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做了一个梦。安蝶看到在一瞬间全部覆盖自己的金色,多么温暖的海洋。
涌动的暖流中每朵花都照漾着温和的波痕,每一株徘徊的身影都是谱写出来的奏乐章,从神秘的空间中央洋溢蔓延。
美的没有真实感。
坐落于最大的花中的女子清晰浮现一头华丽饱满的金色卷发,金丝长裙,镶嵌于长裙中透明飘带悠然飘扬,闪烁着跌宕的色泽。
聚合的光将粉嫩的身躯包裹在中央,生命的暖流不断流淌至他全身的每一处,那个婴儿睁大水晶般的纯净透明的瞳孔拼命想看清近在咫尺的女子。女子有着滑玉一样瓷白的脸,润枣一般的红唇,和扑面而来的香气,她正在对手中抱着的孩子施展最慈祥的笑容。
“嘉俐。”柔和的声线包含着慈爱,她轻声呼唤怀里的婴儿。
婴儿从母亲身上移开视线,安蝶顺着那个方向才发现她身边站着一位气息平凡的女孩,女主人抱着笑意对红发少女投去视线后她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齿,纯真又熟悉的面孔。
安蝶呆呆望着记忆的旋流里她触碰不到画面。
婴儿和她们在梦境中持续了数年朦胧的幸福,他渐渐长大,稀疏的黄发也渐渐稠密,直到有一天,孩子顺着河水流淌向无底的黑暗。就在一个暴雨夜,雷声轰鸣,枝叶如针扎般覆盖房间,女子挣扎身影的曲线涌动着紫色的秽气。她撕破了衣服,拉扯下团团金发,她破坏了一切,漫天花朵落地瞬间枯散,满地枯散的腥红漫漫扩散。
孩子心中的一切被撕碎了。朦胧的幸福只在一瞬间就灰飞烟灭。
孩子不得不离开梦境,当他被女子远远推开时,纠扎在内心深处的复杂螺旋化为腥红的瞳孔明明灭灭,最后顺着河水消失在死寂的冰冷中。孩子死死抓住破烂的木筏,使不出多余声力,身体不由自主的凝固,任凭浪涌,和体内的刺痛拍打起伏。
漂流…漂流…安蝶完全触碰不到他。
2
“这次成功可以赢得全暮池的信任,埃利亚就有立足的余地了。”艾歌兴致的走向米勒亚高大身形矗立的高台,他正凝重的看着自己吐出的烟气缓缓上升直到染灰整个夜幕,他默默等待着悄然来临的洗礼之夜。
“你害怕吗?”艾歌牵向米勒亚的手在月光下皎洁美丽,深情的眼眸像满溢了几个世纪的爱却又充满未知的深邃。“我们一定能创造奇迹,为这场悲剧画下止号的,只要你能一直在我身边。”
“明天过后,我们就在幕池安顿婚礼吧,艾歌。”
“嗯,这里很美,我很喜欢。”
深夜白连基地里,艾歌搬弄着武器做讨伐前最后的准备,米勒亚则在外面跟白连成员组成一条长队,做最后的整顿。
“祝贺你,米勒亚!一个月就可以去讨伐了,真了不起。这次成功了回来成为史诗吧。”“话说最近为什么都没看到你和安蝶姐姐一起啊。”
“做了坏事就被关禁闭了呗。”
“真逊啊。”
年纪轻的成员和米勒亚絮叨不断,前面年长的前辈们却都沉默着,战斗前的沉稳吗,身经百战的他们面对无数次亲眼见证的怪物都会有怎么样的操刀呢,米勒亚心里暗暗兴奋。
空寂的埃利亚大宅内,从沉睡中苏醒的安蝶再次泛起担忧。
外面异常寂静,话说从自己被囚禁起就没再见到米勒亚了,他们遭遇什么了吗,安蝶颤抖的拥抱双手,这时嘎的一声划破深寂,她警觉的望向正被打开的房门。
“芝音?你也没去吗。”
腥红的月色沉沦,百鸟齐鸣,晃铛的叶片带动发响的风炫目而缓慢的旋转,长长的队伍迅速被茂密的黑色丛林吞噬。深山中的少年忽然感觉到四面八方不断临近的脚步声,这种在熟悉不过的感觉是人们不断靠近自己的杀意。
