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那人了么?”牟临川指着那青年书生问道。
“门主之意,那人是……”毕梳见牟临川点点头,心知这青年兴许是净妖宗安插在城中的探子。
招收结束,人群散去。
毕梳便暗中尾随,寻机出手将那青年弟子毙于杖下,不料身后却传来陈词的声音:“毕堂主出手可真够快的!”
“见过陈长老!”毕梳恭声道,“未免走漏消息坏了门主大计,唯有如此!”
“也好,省得我亲自动手。”陈词漠然地看了一眼地上逐渐冷却的尸身,“此人倒还真是净妖宗安插的探子!”
“此等小事,怎敢劳烦陈长老?”
陈词摸了摸八字胡,道:“你我皆为门主效力,无需这般客气。我即刻便上山去了,有劳毕堂主转禀门主,攻山之事我自会暗中配合,却不知攻山之期定在何日?”
“此事门主尚未示下,故而属下亦是不知!”
毕梳淡然应道,心中却是别样心思:“你陈词在净妖宗也贵为长老,谁知你会不会倒戈本门,将攻山之期告与净妖宗?莫说门主确实未曾相告,纵是知道也断不会说与你!”
陈词面无表情,点头话别兀自御剑而起,往净妖宗遁去,毕梳则到了城外山脚下。
招收而来的三百余名散修已然聚在此处,人声嗡嗡,热闹无比。
“快看,那是何物!”忽然有人叫道。
群修抬头望去,遥见天际出现有一黑点迅疾而来,片刻工夫便已到了众人头顶上空,竟是一条篷船!
“各位道友,”有净妖宗弟子平息众议,“此船乃是敝宗宝贝,全力催发可比玄丹初境修士御宝而行。稍后我等可乘此而往,到了宗门山下,一应事宜自有安排!”
“不愧为大门大派,好阔的手笔!”
“就是,老子这辈子还没见过此等宝贝!”
众修啧啧称叹,鱼贯登舟,但见船上已设下多桌百味八珍、佳肴异品,也不拘礼一一落座。
净妖宗弟子之中又出来一人拱手言道:“此去宗门尚有些时候,故此略备薄酒,以飨诸位!”
时已入夜,山风袭来。
宠渡却未与众人推杯换盏,独自靠着船舷,望着下面倏忽而过的山林,心中慨然。
适才随意兜转,方觉这木船甚大,即便三百余名散修同乘也绰绰有余。
船间木板不时隐见灵气波动,只怕这船上刻了不下数千阵法与禁制。
这等手段,叫人好不艳羡!
唉,自己今日修为不过炼气中境,不知何日方得入那玄丹境,可如这般御宝而行。
“这位道友,何不也来痛饮一番!”一名净妖宗弟子满脸堆笑走上前来,将宠渡拉回席间,劝饮数被便自行离去。
宠渡猛然间觉着事有蹊跷,自思:“怎的此人只顾劝饮,自己却是滴酒未沾?!”
有猫腻!
他的直觉早被多年江湖漂泊打磨得如野兽般敏锐,多少次助他死里逃生化险为夷。
然而这股怪异之感起得突兀,叫他一时莫名。
到底有何不对呢?……
抬头扫视四周,随行散修已醉倒大片,余众仍受了那些弟子的鼓动,杯盏不停。
却有数人眉头微蹙脸有忧色,甚至有人已然闭目端坐,竟似打坐调息的模样。
“不止我一人觉着异样么?”
凝神屏息,将来龙去脉捋了两遍,任何细枝末节也不曾放过,终于脑海中只留下了一张笑脸。
便是方才劝酒的那名净妖宗弟子满脸堆笑的脸!
他见过这样的笑容,正是那老猎手看见猎物掉进陷阱之后才有的神色。
“此路并非去往净妖宗,而是万妖山!”
忽闻身后哗啦声起,方才打坐调息的那几人掀翻桌椅,口中叱喝有声,与那些个弟子大打出手。
宠渡正自惊觉,却为时过晚,只觉着头晕目眩,浑身乏力,一个趔趄便扑倒在地。
“酒中有毒?!”
迷糊之中,但见人影翻飞。
也不知之前的酒水掺了何种药散,那几人空有手段却使不出来,斗不上数合便被那群弟子制得妥妥的,更有一人被扔出船外惨呼着坠入山中,想来是活不成了。
“啪嗒……啪嗒……”
不知过了多久,宠渡觉着脸上冰凉,顿时清醒过来,睁眼一看,却是桌上酒坛裂了一条细缝,酒水正不断渗出沿着桌边滴落。
忽觉浑身酸软乏力这才忆起自身处境,放眼望去,但见方才宴饮的众多散修横七竖八地躺了满地,头顶两丈开外飘有一道紫符,溢出阵阵流光将众人罩在其中。
“禁制么?为何只有我醒来……是了,我喝得太少,想来药力不重。”宠渡满腹疑窦,“这是怎么回事?净妖宗道名远播,怎会如此待客?去万妖山作甚?……看这情形,定不会是甚好事!”
