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一个稍有些经验的法医来判断,他也会和我得出一样的结论。可见,凶手并未过多的掩饰他的直截了当。
杀人,开门见山,就比如上次罗炳昆的死,一刀直接命中心脏,奔放而不失风度。但这次却更为粗暴:直接击碎喉骨,也是只要一下,就取走一条鲜活的生命,猛烈刚劲,干净利落。
脖颈部位的两个褐色斑,不是什么钝器重击的印痕,而是...........手指关节压碎毛细血管导致的淤青。
我比了比自己的拳头,把食指和中指的关节向外突出一些,搭在尸体的褐斑部位,大体吻和。
人的肌肉力量不可小看,估计这次挥拳的力道至少在两百磅左右,才能完全将一个成年男子的喉骨击碎。
又是一个危险的凶手!
林风徐徐,我站在阳光之下,身体却突然间冷的可怕。一把刀,一次挥拳,如此简单,就能赋予一个生命毫无预兆的审判和惩罚。哪怕他们可能深沾罪孽,但人们不都是信奉法律的吗?
想到这里,我却又无奈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以前的我,不也是这样吗?
我从未想到过曾有一天也能体会到这种奇异的感觉,一些从前坚信的东西,仿佛在崩塌,在被碾碎。
...
“常宁!什么情况?”林队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转过头,是刑警队的同事陆续到达。
“喝!好车啊!”赵剑跟在林队背后,眼光停留在半边车身藏在草丛里的兰博基尼。
一群身穿警服的精装小伙立刻把现场包围,他们是个中老手,手里的工作很自然地就有条不紊地展开,虽然面带疲惫,但却依然细致缜密。
我瞬间轻松下来——其实我也并没有多累,好像在这个团队里,我是最无所事事的一个,但是长久以来,大家对我的纵容让我习惯了把所有能假手他人的事全都甩将出去,自己躲在影子里默默思考。
这可能和性格有关。
姑且原谅我这样的“玩忽职守”吧。
林队吐着舌头,像一头用尽精力的老牛,眉眼紧皱,插着双手站在原地。
无话。
看着他望着空旷的草地入神,我的心中突然有些愧疚起来。林队是刑警队的顶梁柱,老大哥,和他共事一年多,大小案子也一起办过不少,却从未见他如此疲惫过。
人的疲惫分为两种,一是体乏,二是心累,而林队就应该是属于后者。
“林队,你该休息了!”鬼使神差的,我大喊了一句。周围的同事全都抬起头看着我,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但我知道他懂我说的意思。
“胡说什么!”过了半晌,林队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佯怒着瞪了我一眼。
.....................
循序渐进,探案的基本准则。
但我仿佛已经急不可耐。
人的精力有限,黑板上杂乱无章的字迹符号,一串串名字和地点,都在眼前模糊起来,从前我不知道这样的方式是否真的有助于,找到真相或线索,但这次我第一次拿起记号笔,在板子上写下我的疑问。
尸体身份被证明,是本市一家大型拍卖行的老板苏永和,那辆兰博基尼就是他的座驾。死亡时间大约在三天前,根据现场判断仇杀的可能性较大。
乍一看就是一起简单的凶杀案,或许接下来就该调查死者的人际关系,锁定嫌疑人,然后抓捕审讯,但是从直觉上来讲,我却在心里打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第一,凶手的作案手法与众不同,杀人的方法有许多种,刀具,枪支,甚至绳子,尖锐物体,钝器等等,都能致命,但是凶手偏偏选择了,拳头。最为简单既最为有效,这个凶手的作案手法之老辣,不比上一次罗炳昆案逊色。
第二,死者苏永和,经营的锦和拍卖行,生意摊子铺的很大,和澳洲,美洲一些业内巨搫都有账目往来,客户也都是一些很有实力的大公司和私人,要从这些人际关系中理出脉络,实际操作性太难。但是好死不死,我在锦和高级客户名单和苏永和的电话通讯录上,意外的发现了罗炳昆的名字。这就很值得让人思考一番了。
第三,罗炳昆和苏永和二人,都是身价亿万的大富豪,而且从现有的证据资料判断,两人很可能熟识,却在毒品案被牵出的十天之内相继死亡,作为全市十日内仅有的两起凶杀案,说两者之间没有什么关联,我不信。
那么,到底是谁杀了他们,死者和凶手之间又有怎样的关联?
我深吸一口气,冥冥之中感觉到一张大网正在慢慢张开,或许今天的冰山一角只是一个开始,还有更深更黑的罪恶等待着我!
黑板上,罗炳昆和苏永和的名字被我划上一个大圈,框在其中。
....................
余子雄眉头皱的很紧。
桌子上电话一直响个不停,阿汤就垂手站在旁边,脸上的忧愁像化不开的冰。
“纪东回来了?”余子雄问了一句。
阿汤点点头,面色不悲不喜,薄薄的嘴唇略显干燥。“昨天得到的消息,坤哥的尸首在公安局被偷了,应该是他。”
“他想干什么?你清楚吗?”余子雄这句话问的很慢,带着一些奇怪的语气,让阿汤有种被粘刺摩擦的不适感。
“脑子长在他身上,我怎么知道?”阿汤思考了半晌,回了一句。
余子雄猛地眼神一眯,看向阿汤,鬓角上的白发不知不觉中颤抖着,有一溜血管从皮肤下若隐若现地胀了起来。
空气流通的很慢。
“能找到.......他吗?”余子雄呼出一口浊气,半张脸被灯光下的暗影遮住,眉毛挑了一下。
阿汤还是那副死人脸,咀嚼考虑着余子雄的问题,并不说话。
“能—找—到—他—吗?”余子雄又咬着牙齿问了一遍。
阿汤终于有了些表情,脸上浮现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来,突然弓下身子,把嘴唇凑到余子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
“我不会让他杀了你的。”
余子雄像是被惊了魂的兔子,猛然瞪大双眼,身体几乎僵硬。
“是你..........是你..........”
阿汤咧着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你不是已经怀疑我了吗?我说不是,有用吗?”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
女秘书的脸从门缝中探了出来。
阿汤的眼神猛地缩了一下,抬起了头。
“老板,有位姓纪的先生打电话过来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