然后嘉俐的意识被杂音般刺痛的感觉全部淹没,一瞬间身内外所有之物都陷入寂静的深海。这时四面八方的脚步声就格外响亮分明,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准备好了吗?好好惩罚那些最想加害于你的人。唯独你,我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我的儿子。”
“别再折磨我了,母亲…”
他被吞噬了声音之后肉体也被渐渐侵蚀,直到瞳孔完全转化为暗红色,嘉俐脱变成另外的自己。这时候四面八方的人已经站脚原地,全部的枪口端正的瞄准着他的脑袋。
下一秒,齐刷刷的枪弹飞速的蹦出,震耳的几波攻击下来,弥漫起烟雾。人们睁开眼想望清攻击的目标,就被枝干状的手臂猛地推向远方又收回。
子弹顺着人们的手臂弹回他们的身边,前方巨大的身影渐渐清晰。灵巧躲过反击的米勒亚跳到树枝,看着安然无损的执行人形态像只巨型刺猬一样包裹了层层厚实的木块。
“木块上没有子弹穿透的明显痕迹,是攻击的时候木块自动软化了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这么完美的防御,真是了不起的灵动性。”米勒亚吃惊的感叹,并因为防御壁的快速冲击急忙躲避的人因为巨大的冲力跌到后方,大家都被迫分散开来。
此刻暴走形态的嘉俐周围已空无一人,米勒亚突然灵敏的跳出来朝他的头顶挥着剑砍下去,执行人缓缓回望过去。
“我之前把安蝶一个人丢下过,可我没想到那点孤寂对她的影响远远不及你造成的,不及对你的执着,起码在你被拯救之前这幅丑恶的形态下让我把你打醒吧。”
剑插进地下,嘉俐撇过头躲过了致命一击,一瞬间他的防御外壳化为幻影般消失了。当敏捷的米勒亚再次握住剑的时候发现根本拔不出来,于是执行人再次缓缓回望过头,狰狞的表情让米勒亚一瞬间满脑空白,他开始相信面前的绝对只是一只无情的野兽。
“手快松开!米勒亚!”艾歌拼命的喊着,话音刚落,剑就被愤怒的拳头压的扁扁。
米勒亚撒腿就跑。“是啊,现在毫无战斗力了,不撤干嘛。”为让艾歌逃走分散嘉俐的注意力他回头大喊着,“有本事追上来啊怪物!”看着执行人紧紧盯着自己开始挪动身子,并根据自己的速度加快步伐,他舒了口气,着汗转头继续奔跑。
无边无际的林海一个人影都没有,安静的离谱。
“奇怪,他们都在分散后这么快就跑开了吗。”空荡的山林里,米勒亚慌忙的张望四周。“芝音呢,她到底在磨蹭什么。”
他猛的回头,后方两道红光清晰呈现,腥红色的眼珠尖锐盯着米勒亚,米勒亚加快了速度,可是并没有与红光拉开距离。
“你想往哪里逃?”逼真的话语萦绕着他的左耳。“这是我的森林。”
3
“芝音,你也觉得我还是跟你们在一起比一个人呆在大宅安全吧,也许埃利亚全员至此能增添成功的可能。”
“请放心小姐,你绝对会安全,米勒亚他们就在山顶。”然后安蝶看到带路的芝音消失在前方一个绿荫密布的洞口里。
“芝音?这么黑你过去干什么。”
安蝶顺着漆黑又狭窄的小径往前走,不断呼唤前方的芝音。突然间,安蝶掉了下去。
米勒亚看着暗黑的影块一点点在他身上移动,感受着压到他的肩上越来越厚重的份量,他冒着虚汗的全身像被凝固了的冰块,沉重的无法迈出一步。被凝固的大脑里唯一还在徘徊的一个念头就是,这会是我的终结之处,然后,缠绕在米勒亚身上的枝叶被四面八方的刀片快速劈开,很快捆绑他的枝叶成块的脱落了一地,米勒亚获得了自由却依旧固定着姿势。
“傻了吧?”
