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快的身手!”
宠渡喉头发紧,大气也不敢出。眉心传来火辣辣的痛感,想是被那暗宝带起的劲气所伤。当下顿感侥幸,方才若是慢得半分,那暗器便实实在在招呼到自家头上了。
“这暗宝能穿透此间禁制,想来这禁制也是那老婆子布下的了!看这禁制的威能,少说也得归元境方可驭使,岂非说那老婆子已有了归元境的修为?!不好,若真如此,老头子的仇还如何报得?!”
又听毕梳吩咐道:“招子都放亮些,尤其到了飞鼠山地界。此次若是成功,便是本门出人头地之时!但若是让人逃脱走漏了风声,坏了门主大计,会是什么下场,你等是知道的!”
宠渡心中思虑万千,待毕老婆子返身入了船舱,才小心翼翼地吞了口唾沫。
“好在未被发现……如此说来,今日是上了贼船了,这些人分明不是净妖宗的人,而是玄阴.门弟子!”宠渡心念急转:“飞鼠山又是何处?这玄阴.门行事为何要打着净妖宗的名号?”
正思量间,忽听一名玄阴.门弟子低声道:“飞鼠山乃是黑风族的属地,深在万妖山中,这帮蠢货皆不过炼气境修为,便是侥幸逃脱,谅他们也走不出去!”
“这是自然,”另有一人应道,“不过俗话说‘小心使得万年船’,你我兄弟几人既担了这份差事,不妨警醒些。待过些时候传送到了飞鼠山,再去寻那蛇女讨几杯酒吃,岂不快哉!”话间带了一丝淫邪之意。
“你小子当心被那蛇女榨干!”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宠渡也在笑,却是哭笑不得。
本打算靠着净妖宗这棵大树避避玄阴.门的风头,谁承想反倒一头扎进了对方的老窝!
何况如今身在木船之上,即便未曾中那涣元散之毒,自己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处境,当真人算不如天算。
正苦思脱身之策,猛然间忆起自刀疤脸身上得来的那块令牌,心中一亮便有了计较。
次日,到得玄阴.门在山间暗布的一处传送阵。
众散修已然醒转多时,心知着了道,自有人与玄阴.门纠缠一番。
奈何体内真元凝滞,一应道术符箓使不出来,又被对方斩去几人,不得不作罢,骂骂咧咧地被赶着往飞鼠山行去。
但见千峰万嶂尽是愁云惨雾,山中不时传出妖鸣兽啸,玄阴.门弟子习以为常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众修却是心中发紧脚底生寒。
“却不知这净妖宗要将我等押往何处?”
“我看此地妖气颇重,莫不是在万妖山中?!”
“这又是为何,难道……净妖宗与妖族有甚勾连?”
“我说有猫腻吧,你等还不信,现下如何?”
“净妖宗道名远扬,怎会行此等违逆之事!”
“无论怎样,要寻机逃脱才是,老子心中总有一种不祥之感。”
众修议论纷纷,皆若此类。
行不多时,果见数百妖兵,由一干头领率着,欢呼腾跃地奔下山来,将众人团团围住。
斑虎手提擂天锤走上前来朝玄阴.门弟子道:“净妖宗的众位同道一路辛苦,大王特命我等在此相迎!”
“有劳虎头领!”内中有人应道。
散修之中有人大吼:“想不到堂堂净妖宗,竟自甘堕落与妖道为伍,我呸!!”
也没少了附和之言:“正是,你等也不怕遭道门耻笑?”
“净妖宗乃吾族贵客,岂容你等置喙!”斑虎上前,一锤便将那人擂翻在地。
群修自是不甘,愤然欲斗,场间顿生乱象。
宠渡趁无人留意悄然溜至一旁,对一只蛤蟆低声道:“虎头领好威风,就该砍死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
“那可不——”那蛤蟆打了个酒嗝,耷拉着眼皮回了半句猛然一顿,掌中长枪一挑指着宠渡道:“你又是何人?”
“蛤蟆将军息怒,这长枪可不长眼呐!”宠渡瞠目结舌故作惊惶,两指拈着枪尖将长枪拨开,嘻嘻笑道:“自家人、自家人!”
“甚么自家人,依本头领看,你小子也是被净妖宗抓来的人!”蛤蟆乜了一眼,又将长枪挑了回来。
宠渡腹诽道:“这蛤蟆!看着呆头呆脑,倒真不好糊弄!”将蛤蟆拉在一旁,低声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将军这可就见外了,此间何来的净妖宗呢?”
言罢便撩起衣角,露出那块刻有“玄阴.门”三字的入山令牌来,一脸神秘地笑道:“这回将军总该信了吧!”
“怎不见你小子身着净妖宗的道服?”
“将军有所不知……”宠渡又连番说道一通,将自己说成是玄阴.门安排的托儿,“您说若不是小人从旁教唆,这帮人精岂有那般容易上当?”
“嗯,你这行当本头领也是晓得的!”蛤蟆听得连连点头,又扯了个酒嗝,道:“如此说来,你还真是自家人。”
“将军英明!”宠渡说着便忙不迭地给蛤蟆揉肩捶背。
“你小子倒是嘴甜,‘将军’这名号本头领喜欢!”蛤蟆将“将军”二字连念数遍,乐得哈哈大笑。
妖人两族本是世仇,岂会三言两语便言归于好?
眼下一团和气不过是因了他黑风族与玄阴.门联手,而那蝠王亦有明令,叫众妖莫生嫌隙。再者,能让一介人修低头哈腰确比平日里由手底下的小妖伺候来得舒坦,叫这蛤蟆好不快活!
