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雨,猩红的风。
我仿佛看见那些人站成了一排,任我宰割。
但我就那样冷冷的看着他们。
那些十字架和撒旦混合的纹身,满地的血液,散发着硝烟的枪洞,都好像燃烧了起来。
奇怪,我竟然留下一滴眼泪来。
我是个冷血的杀手,为什么会掉泪?
黑暗中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东尼,你和我们是一样的。”
我突然转过头去,摸着熟悉的枪柄,大叫着:“滚开!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为了正义!”
“呵呵,正义,正义就该用鲜血去洗刷吗?”
我看清了那张脸,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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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做噩梦了?吃点东西吧。”林队手里捏着一个煎饼,在我眼前晃悠着,一脸关切。
我揉揉惺忪的睡眼,看看车窗外已经快要阴暗的天色,慢慢地把眼神聚焦起来。
“没关系的,工作要紧。”我一边接过煎饼,一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已经下午七点一刻了,还是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
雷明泉在粤市的住所外,我们已经等了足足有八个小时,后面的车里,本地警方都换了三波人,还是没能等到他。
我和林队从火车站的乘车记录里找到过雷明泉的名字,已经确定他前天晚上乘坐晚九点的动车到达了粤市,为什么今天还不见他出现呢?
没有理由的!
林队拍拍我的肩膀,我转过头看着他。
“其实你出了车祸,我应该让你休息一阵子,这几天跑东跑西,都没正经歇过一天,你撑得住吗?”脸上带着一丝歉疚,这个时候的他更像一个父亲。
“哪有?我年轻,身体好的像头牛,再说局长也是定了破案期限的,我在你身边,你心里不是更有底一些吗?”我笑了笑,心头有些感动。
“等回去了,我托人找个医生给你看看吧,每天都做噩梦,你身体要吃不消的。”林队咬了一口煎饼,嘴里嘟囔着,能让人听见薄脆在舌腔里炸裂的声音。
“不用,老毛病了,过一阵子就没事了。”
看着车窗外黑漆漆的巷子口,我突然有种预感,我要等的人会在今夜出现!
其实一开始林队都在以为,我要通过雷明泉找到罗炳昆的突破口,从而证实我的猜想是正确的,但其实我跟他撒了一个小谎,或者说我只是没有跟他讲明我的真实意图。
我要等的,不是一个人!
我在等一把刀。
就是杀了罗炳昆的那把刀!
我们在警局开会的时候,当我了解到缉毒队查出运毒车来源于成海鱼档的时候,我就知道,罗炳昆的死,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如果我的猜想是正确的,那么罗炳昆背后的人,就连他这个大头目都已经铲除,又怎么会放任事件的直接责任人,一个知道事件所有操作细节的高级马仔存活于世呢?
所以,雷明泉的死期,就是我们的机会!
只要抓到那个杀手,所有的一切就都明朗了,我也就能看见,站在罗炳昆背后的那张脸,到底是黑是白!
夜色要来了,我摸着腰间的枪柄,一种寂寞感瞬间袭满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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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路灯闪着光。
阿汤闭着眼睛,嗅着车内淡淡的烟味。
没有小弟,没有司机,他亲自握着手里的方向盘。
夜色好像一下子就扑了过来,没什么预兆,这样的寂静冷地让他非常舒服。
“轰...........”,一种奇怪的低音在颤抖着发出低鸣,一开始只是若有若无的轻叹,眨眼间已经震耳欲聋。
有光了,阿汤低下头避开锋芒。
来的是一辆纯黑色的兰博基尼,车头的大灯像两只巨蟒的眼睛,肆无忌惮地狂扫着路面。
阿汤计算着车距,狠狠地按下了大灯开关。
两束更加强烈的光柱斜刺里照了出去,正好射在兰博基尼的挡风玻璃上。
“吱.............”兰博基尼没有防备,踩出一个急刹,车速慢了下来。
阿汤打开车门,站在了路边。
兰博擦身而过,停住了。
“汤啊,怎么是你?”车窗打开,一个秃顶的几乎没有头发的脑袋冒了出来,嘴里含着一支香烟。
“苏爷。”阿汤开口叫了一声,慢慢地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秃顶看着阿汤的脸,有些错愕的样子。
“有事啊.........你。”
阿汤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无声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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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我现在还算是交警编制,并不能佩戴枪支,所以林队在吴局那里专门申请了一支给我。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我要等的人并未出现。
天已经要亮了,巷子口还是一如既往地安静。
林队打着哈欠,双手不停地揉搓着脸颊,车内只有滴答滴答的机壳摩擦声,甚至偶尔还能听见一只飞蝇在吱吱乱蹦。
“我们进去抓人吧。”我说。
“什么?”林队没明白我的意思,一时反应有些迟钝。
“进去抓人吧,雷明泉应该早就在里面了。”我面无表情。
虽然可能我自己无法看清自己的脸色,但我知道一定不会太好看。
我失算了,尽管我一直以来都以一种极其自负的眼光来看整个世界,甚至于有些膨胀,但我一直认为自己的想法和直觉是对的。
然而这次我真的失算了,他没有来,作为一个精准的杀手,他放了我的鸽子。
前所未有的失败感涌上心头,尽管林队他们一进去就在隔间里揪出了正在酣睡的雷明泉,但是我仍然呆坐在座位上,想不明白为什么会错。
难道他们真的不在乎我们会查到什么?还是雷明泉知道的不够多?亦或是我真的搞错了方向,罗炳昆被杀根本和毒品案无关?
“抓到了!妈的,这小子一直躲在里面,买了一堆吃的,晚上也不开灯,差点被他蒙过去!”林队兴奋着。
而我,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眼皮渐渐垂了下去,疲惫如潮水般袭来。
睡吧,睡着了就不用想那么多了。
林队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没事的,没等到,还会有机会的。”
我猛然睁开眼睛,惊愕地看着林队,却见他也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晨光透过车窗,我竟然看不清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