艾歌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一脸自信的望向执行人。“怪物,来谱写一场最伟大的革命史歌吧。”
“住手艾歌,不要和他对抗。”米勒亚竭尽全力发出的声音让艾歌不以为然的质疑。
“你想让我看着你被追杀无动于衷吗,真是的,帮你遮掩下视线你也不说声谢谢,那些白连的蠢货早被我摆脱了,我也想等芝音来之前活动活动筋骨呢。”
“我不行了…”
这时艾歌才注意到米勒亚被枝叶扎到的很多地方开始扩展成伤痕,流出条状的鲜血,皮肤的愈合程度完全不及它表皮的破坏残留的影响,艾歌迅速跳到米勒亚身前扶住他。
“我帮你包扎!躺下来别动。”她把他扶到一棵树旁,树背对着嘉俐。
你快走吧,别适得其反了,怎么好好包扎,你被他触碰到也许会被碎尸万段吧。能成功脱逃已经是奇迹了。
“可恶…那只好先消灭他了。”艾歌很快速的包扎完他腿上的重伤处,不论米勒亚万般劝阻她收拾好自己的器具后,头也不回朝嘉俐奔去。望着艾歌奔去的身影,无奈的米勒亚的此刻眼前一切景象已经开始变得缭乱,声音也渐渐失去了力度,他在模糊的意识中呼喊出最后的话语,可恶,芝音,你到底在哪里…
我是众人皆知的午夜魅影,飘逸的女刺客,帕罗莎尔的掌上明珠。阅历丰富的我明白男人是只能利用的工具。
面对被流言蜚语和质疑笼罩的我,你对我摆出镇定的表情这样说着。“艾歌小姐,和我订婚吧,为了能成为你妹妹的家人,永远陪在她身边,我会努力和你培养感情的。”
当我看到现在还有这样无药可救的死板笨蛋,我很兴致的妥协了你。开始作为暗杀我父亲为目而接近我妹妹的人,放不下我妹妹而为了成为她的家人而靠近我,直到后来喜欢上了我。居然有人对这样不加修饰的我产生感情,这么容易产生感情的人居然能这么完美的胜任着这类行业,这个无药可救的笨蛋。
“怪物,谁允许你伤害米勒亚了!把你的所有本事拿出来冲我来吧!”执行人望着刀片在眼前闪烁不停,这种花哨凌乱攻击不痛不痒,却持续了很久,不久,她的频率缓下来,嘉俐一把抓住她的本体,手中的木壁化成硕大的长刀,在她身体的区域内划过致命一斩。
艾歌像失翼的鸟停止了跳动,除了落叶一切声音化为恰然而止的寂静,嘉俐的爪子死死的抓着她断掉的右手,血滚滚落下草坪,空气中腾着热气,她犹豫的望了几秒,猛咬嘴唇,撒腿就抓住昏迷的米勒亚望远跑。
“人类是多么的渺小却又多么自以为是。在逆境中依旧自负着,贪婪着,我很嫉妒。还闪烁着希望的瞳孔,是我们永远不会再得到的东西。”
“知道你们为什么得不到吗?”山坡顶端苍黑的森林,芝音密集的长发在树荫下整齐的飘散,不是很清晰的脸庞保持着笑容,周围的人拿着捆绑工具和锯刀朝她走过来。
“你们从来不去尝试改变,只会闭嘴做着这些苟且生活,只能把恨意加在我们祭品身上,不是空壳是什么。”