“待将这一干人等关入地牢,便上本将军府中喝酒去!”
宠渡闻言暗喜:“正合我意!”笑道:“能与将军对饮,是小人三生修来的福分,还望将军多多照拂!”
正巧斑虎又擂翻数人,平了众怒,便押着散修往山中行去。
众修惧于斑虎手中擂天锤,虽是满腔怒火却也不敢造次,只能口中咒骂。
宠渡与那蛤蟆将军走在最后,遇有玄阴.门弟子前来问话,便依方才之言搪塞过去,“毕堂主手下”云云,加之蛤蟆也在旁帮腔,来者纵有疑惑却也未曾多言,竟是让他这般堂而皇之地入了飞鼠山!
众人被黑风族押的妖怪入地牢,宠渡将路线暗暗记在心中,便随蛤蟆将军去洞府中喝酒去了。
宠渡极尽殷勤,每次斟酒都是满满一大碗,然后与那蛤蟆将酒碗一碰,仰头而尽。
天黑的时候,石桌下已散着数个空酒坛。
“将军好酒量!”
“宠老弟也不赖!”蛤蟆抹了抹嘴。
“怎及得上将军海量,”宠渡一阵摇头晃脑似有醉意,“甭以为小弟不知道,方才将军下山之前便已喝了几盅,是也不是?”
“老弟果然好眼力!”蛤蟆竖了竖拇指。
宠渡心中暗自笑道:“若非如此,又怎会找上你!”
原来在山下之时,宠渡便见这蛤蟆步态轻浮、飘然微醺,正可糊弄,这才与之相谈,果然功成。
此刻见他醉意更添几分,便有心套些话出来,道:“此次抓来的散修众多,可得看紧了,切莫再如上回,叫跑脱几个!”
话说宠渡怎知黑风族此前有走脱散修之事?
自然是那日在城外巧遇狼伯后听来的。
这蛤蟆却是不知此节,见他知晓此等秘辛,对其玄阴.门弟子的身份更无疑虑,笑道:“老弟说得极是!不过此次地牢中有本将军亲手布下的结界,谅那些人便有天大的本事也跑不了!”
“将军手段了得,小弟再敬一碗!”饮过之后便四下望了望,赞道:“将军这洞府端的是气派,叫小弟大饱眼福!”
“不怕老弟笑话,这算个屁!”蛤蟆把碗一扔,“再气派又怎比得上本将军的老窝舒坦?”
“哦?不知将军原居何处山府?”
“何处?”蛤蟆闭眼侧头想了片刻,“妙……妙木山!没错,就是妙木山!”
“妙木山?”宠渡自忖未曾听过,也不知是否对方喝多了胡诌的地方。
蛤蟆指天言道:“这天下间的蛤蟆,只有生在我妙木山者方可生而能言!”
“天下间众多妖兽,需经年累月的修炼大启灵智方能口吐人言,但这妙木山的蛤蟆怎的生而能言?”
宠渡甚觉奇异,欲问究竟,却不料那蛤蟆将军已然迷迷糊糊躺在了石床之上,轻声唤道:“将军!将军?”
“嗯?……小的们,都下去吧,本头领……本将军要歇着了!”蛤蟆醉眼朦胧,说完兀自睡去,竟是人事不知。
宠渡将蛤蟆推了几把,暗叹:“怎如此便醉了?只可惜没打听出,黑风族与玄阴.门此番动作意欲何为。这蛤蟆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寐,我且自斟自饮一番,静观其变!”
便见他说些寻常酒话,眼光却是有意无意地窥探那蛤蟆的动静。
待闻鼾声起,眸子顿亮,神情为之一变,全然没有了醉酒模样。
这也难怪,他自从被狼窝中抱出来之后便由那个死鬼师父给灌了一口酒,浪迹江湖这些年也没少喝,自然练就一肚海量,这几坛下肚却是无甚醉感,方才不过是佯醉而已。
又等了半炷香的工夫,见其毫无动静,这才朝洞外走去。
“这蛤蟆倒也爽快,若非妖人殊途未尝不可结交一番。”忽而想起念奴儿与狼伯,“去他的妖人殊途!我此去之后,妖族查将起来免不了要降罪于他,莫如想个法子助他脱身!”
便又折返而回,将之前众多小妖抬进来屯在角落里的山猪用黄泉露化去,写了数言将布条塞入蛤蟆掌中,这才提了一小坛酒往洞口晃荡而去。
“呔!道士何往?”门口两只小妖手中钢叉一并,拦了去路。
“我、我内急,茅厕在何处?”宠渡步态飘浮,将半坛酒水晃得叮当作响。
“且慢!”一只小妖使了个眼色,另一只小妖便飞也似地冲入洞中,片刻即回,朝拦住宠渡的小妖回了个眼色,道:“你且去吧,便在那边!”
“这两只小妖倒是思虑周全,还以为我把你家头领给杀了么?”宠渡心中笑道,有意走错方向,便听两只小妖嚷道:“反了、反了!”
沿路虽有众多小妖把守,却个个憨饮。
宠渡早在蛤蟆洞府中换得一身净妖宗弟子的行头,小妖见了也不多做盘问。
便醉模醉样走三步退两步,找了个四下无人的空当没入林中,暗道:“眼下一帮人尚困在地牢,若放任不顾定是凶多吉少,需得救上一救!至于能否逃出生天,便看各家本事了!”
打定主意,暗中潜行,躲过沿途巡查的小妖,靠着之前留心记忆的路线绕到了地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