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亚夫的气性》
作者:王泽仁
条侯周亚夫,西汉开国元勋周勃之子,父子两代皆封侯,出将入相,尊荣至极。
汉高祖刘邦临终前,嘱咐道:“安刘者,勃也!”汉文帝刘恒驾崩时,对儿子汉景帝刘启告诫道:“国家有难,周亚夫可担大任!”果然,父子两人不负重托,周勃诛灭诸吕之乱,勋劳最大;周亚夫平定七国之乱,功列第一。两人对汉朝前期的政治稳定立下了不朽功勋,可谓国之柱石!
周亚夫未封侯之前,曾找当时天下第一相面大师许负算命,许负仔细盯着周亚夫,发现周亚夫嘴角有一纹理直入嘴中,断言道:“君三年后封侯;封侯八年后出将入相,人臣无两;然而再过九年,你将饿死。”周亚夫惊讶不已。
汉文帝时期,百废待兴,国力尚弱,匈奴频繁寇边,汉朝在长安周边设立三大卫戍部队,防备匈奴,拱卫首都。即:霸上营(今西安市东),棘门营(今咸阳市东北),细柳营(今咸阳市西南)。时周亚夫为细柳营驻军统帅。
汉文帝亲自视察三大军营的备战情况,霸上、棘门两营闻天子劳军,大开营门,跪迎御驾,且军纪松弛,文帝大失所望。及至细柳营,却是另一番景象,营门紧闭,军容严整,无将军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擅入军营,守门都尉对文帝先驱官说道:“军中闻将军令,不闻天子之诏。”文帝吃了个闭门羹,遂派使者持节诏周亚夫,才得以入营。刚一入营,营门守卫便传话道:“将军规定,军中不得驱驰。”文帝按辔徐行,见营中士兵皆操练勤苦,士气高昂,颇为欣慰。周亚夫甲胄在身,手持兵器,迎天子法驾,对文帝道:“介胄之士不拜,请以军礼相见。”遂行军礼,作揖不拜。文帝动容,向全营官兵致礼问候。既出军门,群臣皆惊,文帝叹曰:“这才是真将军啊!”
汉景帝三年,因晁错的削藩策,大大损害了各诸侯国的利益,以吴楚两国为首,爆发了七国之乱。汉景帝任命周亚夫为太尉,统帅三军,东击吴楚,剿灭叛乱。周亚夫采取避其锋芒,抄其后路的战略,以梁国军队(梁王刘武乃汉景帝的亲弟弟,坚定的拥护自己的哥哥)正面对敌,消耗七国的锐气,自己以奇兵截断叛军粮草,至使吴楚部队军心大乱,仅仅三个月,便平定内乱。
期间,吴楚联军强力攻打梁国,梁国国都睢阳(今河南省商丘市睢阳区)告急,梁王刘武三番五次请求救援,即使汉景帝下诏急救梁国,周亚夫都不为所动,坚壁不出,按照既定方略,寻觅时机,绝叛军粮道。由此与梁王有隙。
汉景帝五年,周亚夫因军功迁为丞相,位居百僚之首,景帝对其颇为倚重。此时的周亚夫已达人生顶点,一时风光无两。但周亚夫内心清傲,为人刚直,稳重有余,变通不足。慢慢的在许多政见上与汉景帝相左,加上梁王刘武经常在窦太后(汉景帝和梁王的亲妈,窦太后对小儿子梁王非常的宠爱)面前谮言周亚夫,致使景帝对周亚夫日渐疏远。
周亚夫心中苦闷,托病辞相,景帝未做挽留,批示同意。没多久,汉景帝召见周亚夫,赐食,给其一整块大肉,没有切碎,无处下口,又不给筷子。周亚夫见此情景,顿感羞辱,心中不平,唤人取餐具。景帝不悦道:“这还不能满足你吗?”周亚夫恐惧称谢,脱帽请罪。景帝目送周亚夫离去,说道:“这个心气高傲的家伙,绝非少主之臣!”
果然,周亚夫的儿子惹出篓子来了,他为了表达对父亲的孝心,私下里向国家兵工厂购买了500套铠甲兵器,用来作为父亲百年后的殉葬品。本来这类陪葬物品只能皇家使用,臣子是绝对不能僭礼越制的,加上周亚夫的儿子为人轻狂,处世骄躁,虐待雇工,拖欠薪酬,致使雇工们怨声不断,遂将其告发,事连周亚夫。
景帝大怒,责相关部门调查核实,周亚夫面对法吏的询问,沉默不言。景帝大骂道:“我用不着他对质了!”下令廷尉署(司法部)逮捕周亚夫,严加审问。审理官问道:“君侯欲要造反吗?”周亚夫回道:“我买的不过是殉葬兵器,何来造反?”审理官回道:“君侯纵不欲在人间造反,那也是想到地下造反!”周亚夫再次沉默。
事发时,周亚夫本想自杀,但他的妻子劝阻道:“将军两代忠义,岂能一朝而背负叛逆之名,死亦须清白耳!”周亚夫下狱问罪,想到自己曾身居太尉,位列宰衡,怎能忍受刀笔吏的羞辱,绝食五日,呕血而死!
泽仁曰:“条侯扶危汉室,威震环宇,此其功也!然其为人刚而不柔,心气固而不挠,此其瑕也!景帝欲为少主清障,故杀之,此其悲也!呜呼!自古高而不危、满而不溢而恒守富贵者,几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