“为了生活我们别无他法,如果我们交换,你会知道什么是绝望。快把安蝶·埃利亚交出来,你们严重破坏洗礼的事态已经传到艾斯少爷那里了,你们再不死我们会很困扰。”
“这种事态的一部分原因不也因为你们没把本月的祭品玄莴交出来嘛,看来我们都不希望重要的人去送死,你们这么自私还是由我来拥抱你的绝望吧,如果洗礼是为了生存必须存在的,那我们就一起来见证打破规则的后果吧。到那个时候结局是好是更糟,我们是活着还是面临更大的灾难,真是拭目以待。”她不断躲避着白连的士兵砍向自己的刀具。
“只会说漂亮话呢,让我来试试你的能耐吧。”他们挥舞的越汹涌,芝音笑的越坚定。山林另一头,被暴走形态嘉俐追赶着的艾歌体力也已经来到极限。
“不好,米勒亚,我也…谁来,救救我们。”
“原谅他们吧!杀你不是他们的本意!”然后安蝶披散着金发跑进艾歌的视线。
危险还没说出口,安蝶掠过艾歌跑向失控的执行人身边,接着迅速把自己的项链带到了他脖子上,艾歌依旧维持张嘴说不出话的动作,可执行人身上的枝壁开始一片片瓦解,掉落的瞬间又化成粉末漫散开来,黑暗的气息消散了。
这是芝音的护身符,亚姆宝石,居然给他佩戴会就此抑制他的失控,芝音居然藏着这种东西。芝音到底是什么人,这宝石是她的吗。到现在才拿出来,安蝶颤抖着从嘉俐身旁捡起来断下的血臂跑回艾歌身边。
艾歌看着安蝶拿起她的工具箱靠近自己,冷静下来。安蝶才是你的选择吗,芝音。
十五分钟前…
“好痛,这个陷阱居然这么宽阔…”安蝶看到眼前被泥土深埋着的墙壁有一些木材建筑展露出来。芝音用手不断挖开泥土,一道古老的门渐渐呈现。她轻轻旋转门的把手,没想到轻而易举的打开了门。门嘎嘎的响着,门上的灰尘落叶纷纷落到了安蝶头上,芝音目不转睛的盯着里面。
“芝音,一个密道啊。”
芝音点着烛火,两个女孩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这里你早就知道吗,安蝶问着,芝音默不作声。沉闷与好奇陷入的狭窄小径。走了些路程,烛火照亮了眼前的一片墓碑和相片。
“这是什么,这些人…”安蝶有些震惊,相片上一个个陌生又年轻的轮廓,特征是全部身着着白连的队服。
真没想到这里是块坟场。
“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不是玄玫阿姨吗。日期是今年的2月20日,阿姨是上个月被选中的讨伐执行人的白连成员。”
“大家都忘记了她的存在,老师作为子女却和上头这几日纠纷不休,是为了拼命守护那张应该被销毁的相册。”芝音缓缓说道,烛火照在芝音严肃的脸上。
“我问你,芝音。”
“这个月被白连选中的讨伐者就是米勒亚哦。”
“那洗礼对象也包括我们。”
“嗯,是的,外加玄玫小姐一共五人,就是照片上的人。”
“阿姨不是上个月死了吗。”
“是米勒亚少爷提早加入白连让内部出了些差错,其实上个月洗礼对象有选中玄莴,玄玫是替他去的。”
“什么?”
