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夜的天山,今日又是艳阳依旧,李隆基出了帐篷,借着曦和的晨阳舒展起筋骨来。
伸展之时,李隆基见看延慕从身前经过,肩扛蓬布,手拿着木橼。
“延慕大哥,你这抱的是什么呀?”
延慕收住脚步,看李隆基还一幅睡意连连的样子,起笑道:“三郎,昨日龙塍所言,难道你忘了么?”
“龙塍兄长?”李隆基皱眉起思,那昨夜的焰会,也未曾听得龙塍讲过何事,李隆基再是问道:“延慕大哥,请告知于三郎,昨夜龙塍兄长讲了些什么呀?”
看来这小王爷李隆基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昨夜龙塍分明已是劝说那史阿伊将族人领到天山以西的安西驻地。可能是这李隆基昨夜贪了几杯突厥的奶酒,竟然连这事也给忘了。
延慕见李隆基久忆不出,身上又背负着重物,只得回道:“三郎,你看后面。”
听延慕话言相指之处,李隆基回望起来,这昨夜还见是无数的白色帐篷,在此时竟是只剩下了十几个。李隆基目光再寻之处,那兴高采烈的突厥难民之中,龙塍正和小婉一起帮着突厥难民收拾着行帐,还有季密领统的北庭府军卒。再那么仔细一听,那远处还时不时还传来突厥难民对龙塍的感激之言。
李隆基刚想回头再问延慕,可延慕已是背负着橼木向着远处的马车走去。自叹之下,李隆基便快身跨步向着龙塍的方向走去。
见是李隆基来了,龙塍放下手中的篷布,起了笑道:“想不到今日的三郎起的如此早?”
一听龙塍之言,李隆基也知龙塍是在刻意讥嘲自己,摸了摸后脑勺,讪笑道:“昨夜贪了几杯,不料想今日才起的这般晚了,龙塍兄长就不要再嘲笑三郎了。
此刻,阿史那伊走了过来,向着龙塍行了一礼:“龙塍将军,阿伊方才点算过了,我族之人已经将所有行帐整理妥当,再不过一个时辰,我们便能同将军一同上路去到安西天山处。”
龙塍点了点头,起笑回礼道:“真是幸苦诸位了。”
得见仁威并存的安西龙塍将军回了自己的礼,阿史那伊双颊忽生羞红,一头埋了下去,这倒和她那昨夜身为一族统领时的坚贞不屈所不同。
小婉瞧见阿史那伊又在自己的龙塍哥哥面前传递着爱慕自意,一丢拿在手中的篷布,向着龙塍怒斥道:“龙塍,叶娜姐姐可还在碎叶等我们归去,你还不快点帮忙。”
小婉这一催促之语可是没有给龙塍丝毫面子可言。阿史那伊和李隆基两人本以为龙塍会勃然大怒而起,正当两人都在替小婉担心之时,没曾想,龙塍不但没有还施怒言,而是捡起落在地上的篷布,对着众人讲道:“大伙都来帮帮忙,我们也可尽快回到安西之地。”讲罢,龙塍又是不停的收拾着散落一地的木橼。
小婉见自己的龙塍哥哥服了软,在阿史那伊的面前瞪眼而对,摇着头又是得意一哼,以彰显自己在龙塍心中的地位。
阿史那伊毕竟是一族统领,也不会像小婉如个小孩子一般生起气来,回起浅笑后便同众人一起收拾着营帐。
……
一驿马急冲而来,驾马之人铠甲在身,绕过几三突厥之民,径直奔着龙塍的方向。若不是马背之后插持着安西军府的金菊帆旗,真怕季密会率出兵卒拦截。
还不及百米之距,便听来人高喊而出:“龙塍将军,龙塍将军…”声出急切,犹若奏报军国大情一般。
驿马还剩十步之时,龙塍众人还在惊愕之中,只看那马上之人忽地勒起驿马,一个蹬步而出,跃上空中后,几步轻飞,最后落龙塍所站之处。
待匆急的铠甲之人落定之后,这一身明光铠甲,肩披金菊披风的男子不正是古勒海么?
龙塍上前几步,且透着一脸的狐疑:“古勒海,你怎么跑到了这天山来了?”
古勒海扶正了自己的头盔,喘着大气道:“龙塍…龙塍…不好了…!”
“发生了何事?快些讲来。”龙塍紧紧抓持着古勒海摇摇欲坠的身子。
古勒海大气粗喘,歇定片刻后,缓缓道出:“龙塍,龙夫人派我连夜来告知于你,叶娜公主…叶娜公主…昨夜随大食的克厄大人回大食去了。”
“什么?”小婉立即上得前来,难以置信的望着一脸疲倦的古勒海,急问道,“古勒海将军,我姐姐为何会走?你快告诉我…你快告诉我!”
龙塍眼角微微颤动,稍久后,面色一沉,接问道:“那她走时,可有何要交代,可有留下书信?”
