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档案81号》
“要帮忙吗?”崔凡喊道。
我回了句:“暂时不用。我先去看看。”
开玩笑,警察的身份当然好使。但有点什么纠纷就叫警察,这生意也不用做了,我也不用干了。
我进了包厢,领班正在和一个混混模样的年轻人赔笑着,小齐低头站在一旁不说话。
包厢里有八个客人,四男四女,四个女的打扮得很艳俗,两边两个男的看起来像是混混。
只有坐在中间的男的,留着长发,虽然左拥右抱,不太正经,但光鲜亮丽,衣着讲究,似乎不是普通人。
还有一个男的,一直站在角落里,像是保镖,身高足足有两米高!
领班对中间的男的卑躬屈膝道:“William少爷!这样吧,今天的花费,我们‘Venus’酒吧全包了!”
居中的William少爷一直不说话,倒是旁边的混混气焰非常嚣张:“你TM怕是脑子进水了吧!这是谁?这可是William少爷!京城四大少的名头,你难道没有听过吗?”
“是是是!William少爷的名头,四九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领班还在赔笑,“这样吧,我们酒吧再送上一瓶人头马!还请William少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然而回答领班的是泼来的一杯酒,以及混混滔滔不绝的咒骂声。
小齐站在一旁,死死地咬着嘴唇。
这场面,似乎小齐得罪了这一帮人。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但估计,无非又是一个恶霸横行欺负人的故事。
领班即使被泼了酒,依然面不改色,擦都不擦一下,老老实实地挨着骂。平日里他对我们这些服务生,可是凶得不得了。看样子,这个William少爷的来头确实很大!
似乎是厌烦了,William少爷终于动了动,混混立马住嘴了。他的举止很是气派,自有一股风流,大家都等着他开口了。
“这样吧!酒,我收下了,也不为难这个小姑娘。她把这瓶人头马干了就可以走了。”他微笑着很随意地说,但每个字都很有分量。
“谢谢William少爷!谢谢!谢谢!”领班喜出望外,笑得像个哈巴狗,然后转头看着我,“小王,你去拿一瓶人头马来!”
我看着身体已经微微发抖的小齐,于心不忍道:“领班——”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领班就像川剧里的变脸演员,恶狠狠地对我说。
我还想再说点什么,小齐却是上前一步,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我喝!”
这一幕,看得我心里十分难受。
当年,我的邻居兼青梅竹马,也是这么被欺负的。
我看不过去,挺身而出,然后就进了看守所。
那时只是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现在却是在天子脚下,对方看起来更加高不可攀。
“小王!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领班吼道,连小齐都诧异地看着我。
我只是一只小虾米。
“小王!小王?”
但,是一只不会弯腰的小虾米。
我走上前,笑着对William少爷说:“William少爷是吧!这酒,我帮她喝了。”
小混混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然后气急败坏道:“你TM算老几?”
领班也赶紧上来要拉我走。
William看着我,做了个手势。
周围立马安静了,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
“有意思!”他倒了一杯酒,自顾自地喝起来。过了一会儿,缓缓对我说:“也不是不可以。”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又补充道:“女的,喝酒就行;男的,得受阿郎三拳。你行吗?”
阿郎,就是他的保镖,角落里那个两米高的大汉。从身材上看,完全可以去参加WWE了!
我咽了下口水。小齐要拦着我,却被领班给拦了下来。
“小王不要!William少爷,这酒我喝!”
William不理小齐,而是直直地看着我。
他随手把玻璃酒杯向后一扔,名叫阿郎的大汉单手接住。
他面无表情,两手一合,玻璃酒杯就变成了一撮粉末。
我目瞪口呆,额头冒出冷汗。
这还是人吗?
William看都没看后面,直接对我说:“有骨气的人,我欣赏。就是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骨气!”
混混在旁边叫好,连几个陪酒女都吆喝了两声。
“小子,就看你有没有种了!”
“是啊,是男人就上!”
阿郎走了过来。
我闭上眼睛,假装没有听到小齐的哭叫声。然后睁开眼睛,道:“来吧!”
阿郎来到我的面前,还是面无表情。
他随手打出一拳,击中我的腹部。
我就像被卡车开足全部马力撞到了一般。虽然我没有被卡车撞过的经验。
这一拳,打得我脸都扭曲了,但却没有让我后退半分。
为什么?
因为我用全部的元气顶在了腹部。我以为我可以接住这一拳的,但没想到会这么痛。
我咬牙切齿道:“再来!”
场面安静了。几个小混混貌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William少爷都面露不解:“阿郎?”
阿郎并没有回头。他脸色微变,然后认真地对我说:“刚才那一拳,是一成力。接下来,是五成力!”
不是吧!我元气全用上了,你才用了一成力?
小混混们又嚷了起来,只有William少爷陷入了沉思。
我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阿郎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随手一拳,打在了我的肚子上。
这一次力道更大,痛得我弯下了腰。
司马老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小子,还好我及时出现,帮你挡下了这一拳。不然你就死在这里了!”