“这个月被选中的米勒亚正好是埃利亚的成员,米勒亚让玄莴绝对不要再卷入白连,也尽全力保护他,因此玄莴最近和上头依然存在纠纷,这个弊端在人数上对洗礼是一个突破口,米勒亚他们已经带着艾歌和白连的大家去找嘉俐,米勒亚身为白连成员必须攻击嘉俐,只是冒着双重风险任何时刻都难免排除发生意外。他们让我什么都不要告诉你。”
“我要去找他。”
“那样你也会很危险,少爷叫我好好保护你,我们还是相信他们吧。”
“万一这次发生了奇迹呢。”
芝音一定是抱着这种心态才让那些资料故意摆在她卧室显眼的地方,是想告诉自己事情的全貌,带自己前来嘉俐所在的山坡,是觉得身为埃利亚后裔的自己有可以尽一份力。
果然,芝音愣了一下之后,缓缓露出了微笑,从脖子里掏出挂饰,安蝶震惊的看着她。
“既然这样,安蝶小姐,请相信一次自己吧。”
“乖乖的被砍下双手双脚吧,无法违背的命运我们只能顺从。我的孩子们已经接受洗礼,他们是失去名氏的英雄,埃利亚的女士,至少你也会成为英雄被我们永远铭记的。”
“然后把埃利亚的接管权交给你们?我不放心小姐的未来。”
“反正米勒亚今天会死,也许第一个就被消灭了吧,毕竟和怪物在厮杀。牺牲你们埃利亚的人是我们唯一能做的,大概也是艾斯的目的。”
“那可未必。芝音自信的笑着。艾斯那家伙只是看笑话一样看你们罢了,什么时候停止杀掠,墓池才会有正常的未来!用罪恶去换取最大的利益,这种利益也许是救墓池的唯一途径,没了这种途径为什么就不能走下去,一起寻找别的方法啊。”
“罪恶全让我们承受就好…”白连的战士已经气喘吁吁。
天渐渐亮了,厮杀还没有结束。双方都筋疲力尽,白连的战士们却只能接受他们在有人生还的情况下度过了这个夜晚。
“为什么?为什么?”拖了这么久怪物还是没有过来找你。
“有多可怕,我们一起见证吧。”芝音保持着笑容。
4
清醒了的嘉俐眼前的一切回归原貌,亮白的晨光让他的双眼有着隐约的刺痛感。睁开眼就是安蝶飘动的金发和在清凉中化开的身影,悄然绽放在充数晨光的朦胧里。洗礼之夜是过了么?是过了吧。
因为逐渐呈现在眼前的还有躺在树下的两个陌生而静谧的身影,安蝶似乎匆忙的为长发女子包扎着白色的纱布,她的黑发纹丝不动,肩膀上的陌生刻印却在阳光下显性。
“我来帮她吧。”嘉俐一只手拍在安蝶肩上的在她身旁蹲了下来,察觉他醒来的安蝶喜悦的叹着并自觉移开身子,让嘉俐正对着女子并在她冰冷的肩上竖起右手。艾歌没有发话,只是竖着冰冷又提防的大眼。原来她是醒着的…嘉俐不由自主在心中捏了把汗。
然后艾歌感受到强烈的暖流从右肩传来,像一万道光化成蝴蝶从自己身子里飞散开来。下一瞬间在看到自己的肩膀上露在阳光下的皮肤没有肉眼看不见的细密缝合,而是完完全全跟没断过一样崭新光滑,在阳光下和白纱脱落的缝隙里被照成碎片的宝石闪烁着,艾歌露出动人的笑容,安蝶望了望沉默的收起手的嘉俐,不禁在心里反复感叹自然之力完美愈合的强大之处。
清晨,安渡死劫的一行人怀着虚脱,缓慢挪动着步伐踏往山顶。
芝音疲惫的坐在树下与白连的老辈们交谈着什么。听到踏着草坪的响动,她立刻注意到前来汇合的熟悉面孔,还没醒来的米勒亚靠在艾歌的背上,后面紧接着的发色醒目的安蝶和执行人,以及执行人脖子上挂着的项链。
“芝音,找到你了!”迷雾散去,艾歌和芝音互相张望,晨光落在她们温和的笑容上。
“洗礼之夜没有人死去,证实了传言是假的。特定的日子,容易暴走的神是为了自保才会攻击人类。而前来送死的人都是被艾斯·埃利亚指示的,让暮池变成被抛弃之人的刑场从而获得的经济收益。”芝音忽然坚定的站起来提高嗓音,一瞬间凝聚了所有瘫坐在地上的人群的视线。