忽然,船板上由远及近响起一通脚步声,有人道:“哥儿几个下去歇歇吧,毕堂主有令,到传送阵之前便由我等值守后半夜。”
“有劳众位弟兄!”一阵脚步声远去。
“这净妖宗当真行事谨慎,布下禁制不说,还差人守着!”
宠渡暗自思忖,眼角余光一扫,便见那几人分成了数拨,分站禁制四周,皆是一脸警惕,恐怕自己稍有动静便会被发现,只得挺尸一般躺着不敢妄动,生怕惊扰那守夜之人。
“嘭!”最近的一人拔开酒葫芦猛灌了一口,对身边的净妖宗弟子道:“李立,你也来点儿!”
“张远,你这酒从何处来?切莫是这帮蠢人喝的那几坛!”
“自然不是,那几坛下有堂主的‘涣元散’,早被这些人喝光了!”
“堂主当真好手段,涣元散入了肚,便是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
宠渡闻言一惊,暗自催功,果见体内真元涣散凝滞半分也使不上,忖道:“这些人喝下的酒远多于我,只怕中毒更深!”又转念道:“此刻万不可轻举妄动,且听那二人还说甚么,再做打算!”
果然,那张远又低声言道:“哎,兄弟我可听说了,此次行动可是大手笔,都说门内全部力量都被调动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千真万确,我早听说了!”李立应道,话间满是自得之意。
那张远被吊起了胃口,促道:“那你倒是说说,这是为何?”
李立嘿嘿笑道:“其中究竟怕是只有几位长老和堂主才知晓,不过弟兄们多有猜测……”
说到后来,二人隔得愈近,声音又被压低了几分,饶是道门中人耳力较常人更为敏锐,宠渡也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几个字眼。
“那两人所说必属机密之事,切不可错过!”
宠渡不自觉地抬头侧耳、锁眉细听,隐隐听到“玄阴.门”三字。
不料李立话音未落,便失声痛呼。
众人被惊动,立即围了过去,欲一窥究竟。
玄阴.门?!不正是那刀疤脸背后的宗门势力么?与此事又有何干系?
未及细思,便听众弟子恭声道:“见过毕堂主!”
“毕堂主?莫非是刀疤脸所说的毕老婆子?且看看这人是何模样!”宠渡不敢有太大的动静,只能一寸一寸地侧过头去,目光越过躺在身前的一名散修,便见船舱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位手拄蛇头拐杖的灰发老妪,一袭青色布袍,干裂的嘴唇向内凹陷,似被针线补缝过一般。
此人不是那毕梳又是谁!
“老头子的储物袋?!老头子果真是被她杀的!”
通明灯火下,瞧得分明,毕老婆子腰间所挎正是师父的的储物袋。
宠渡双目猛瞠,似要喷出火来,奈何眼前形势容不得他轻举妄动,只能咬牙压下心中愤恨,将那毕梳的模样牢牢刻在脑海中。
众弟子皆躬身作揖,满脸敬畏神色。
地上跪了一人,右颊殷红一片、鲜血直流,竟然少了一只耳朵。
宠渡暗想:“那跪在地上的人定是李立了!这毕老婆子当真手辣,竟然削去门人一只耳朵!”
“你可知为何削去你右耳?”毕梳冷冷道。
“属下不知,请堂主恕罪!”
“不知更是该罚!”毕梳隔空一记耳光抽在李立脸上,咚的一声将拐杖在船板上猛击一下,朝众门人低喝道:“你等也听着,门主事前再三嘱咐,此次我等皆是净妖宗弟子,切莫提及本门名号!若有违逆,必当严惩!”又转向李立厉声道:“是也不是?”
“是、是,小人多嘴,多谢堂主提点!”李立已是冷汗涔涔,深知众多长老与堂主之中,便属眼前这老婆子最是杀人不眨眼,今日能否保得身家性命实在难测。
“你左耳进右耳出,全然不将门主之言放在心上,现下被老身削去右耳,好叫你长点记性,冤是不冤?”
“不冤、不冤!属下日后定当谨记!”
“如今正当用人之际,姑且饶你,若有再犯便将你割舍挖眼再削成人彘!尔等也当以此为鉴,若不然别怪老身手下无情!”
“多谢堂主不杀之恩!”李立如蒙大赦。
余众知她言出必行,确使得出这等残忍手段,皆是诺诺应允,不敢有违。
便在此时,宠渡身后猛而响起一道震山响的鼾声,场间众人未曾料到,皆被吓得一跳。
“你爷爷的!”宠渡暗骂一声,迅疾闭眼假寐。
甫一躺下便有一物卷起一阵劲风贴着他的前额向后飞去,噗的一声,打在身后一名散修的魁梧躯干上。
那壮汉只挣扎了几下便两腿儿一蹬没了声气,竟是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