面对龙塍和小婉投来的疑问,古勒海摇了摇头:“昨夜夫人让小荷连夜来找我,叫我务必前来告知给龙塍此事,这一夜,我带人跑死了三匹马才找到了你们在这里,我也不知叶娜公主临走交代过何事,但从小荷那里听说是叶娜公主走得很急,都未同夫人辞别,便连夜赶回了大食。”
龙塍缓缓放下古勒海肩上的双手,双眼急急而转,不停的思索着叶娜急急而去的原因。
“龙塍哥哥,咱们此刻就行快马归去吧,不能让叶娜姐姐走,小婉舍不得叶娜姐姐…”叶娜的离开,对于小婉而言,此刻该是多么的伤心难过,以至于小婉只能连连恳求起龙塍。
李隆基虽不知其中发生了何事,但看平日里龙塍同叶娜的关系,心中也知龙塍是何等的在意叶娜。
“兄长,不如此刻咱们就快些归回碎叶,驰快马将叶娜姑娘给追回来,一定要问个究竟来。”
“是啊,龙塍哥哥,姐姐走得那般急,一定是发生了大事,咱们不能对姐姐不管不问呐!”小婉已是泛出了哭腔。
“龙塍,小婉说得对,叶娜姑娘这般离去,定是有些许难言之隐,你可不能不管不问。”
龙塍抬头而望,就连延慕也劝说着自己。
“延慕大哥…”
听过众人的急急讲述,阿史那伊从中也听出了些许,起了笑道:“龙塍将军,快些回去追回那位名叫叶娜的女子吧。”
“可是阿伊统领,我还没有带你的族民前往安西!”
阿史那伊摸出昨夜龙塍赠送给自己的军牌,再行笑道:“将军不必担心,昨夜你也已给了阿伊你的军牌,我自会率带我的族民前往安西,不会辜负龙塍将军的一番好意的。”
龙塍之心早已飞回到了碎叶,飞回到驾马追赶叶娜的路途之中,可那史阿伊这大批的突厥族民却是让龙塍放心不下。
“季密将军,若我走后,你能领着阿伊统领和她的族民去往我安西境地么?”
“末将定遵龙塍将军之令,定会把突厥之民带往安西,还请将军放心!”季密讲罢,已是重重的给龙塍行了一个军中躬身拱拳之礼。
龙塍轻点着头,望着身前众人,双目之中透出着感激之色。起拳道:“诸位,我龙塍一人驾马归回碎叶;延慕大哥和三郎你们带着小婉和冉离姑娘可缓行而回;阿伊统领待我处理完此事,龙塍必再回天山拜会阿伊统领;季密将军,龙塍就此一去,这里一切就交给将军了。”
“龙塍哥哥,小婉也要去,小婉要和你一起追回叶娜姐姐…”面前小婉一脸的焦急已是伴着声声低泣。
龙塍深长着语气作回:“小婉听话,一路之上切莫惹出事端,就在碎叶等我和你叶娜姐姐归回可好。”
“我不,我就要和龙塍哥哥一起去追叶娜姐姐,龙塍哥哥你就带上小婉吧!”
“还有我,兄长,三郎和冉离愿意同你一起。”
“龙塍,还有我。”
“延慕大哥,三郎,冉离姑娘”。
……
看山道之中,几马疾驰而去。高马之上的王孝杰向着身旁一身黑袍的李羡安不解问道:“先生,你说这龙塍为何会这般急急赶回碎叶呢?莫非是安西发生了大事?”
黑袍之下的李羡安虽是一脸平静之色,可心中也是无比费解。
“这个我就不知了,王大人,这龙塍一走,我等大事岂不是可以提前而行了。”
随李羡安一声阴笑,王孝杰跟笑了而起。
“想来也是,如今龙塍一走,我等便可放开手脚,只是先生你说是要在这里出手,还是要在安西地境上行事?”
“这个…”李羡安转头望向不出一言的阢力来,面上笑意不减,继道,“这就要看阢力将军的了。”
……
浩浩荡荡的突厥之民,牵着马匹,赶着为数不多的牛羊领着老小,穿行在山石险道之中。
阿史那伊与季密同马在前,看此时阿史那伊一脸的兴色,已是同季密攀谈起来。
“季密将军,不知你从军多少年了?”
“哦~阿伊统领为何这般相问?”
