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恩不求报》
作者:王泽仁
邴吉,汉宣帝刘询(刘病已)时期的重臣,为人醇厚,政尚宽仁,官至宰相,封博阳侯,位列麒麟阁十一功臣。
汉武帝晚年,猜忌心重,以至相信谗佞,怀疑太子刘据行巫蛊诅咒之事,一怒之下,收系太子全家。汉宣帝刘询乃太子刘据的孙子,汉武帝的皇曾孙,此时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刚出生数月,也被牵连下狱,囚禁在长安郡邸监狱。太子自杀,全家被害,唯有皇曾孙刘询保存了下来。
当是时,邴吉奉命审理巫蛊之案,心知太子刘据一家纯属冤枉,所谓的巫蛊之事,不过是捕风捉影,毫无实据。于是对仅存的婴儿皇曾孙刘询心生哀怜,想要全力保护,特暗中嘱咐两个心地善良,为人忠厚谨慎的女囚犯乳养皇曾孙。这两女囚,一个是渭城(今咸阳市区东半部)胡组,另一个是淮阳(今河南省淮阳县)郭徵卿。邴吉特意将他们转移至采光充足、通风透气的牢房,并经常前往探视,给衣送食,嘘寒问暖。
一日,望气先生奏禀汉武帝,言长安监狱中有天子气。这在古代中国,可是相当严重的事情。汉武帝立马下令,凡长安监狱中所有囚犯,无论老少,一律处死。邴吉守在郡邸狱门口,誓死不让执行命令的官员和卫士踏入监狱一步,双方相持到天明,始终不得入。邴吉因此事被弹劾,汉武帝忽然又莫名其妙的似有所悟,说道:“这是上天命邴吉这样做的!”于是大赦天下。邴吉不仅保住了皇曾孙,更拯救了成千上万的无辜生命!
没多久,朝廷中断了皇曾孙的一切饮食费用,让其自生自灭。邴吉随即从自己的俸禄里,拿出一部分按月供给皇曾孙米、肉、食物、营养品等,从未间断。并给胡组、郭徵卿两人抚养费,以感谢她俩的抚养之恩。刘询数次生病,几乎丧命,多亏邴吉及时请医问药,并命乳母悉心照料,才得以脱险。邴吉心想,现在天下已经大赦,皇曾孙总不能一直住在监狱里,这对他的成长很不好,后打听到刘询的外曾祖母和舅公尚在人世,便亲自驾车将皇曾孙送交给他们抚养。
汉武帝驾崩,立8岁的幼子刘弗陵承继大统,是为汉昭帝。霍光受武帝托孤,为首席辅政大臣。汉昭帝命薄,在位13年,年仅21岁就驾鹤西归了。大将军、大司马霍光迎立昌邑王(今山东省菏泽市巨野县)刘贺,没想看走眼了,这家伙十足的一混蛋加政治低能儿,在位27天,居然干下了1127款罪行的吉尼斯世界记录,这都不是关键,更要命的是,他刚一登基,立足未稳,就急着要干掉大权在握的霍光,这不等于找死吗?于是霍光联合朝中大臣当机立断的将其废黜!至此,帝位空缺,满朝文武翘首企盼新的明主!
邴吉受大将军霍光赏识,得到提拔重用,此时已是朝中大臣。他趁帝位人选迟迟未定之时,向霍光推荐已经长大成人,年过18岁的刘询,并夸赞皇曾孙博学多才,举止合礼,性格宽和,是上佳的皇位人选。霍光左右权衡,反复思量之后,听从了邴吉的建议,迎立皇曾孙刘询登基,是为汉宣帝。
邴吉对汉宣帝可谓是恩比天高,但他为人忠厚,谦卑低调,对自己曾经救护抚养汉宣帝的事情,绝口不提,从不向外人宣扬,以至于朝廷上下无人知晓,汉宣帝当时尚是婴儿,更是一无所知。后来,正巧一名叫‘则’的宫中奴婢,因家中贫寒,就让丈夫上奏汉宣帝,自陈对宣帝有抚养之功,希望朝廷能够给予嘉奖赏赐。宣帝下令核实审查,‘则’援引御史大夫(三公之一)邴吉作证,声言邴吉了解当年的详情。
邴吉对质道:“你确实曾经抚养过当今圣上,但你为人粗疏,对皇曾孙照顾不周,我为此还鞭笞过你,怎么能谈得上有功劳呢?真正对陛下有抚育之恩的是渭城胡组和淮阳郭徵卿。”遂上书汉宣帝,详述当年胡、郭二人辛勤抚养之功劳。汉宣帝大为感动,下诏寻访胡、郭二位恩人,此时胡组、郭徵卿都已双双离世,汉宣帝颇为难过,遂厚赏其子孙。同时恢复‘则’的平民身份,赏钱十万,并亲自召见,询问‘则’当年的情况,“则”将当年邴吉对汉宣帝的抚育救护之事,一一详说。
汉宣帝直到此刻,方才知道邴吉的大恩,感激涕零!对邴吉有恩不言的贤德甚为崇敬。过了一段时间,宣帝加封邴吉为博阳侯,恰好此时邴吉重病在床,宣帝担心其一病不起,遂派人将博阳侯印信亲自送到邴吉的家里,希望能让他生前受封。太子太傅夏侯胜道:“邴吉是不会这么容易死去的。我听说有大阴德者,必享富贵尊名,福及子孙后代。邴吉还未获得报答而病重,如果就这么死去,天理何在!”没过多久,邴吉果然痊愈!汉宣帝对其倍加尊宠,后擢为宰衡,位居百僚之首。
泽仁曰:“古语言:善欲人见,不是真善;恶恐人知,便是大恶。《淮南子·人间训》曰:有阴德者必有阳报,有阴行者必有昭名。吾曰:德分阴阳。阳德者,报仅于身;阴德者,惠及子孙。吾每读邴吉之事,仰慕其德,欲终生效之,虽不足其十之一二,亦吾之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