“而他已经拥有抑制暴走的能力。现在已经没有讨伐的必要了。”所有人都在温热下陷入沉默,嘉俐在一旁垂闭着眼。
“你想怎么做?安蝶小姐。”在座的明白埃利亚已被赋予了所以权利。
“把你们所做一切公布于众,然后承受该承受的,斩断与父亲的交易让暮池重新开始。剩下的,就让我们来保护你们。”安蝶认真的叙道。如此直白,一定让人们开始都无法接受,芝音看着安蝶这样的处理方式深深叹了口气。
“那样他的罪名就能被洗清了吗,民众真的可以接受他了吗,这种选择大家一开始就不会接受。”白袍群众中雄厚的声音迸发出来,于是安蝶转向他们。“我并不了解你们的伤痛,无疑很难接受吧,可是群众首先不该有知晓真相的权利么。”
“这力量可能还有很多不稳定因素,但拥有它是一个转折,我想你们也该厌倦这种自欺欺人的生活了,也想要得到真正的救赎吧,就让我们把握这次机会一起相信同一件事吧。”芝音果断的补充着。
艾歌想起芝音从来没有把珍藏在胸怀的东西拿出到人们的视线下过,在之前是只有原埃利亚家族的几个人知道的存在,也成了埃利亚对抗洗礼之夜的胜利的筹码,她认定芝音会在这一天交给米勒亚,她给了安蝶,一开始不明示害怕不被接受吗。艾歌并不能装作没看到白连的人眼里现在才真正燃起了一缕希望。
“是吗,攒满了情感就是你们这样的下场。”白连的领头尼亚带领着几个侍卫站起来,尼亚在白袍人群中不断走动着。
“感情会拖累生活却又是生活的调剂,真是矛盾又复杂,可是我们的现状还不配拥有感情,你们这些糊涂蛋麻烦清醒点好吗?是忘了七年前年的事了吗?”
安蝶刚想反驳就听到群众中传来低沉的声音。
“没有,但我们不能在这样过一辈子了。”
“会熬到头的,再等一阵子,等暮池有足够的资金。”尼亚持续皱着一张脸。
“那要到什么时候啊,到时候又有什么把握来抗衡艾斯的威胁。”“难不成您还期盼着玄舞大人回来吗?”
“那你们相信埃利亚?就算他们摆在艾斯大人的前依旧不实际不可靠。生存还是可能性,可能性是很诱人,可是太渺茫了,失败了会连累全部的人,我得为人们做保障对不起。”
“这么久了人们真的有得到过什么吗,每周又能给玄家私底下攒多少保障方便逃跑,而且真的还会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吗。”大约尼亚是害怕这些人涨势再说下去,他很大声的甩掉白袍外套和武器,然后慵懒的双手撑头头也不回的叫嚷,“你们会后悔的,现在你们的选择我管不了,但我可以选择退出白连,你们自求多福吧。”
“别理他,我们直接去玄家妥协。”芝音望着他的背影说,嘉俐依旧垂着眼。
少数白连成员顺着他的面子跟了过去,安蝶看到那时候甩掉白袍走在前面尼亚的身影顽固的像个叛逆的少年,不像只是害怕得不到上头给予的好处,而是逼不得已,或是真的为暮池过分操心,不论如何他们当时没人为这份选择后悔,直到艾斯·埃利亚到来之后。
“全部完了,这些孽种。”黑暗的办公室,玄椎痛苦的捂着头。
安度洗礼之夜后,曙光静谧的躺在褐木屋顶上,洞内安置的任何东西都没被销毁。嘉俐和安蝶靠在山道的吊桥上俯瞰着脚下这片事发之地,此刻曙光正悄然覆盖整片森林。
“这是艾斯·埃利亚的东西吧。”“应该是吧。”
嘉俐纤细的脖子上晃铛的银链和鲜亮的紫色宝石。安蝶也不知道这到底有怎么样的力量,是谁的。
“你父亲他会来这里吧。”“应该会。”
此刻芝音已跟随白连部队前往暮池玄家,树荫下苏醒的米勒亚望着远处吊桥上的嘉俐和安蝶彼此互望,真挚到容不下任何旁物的笑容。
