容,起欢喜之心,动善意之念。绝不会是这种哀怨的曲调。”
高杨仔细回味了一下刚才的乐曲,觉得他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玄霁不解的问,“刚才那曲子,你说你是第一次弹?”
“没错,我是按照你那书上翻译出来的曲调第一次弹。奇怪的是,这曲子我好像弹得很熟练。最诡异的是,到跟你合奏的部分结束,从你那本书上翻译得来的曲子就已经结束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在没有任何乐谱的情况下还能自如的弹出后半段,就是那段极度哀伤的部分,弹到那里,我心里突然间疼的厉害,眼泪也不由自主的往下掉。”高杨心有余悸的回忆着。
“你是说,后面曲调哀伤的那部分,是原本我的书里没有的?”
“我确定是没有的。”高杨说,“是我在潜意识里弹出来的,之前我都不知道有那一部分的存在。”顿了顿,视线看向玄霁,“你呢?刚才好像你也是在没有乐谱的情况下吹的笛子。”
玄霁眼神飘向远处,“对,我也是在潜意识里吹奏出来的,合着你的旋律,不由自主的就拿起了手里的笛子,大脑没有经过思考,就像是一种本能。”
他的话不由令高杨想起了刚才的合奏,“刚才的合作真是痛快,有一种心灵相通的默契,好像是一场透过音乐的心灵对话。”
“我也有同感。等有时间我要再仔细研究一下,或许还会吹奏别的什么曲子也说不定。”玄霁修长的手指略动了动,回味了一下刚才手持笛子时的触感。
高杨扬起长长的睫毛,“有机会我们再合奏一曲吧!那种默契,真好......”
看着高杨期待的神情,玄霁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眼中却隐隐闪过一丝忧虑。
高杨的话和自己的反常举动让都他心中困惑不已,难道是前世的记忆区苏醒带来的潜在动作?
高阳公主和辩机的谜团再一次萦绕心间。
可是不管再迷惑,他都不想给高杨徒增烦恼,也不强求一定要去寻找答案。
“滴咚”一声,高杨的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一目十行的看完,她失望的“啊”了一声。
“怎么?”玄霁看了看她手里的手机。
“是我爸爸发来的短信,说家里停水了,通知我今天洗不成澡了。可是你看,我今天修神树弄得灰头土脸的,再不济,至少还要洗洗头发的。”高杨微微皱着眉头,拉过背后的长发郁闷的说。
“停水?”玄霁站起身来,“我去看看我家有没有停水,没有的话就在这洗吧。”
来到洗手间扭开把手,水龙头里“哗~”的一声,一脸骄傲的喷出水来。
“有水的,你要在这洗吗?”
高杨松了一口气,“这......方便吗?”
“当然。”转过头来,看到高杨受伤而包扎严实的手,玄霁想了一下说,“你的手不能沾水,只是洗头发的话,我可以帮你。”
花洒里的水温温的从头顶掠过,温度不冷不热,很舒服。洗发水不知道是什么牌子,有一股阳光的味道,又有些像大米的香味,倒在头上有些凉丝丝的,很清爽。玄霁的手轻柔的抚在头上,力道不轻不重,倍感温柔。
高杨低着头俯身前倾在洗手盆前面,享受的眯起眼睛。玄霁轻轻的挽起她的长发,用手把泡沫均匀的涂抹在头发上,先用手掌轻轻的揉搓了片刻,又用指腹反复的打圈滑动按摩了一会,最后一手拿着花洒,一手轻轻的撩动她的秀发把泡沫冲洗干净。轻柔温润的触感从头顶传来,高杨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用毛巾把她的头发包裹好,玄霁示意她稍等一会。
不知道去哪里翻了半天,他拿着一个看起来很有年头的吹风机走了进来说,“幸好之前惠恒在这住的时候留下了个吹风机,看看还能不能用。”