啊?是司马老祖帮我挡的拳?
阿郎终于不再是一副死人脸,而是凝视着我,表情复杂。
司马老祖继续道:“这个人很厉害!绝对不是普通人!你不是他的对手,赶紧认输吧!”
我瞟了司马老祖一眼。
“你看我也没有用。我现在只是个鬼,挡得了一次挡不了第二次!”
豁出去了!我勉强站直了,从嘴里迸出几个字:“再来!”
阿郎这一次郑重地对我说:“这一拳,十成力。”
我绷紧全身,元气聚集。他蓄势待发,剑要出鞘。
“阿郎!”William唤了一声。
然后阿郎的劲道就松懈下来。
我脖子都凉了,真是逃过一劫。
William少爷起身要走,经过我的时候,玩味地对我说:“小子,不错!第三拳,先记下了!”
他们一行走了,领班追了上去。
我则瘫倒在地,大口喘着气,任由小齐扶着我。
“小王!你真傻!”小齐一直没哭,这会儿泪水都流了下来。
这时领班回来了:“小子,你跟那个阿郎是什么关系?”
我有气无力道:“没,见,过。”
“呵呵!他在四九城可是很出名的。为什么William少爷身边只有他一个?因为他一个人曾经干掉过一百个职业保镖。你觉得你能扛得住他的一拳?”
领班也不等我的回答,转而去教训小齐了。
司马老祖看着我的衰样,啧啧道:“真可怜!不过也真走运!”
我不解。可怜能理解,走运从何说起?
“到达格物境,你就会发现:他是左撇子,而且,他不是拳手,是刀客。”
汗!
领班没有开除我们。用他的话,William少爷已经记住我们了。下次再来,人还得在。
小齐还在挨训,我提前下班了。崔凡和他的朋友祥子也不在了。
出来的时候,浑身酸痛。得赶紧回去睡觉,明天还要上班。
经过路口的时候畸形人还在,这时已经围上了小齐施给他的围巾。
——————
《种花纪事》
(上接前文)
“……2月24日,京城连续大雪。原定于当天上午的长城之旅,并未受到恶劣天气影响而取消。尼克怂总统到达长城后,发现路上皑皑白雪一夜之间被一扫而空。在京城80万人的共同努力下,来自资本主义世界的客人,被社会主义集体的力量,给深深震撼到了!”
“如愿登上长城的尼克怂总统,兴奋道:我也是‘好汉’了……”
崔宏听不太懂广播的意思。
他埋着头往家里走,小脑瓜子想着一些怎么也想不明白的问题。
这一年里,家里就没有了笑容。有时,爷爷、爸爸被几个恶人抓着,头上戴着帽子,身上挂着牌子,拉到村子里去了。这样的日子里,妈妈从来不让他出门。
曾经有凶婆子要连他一起抓,是妈妈死命磕头,人家才放过了他,说是等他再长大一点。
村子里的小伙伴们,也不和他玩了,甚至以欺负他为乐,说他是“资本主义后代”。除了小华,就没有人愿意和他做朋友。可如今,小华的妈妈也不许了。
可刚刚广播里还提到“资本主义客人”!
原本可以遮风避雨的房子也不让住了,一家子被赶到了农场的牛棚里。蝇头蜗角,风吹日晒,而且位置偏远。在那里就是喊破喉咙,村子里的人也听不到。
虽然日子难熬,让崔宏感到有点难过。但至少,一家人都在一起。姥爷走了,还有疼他的妈妈、爸爸和爷爷。
“娘,我回来了。”崔宏到家,喊了一声。
没有人应。
牛棚不大,但也加了一堵墙,隔成了两间。
他进了里间,房梁上悬挂着三个人。
爷爷、爸爸、妈妈,脸色苍白,舌头伸直,眼睛瞪大,双脚凌空,脖子吊在房梁上,已经一动不动了。
崔宏有些懵,感觉喘不过气来。他想喊,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伸手摇了摇妈妈悬在空中的腿,没有回应。
他不过是到河边上割了半天的猪草,怎么就什么都变了?
有人来了!听到声音的崔宏慌忙之中,下意识地躲进了灶台烧火的灶膛里。他个子小,居然钻了进去。
来了两个人。崔宏屏住呼吸。
“都说了,人肯定死了。”
“确定一下,总是没错的。”
“可惜,东西没有找到。”
“快走吧,总统下一站要去余杭。”
崔宏从灶膛里,只能看到进来的人的下半身。对方的手上,纹着图案。
两个菱形并排,共一个顶点。
等人走了,天都黑了,崔宏才从灶膛里爬出来,身上黑不溜秋的。
他想把爸爸妈妈搬下来,可是他太矮了,力气也不够。只能摇着妈妈的腿,无声地哭着。
他想到了什么,跑到山上的树林里。从一颗松树下,挖出了一个木匣子。
木匣子还在,里面有姥爷最珍贵最珍贵的宝贝。
一本《史记》。
从此,农场里的人再也没有听说过崔宏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