“能解释下安蝶为什么会在这吗。”他凝重的望着嘉俐脖子上挂着的宝石。“没有安蝶给他带上,我们可能都会死掉。”艾歌平静的叙道,白光打在她轮廓上格外明亮温和,米勒亚一脸诧异的望着她。“是他伤害了我们,但也痊愈了我们,那形态非他本性。”
“艾歌你…”
“芝音说安蝶和执行人以前就见过,他们是朋友,她觉得由安蝶佩戴风险小才做这样的选择吧,不过那个执行人不是以前一直被人疏远吗,为什么安蝶会和他接近。”
“他是为了艾斯先生才接近安蝶的吧,抑制暴走又如何,能控若自如的力量更可怕,还是让安蝶少接触他吧。作为佩戴者不必尽什么责,一切我们继续操办就可以了。”
“米勒亚,安蝶不是没有分辨能力也不是该受约束的年纪了,她那么开心真是难得。”
“与危险并存的开心是好事吗?能不能多点考虑。”
“那你也要多考虑考虑更重要的事啊。”艾歌想露出埋在衣服里的手臂,可气势逞了一般便收了回去。
米勒亚深深叹了口气后转头往山下走去,于是她纤细的手僵在空荡荡的衣服里,风吹进手指和戒指的缝隙泛起丝丝的微凉,晨光从表面略过银色的色泽。
安蝶看到米勒亚带着凝重又忧虑的神情走向嘉俐。“虽然暴走的力量被抑制了,你现在内心一定很复杂吧。自己杀人是多余的,承受罪恶感都是多余的,得到这份力量应该已经恨透把自己蒙在鼓里的所有人了吧。”
听着这些话的嘉俐清醒了回过头,“我会为了舞的愿望好好利用这个力量,从艾斯那问清一切,让舞过她想过的安心日子。”
“哦,是吗?”米勒亚嘴角上扬。“你觉得这么做之后你的罪就能抵消的了么,你能安心活着吗。”
“米勒亚…”安蝶想反驳就被嘉俐果断的话语打断,然后一切陷入寂静。空气沉寂了三秒,嘉俐转身离去,消失在朝雾弥漫的吊桥。
“我本来就没打算安心活着啊。”
与嘉俐擦身而过的瞬间,米勒亚注意到了他疲惫的脸却泛着一双碧光的眼睛。仿佛酝酿着任何色彩,可以折射出千万种风景的色彩。
他好坚强。是前一秒想开口对他说离安蝶远点此刻心里唯一的感叹。
一切神奇的像雨过天晴,水汽中弥漫着彩虹的甜味,三月的埃利亚是给自己带来救赎的,这是怎么也没想到的事情。本该如此,嘉俐心中还泛着担忧。
“啊呀,慢着。”
芝音面带慈祥的笑容打破了一切,嘉俐敌视的望着她走进人群拦住自己。“芝音,你还没去玄家么?”艾歌问,“我让他们白连的在山下等着,在这之前得先把小姐送回学校啊。”看着她虚假的笑容一直僵挂着,嘉俐越来越窝火。
“干嘛这么警戒我?”她这时睁开眼,显得有些好奇。
“你为什么要杀了那些猎人。”嘉俐眼指芝音,众人不解。
“什么?”“…?”
“很感激你让我自由,但三月那些猎人是你杀的吧,其实给我项链其实只是艾斯计划中的一环对吧。”
“他们会妨碍到我的计划才杀掉的,因为你死了一切都没意义了啊,不过现在抑制你的力量在你手上我没必要再担心你自暴自弃了,当然不会再杀人,况且你现在拥有的项链力量只有你能掌控,艾斯都不一定拿你有办法呢。”
“那也是人命,你真无情。”看着嘉俐不解,芝音笑了笑。“我只是把原本属于你的东西给你了,就像执行之力一样就是原本属于你独一无二的东西,这不是艾斯的,是你母亲给予你的。”
“母亲?”嘉俐愣着。嘉俐望向宝石,芝音继续笑着点了点头。“我为了这一天,为亞姆宝石蓄力了十一年。”
嘉俐回溯到记忆最深处,那个朦胧的世界,金发的女人和赤发的小孩。嘉俐忽然瞪大双眼看着她,她点点头,眼眶带着泪珠。芝音忽然抱住嘉俐。
“对不起,让你痛苦了这么久,我亲爱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