说着打开试了试,看样子运气还不错,一切运转正常。玄霁小心的把高杨的衣服用毛巾保护好,免得被头发上的水打湿,接着轻轻的把擦头发的毛巾从她头上拿了下来,打开吹风机帮她吹头发。
温热的风上下左右的吹来,高杨的发丝也从**打绺的状态渐渐飘逸起来,有些像在拍广告片,她站在镜子面前,从镜子里看到玄霁高大的身躯站在自己身后,手里拿着吹风机,轻轻拨弄自己长发。那副认真的样子,搭配着昏暗的灯光,映衬出他的面庞俊雅无比,看得她不由得一阵心旌荡漾。
没有任何预兆,高杨忽然转过身来,看上玄霁的眼睛,双手环上他的腰,把头轻轻的靠在那宽阔的肩膀上。
半干的发丝飘在玄霁的脖子上,冰凉的触感和清香的味道令他一愣,手里的吹风机瞬间跑偏了方向,吹掉了挂在墙上的一条毛巾。
玄霁回过神来,低头看到高杨像一只小猫一样伏在他怀里,没说什么,默默的用双臂环在她身体周围,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拨动着她背后飘逸的黑发继续帮她吹干。
高杨伏在玄霁怀里,只觉得一阵温暖和安全,她今天的确有些受到了惊吓,直到这一刻才微微的平复下来:玄霁果然是治愈系的,躲在他怀里真好,哪怕只有片刻也好。不过,这样是不是......好暧昧......
高杨从浴房的玻璃中看到,两个人贴的那么近,显得那么暧昧,暧昧的灯光,暧昧的自己,暧昧的情愫......
保持着这个暧昧的姿势,两个人谁都没说话也没有动。玄霁手掌中的发丝似乎早已经干透了,可他还是没有放开。
直到后来吹风机不给力的冷哼了一声,慢悠悠的停止了运转,高杨才恋恋不舍的从玄霁怀里起来,看上去很像只慵懒的小猫,刚洗过澡,毛发柔顺的可爱模样。
玄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干的差不多了。”
伸手拂去挡在额前的碎发,高杨轻柔的说,“都干了,好享受。”
玄霁的声音低哑温柔,“你喜欢?那以后就都这样帮你吹头发。”
高杨一怔,心里暗暗想象着今后结了婚每天伏在他怀里让他吹头发的画面,不由的甜甜的一笑。
“你会不会剃头发?”
玄霁突然的一问打断了高杨脑补的画面。
“啊?”
“不是说想看我参加明天的佛事活动?今天时间有些晚了,理发店也关门了,你可以帮我弄一下吗?”玄霁解释道。
高杨显得有些犹豫,“嗯......好啊......我可以试一试。”
高杨之前哪儿干过剃头的活计,她虽然动手能力不错,不过毕竟没有过什么经验。只是她一心想为玄霁做些什么,于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可是真到玄霁端坐在凳子上,等着她开动的时候,她竟然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了。
从镜子里看看高杨一头雾水的样子,玄霁觉得好笑,鼓励了一番又指导了一下。
高杨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又暗暗给自己打了打气,按照玄霁说的方法开始操作。
她动作十分小心,每操作一下,就从镜子里暗暗的观察玄霁的反应。注意到玄霁始终一副鼓励的神情,也就慢慢的自若起来。
过了好半天,终于完工。
低头仔细一检查这才发现,头顶上竟然有好几个小伤口,汩汩的往外冒着血。
高杨一阵心疼,连忙道歉,“对不起,弄疼你了吧?”
玄霁整理了一下掉在身上的碎发,笑笑说,“不要紧,没有什么感觉。你手艺很好,以后我都不用去理发店了。”
看到他丝毫没有一点埋怨自己的意思,高杨更加暗暗责怪自己太不小心,想着说是不是要涂些什么药才好。
玄霁始终没有当回事,收拾停当,站起来转过身冲着高杨轻轻一笑。
这是,怎样追魂摄魄的一笑啊......