阿史那伊又起一丝笑来,放下平日刻在脸上的威仪领袖之气,此刻犹如一小家女子一般面藏羞色。
“我想将军从军多年,多半会知得龙塍将军一二事迹。”
原来阿史那伊是要向自己打听龙塍,这儿女之事摆到明面上来,倒是不同大周女子。季密起笑道:“不瞒阿伊统领,这一次我也是和龙塍将军第一次相见,早日前只知他是龙广将军的次子,我便以为他是靠得龙广大将军的父子关系才能做上将军一职,可孰知,自从我和龙塍将军接触之后,才知他不是那浪得虚名之人。能和龙塍将军这样仁义宽厚之人共助突厥流民,我这也感是三生有幸了。”
一听季密对龙塍知之甚少,阿史那伊本还有些失望,可再听季密对龙塍只褒不贬,阿史那伊的心中又对龙塍起了更多的好感。
“原来如此,龙塍将军能不计瀚海一战前嫌收留我等族民,给我等一个安身之地,单凭此举,也是万谢也难恩谢龙塍将军啊。”
“阿伊统领,过了这险道,前方便是龟兹府的驻军地,阿伊统领便可用龙塍将军留下的军牌敞路而去,我这也是该归回北庭府复命了。”
季密这一路领带了数十里地,阿史那伊怎会不感激,一个急势下马,便向季密行礼起来:“这一路之上,多谢季将军领路,日后若得时闲,将军一定要来我族处作客,我阿伊一定会命人宰杀上好的牛羊,摆上最醇的奶酒来款待季将军。”
季密连忙跟下马来,扶起行礼的阿史那伊:“阿伊统领,快些请起,季密可受不得阿伊统领的大礼。若是阿伊姑娘非要感谢,那就谢龙塍将军吧。”
两人还在前方礼言,可山间两旁不知何时掉落下来一颗巨石,滚到两人身后十步之处,不偏不倚的砸死了一匹拉着货物的驮马。山石滚下,惹得一些突厥难民害怕担忧起来,一时间山谷中是哗闹不已。
阿史那伊忙向两山之上查看,只看此时的两山之上已立满了安西府军旗和数不清的安西军卒。
季密向前一看,阢力正领着一批军卒奔上前来,那快马之旁,竟是有季密再熟悉不过的王孝杰。
季密连步上前,拱拳道:“王大人这是何意?”
王孝杰勒马而停,发难怒斥道:“季密,你和这群突厥之人意欲为何?”
季密皱了皱眉,心怕王孝杰不知龙塍命自己领带突厥难民之事。
“回大人,末将奉龙塍将军之令,领带这些突厥流民前往安西之地,并未有其他意图,不知大人伏兵于两山之上,又是何意?”
想不到季密敢当众质问王孝杰,这可让身为一府之统的王孝杰颇是没有面子。
“大胆,好你个季密,你是我北庭府的军将还是他安西府的军将,竟然敢以下犯上。”
季密一手拦下本想出身而来的阿史那伊,示意起阿史那伊不要随意讲言。
“季密自然是北庭府的军将,可是末将受了龙塍将军之令,要安然将这帮突厥之民送到安西之地,如今王大人你私自遣令军卒伏困突厥流民,若是被龟兹府的阢力将军得知,那时就不知大人你该如何答言了。”
且看王孝杰发出一阵大笑,正在季密不解之时。那王孝杰身旁一满身甲胄的将军缓马出了来:“我就是龟兹府的阢力!”
此音一出,季密听得后犹如遭了晴天霹雳。不曾想口中所言的阢力竟是和王孝杰一同而来,可季密再看两人同马一处,已感其中事情诡异。
“阢力将军,末将季密奉龙塍将军之令,将这群突厥流民领带到天山.西麓,阿伊统领这有龙塍将军的军牌为证,还请阢力将军给予放行。”
季密话语言毕,那阢力却用着手指掏着自己的耳朵,假装着一幅没有听见的样子来:“什么?我刚接到龙塍将军之令,说是这帮突厥流民中不乏有掠侵之卒,为恐我安西和北庭两府日后不得安宁,特命令我率军在此伏击。”
阢力所言,已完全暴露出自己领兵前来的目的。
阿史那伊上前指刀高声道:“龙塍将军是不会欺骗我的,我看你们这群人是心有不轨。”
季密心知来者不善,紧皱起双眉,又不敢轻易抖破阢力所言,行礼道:“末将想阢力将军一定是听错了,你看这突厥流民之中,老的老,小的小,哪里会有将军所言的掠侵之卒,还请将军尽快让行,我也好尽早复命给龙塍将军。”
阢力添上一笑,那笑之中满是杀机,只看他退马几步,又是讲道:“我也是奉了龙塍将军之命,也是赶着要尽快复命,若是我当真听错了龙塍将军的命令也就罢了,等你们下了阎殿,再找你的龙塍将军复命吧,啊~哈哈哈哈…”
阢力越笑越是大声,和着身旁的王孝杰渐渐退了出去。
阿史那伊拔出弯刀,向着身后的突厥之民大声起来,突厥之民听罢后是仓惶的向后逃命而去。
就在突厥难民撤退之时,两山之上不停的滚下山石,砸在撤退的突厥难民之中,一时哭喊连天,马奔羊散,腿脚不便的老人和孩子大多当场就被乱石毙命,就连想要突围的季密也倒在了北庭府军枪下。
阿史那伊领着一些个突厥男子奋力托出了身中数枪的季密后,在乱石之中,夺命而逃,剩下一双回头相憎的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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