高杨顿时呆住了。
灵魂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复活一般,一个身影带着一抹从容淡然的笑容从心底浮起,跟眼前人的影像慢慢的、慢慢的重叠在一起,渐渐合二为一。恍惚过后,她竟然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他,究竟是不过才认识了几个月而已的他?还是自己脑海中原本就有的他?
就这样恍惚着,目不转睛的看着玄霁。
和尚,年轻的和尚,俊美的年轻的和尚,高大英朗的俊美的年轻的和尚。眼前站着的明明是一位不入红尘的佛门弟子,身畔微微笼罩着淡淡金黄色的佛光。可是为什么看起来似曾相识?
高杨喃喃的说,“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看着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神色十分恍惚,又问了这么意味深长的问题,玄霁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儿,“高杨?”
听到玄霁的声音,高杨回过神来,皱了皱眉头,“我今天......可能是累了,要不就是精神错乱了。从进到你家开始,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似曾相识,看到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
她的话说的那么肯定,让玄霁不得不开始怀疑她是不是也有什么前世记忆,“你是觉得有些眼熟吗?还是觉得什么人和什么东西有关联?”
听了这话,高杨却又摇摇头,大大的眼睛愣愣的看着玄霁,“我说不清......禅房也好,七宝菩提释香珠也好,惹墨白玉笛也好,甚至......包括你,尤其你剃了头发的样子,我都隐隐约约的有很熟悉的感觉。可是又说不出什么具体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你家里古色古香的东西太多,所以有些胡思乱想......”她有些紧张,低下头把头发别在耳后。
跟高阳公主有关吗?
玄霁暗自沉思了一下,这种情况如果用卜利恩3.0来扫描一下高杨的前世记忆区是再好不过了。可转念一想,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她是不是高阳公主真的那么重要吗?他要做的,只是让她开心快乐,不就足够了吗?
想到这里,玄霁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话锋一转,“那,那瓶红酒呢?你看到它是不是也有别样的感觉?熟悉吗?”
好冷的笑话,高阳的紧张却莫名的被缓解掉了。她娇嗔的笑道,“是啊,满屋子里,我最有熟悉感的莫过于它了。你倒是提醒了我,或许我有点紧张,该喝点酒放松一下。”
玄霁侧目看了看她受伤的手,语气温柔却不失强硬,“为了你的伤口着想,现在还不能喝酒。你放心,这瓶酒我会给你留着的。”
“哈哈,要是别人说这话我还不信,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一言为定,不能偷喝哦!”高杨声音清亮,笑靥如花。
玄霁看着她也笑了笑,自然而然的抬手把她的头发往脑后拢了拢。
时间不早了,玄霁开车把高杨送到了她家楼下。
高杨在车里又坐了一会儿才道了别。
临下车的时候,黑暗中看到玄霁的深色眸子亮晶晶的,高杨忽然又变得恋恋不舍起来,磨磨蹭蹭的不肯下车,“我......什么时候还能去你家玩?”
似乎看到玄霁宠溺的一笑。
“随时。”
“好。那晚安,明天见。”
为了掩饰自己心里抑制不住的喜悦,高杨匆匆跳下车,飞一般的逃走了,怀里还抱着一大堆她今天买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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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家门,迎接着她的不是别的,而是来自父母不怀好意的小眼神。
妈妈结结巴巴的说,“回,回来了?”
爸爸更直接,“怎么回来了?回来拿东西的吗?还走吗?我们以为你今天就不回家住了呢。”
这是什么爸妈啊,怎么还有主动希望女儿住在别人家的?她佯装淡定,顾左右而言他的说,“啊......好困好累啊,我去睡觉了。”
走到窗前,看到玄霁的车子还在,打开窗户冲他招招手,看到车里的人也冲她招招手,随后才听到玄霁发动车子离开的声音。
高杨惆怅的长出了一口气,走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水龙头里“哗”的一声涌出水来,全然不像要停水或者是停过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