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诗远和何雅望着天上连绵不断的飞石,面沉如水。林听雨拖着大刀一马当先的领着四万轻骑兵带着特制的火矢从苍苟城内疾驰而出。李诗远原本是不想出城的,他不放心灵素儿。
只是他更不放心何雅,何雅上次强行使出剑女诀中号称最强的群攻剑阵的剑女采遥花,气机筋脉俱是受创,虽然修养了几日,却仍是只有巅峰期的六成战力。即便如此,那些需要全力施威的招式短时间内也是不能在用,不然有留下顽疾之忧。
李诗远脚下急点,凭着脚力追赶在林听雨身边,他也是伤势刚好,能不运功的话,他绝不会提气御诀。
献山和祈山脚下驻扎的轻骑早已和宋军战成一团,厮杀声,号角声不绝于耳。林听雨看着宋军边疆铁血营打扮的士卒心不由得沉了下来。黝黑轻甲,银白铁枪,弩箭,铁血营的标准配置,南宋边疆抽调的兵力终究是来了。苍苟城边最近的折都一线兵力却全被韦曲恩分兵牵制,从一开始韦曲恩就没给他合并的机会。林听雨一边策马疾驰一边暗自盘算,从韦曲恩发兵开始,算上脚程,路程,恐怕此刻支援韦曲恩的不下五十万军队。
四万轻骑临近战场,林听雨左手取出铁制箭矢,在铁制马镫上狠狠一划,箭头本就是用火油等物特制而成,一点火星就将箭头引燃。身后轻骑俱是有样学样,四万支火箭搭箭挽弓,蓄势待发。林听雨弓如满月,火箭划着弧儿冲向天空,又如同陨石般一路燃烧坠下,一箭之后又有四万支火矢,目标俱是那壕沟另一边的霹雳投石机。
宋军乱战后的弓箭手不甘示弱,也是一阵箭雨泼来。林听雨看着还有二百步的壕沟,右手一挥,身边令旗官手中令旗挥出,四万铁骑分成左右两阵绕开眼前那二丈宽四尺深的壕沟。
韦曲恩趁着前两日大雨,土地泥泞不便骑兵厮杀之时,连夜一天半,在苍苟城下挖出了这两丈宽四尺深的壕沟,起于献山止于祈山。整条壕沟呈斜线,献山壕沟靠南,祈山壕沟靠北。
林听雨领着麾下将士俱是边走边射,四轮箭雨终归还是有些收获,两辆投石机已经黑烟滚滚。韦曲恩的防御工事终究耗时太短,难免有士卒偷工减料,林听雨挑了一处狭窄之处,率先纵马一跃而过,身后两万士卒,十人一排,齐齐跟上。李诗远望去,那壕沟之上好像有座肉眼不可见的虹桥一般,跃起的马匹在空中前蹄微曲,肆意的在空中展示彪悍修长的身姿。
宋军前几日刚败过一阵,原本还是稳站上风,此时一见林听雨倒拎着他那招牌长刀领着几万骑兵奔袭而来,顿时士气大跌。林听雨所领骑军一如战团,整个局势瞬转,骑军来回冲杀几次,原本牢固的南宋阵势,顿时被撕的粉碎。林听雨刀起刀落,俱是挑千夫长这类小头目下手,他知道,一只军队,只有主将,偏将,校尉,没有千夫长这类小指挥的贯彻配合的话,就是兵圣在世也是无用。
远处韦曲恩的帅旗下响起收兵的鼓声,已经折了三架投石机了,林听雨也是携着火矢而来,再纠缠下去只怕还要在搭进去几架。林听雨抬头看了看天,天色阴沉无比,只怕又是一场暴雨来袭。林听雨阻止麾下想要追击的将士,拨转马头就欲回城。却见城门大开,楚靖远领着一万轻骑在前,几万提戟甲士跟在身后。每百人合抬一根劈开的巨木,直奔壕沟而来。
不消片刻,楚靖远已经领着轻骑率先踏过木桥而来,楚靖远手持马鞭指着井然有序,缓缓退去的宋兵开口道,“林将军为何不追?”
“天时,地利俱不占优,故不敢追。”林听雨抱拳行礼后道。
“敌军投石机务必尽数摧毁,将军正该趁此良机在破敌军一阵。韦曲恩用兵虚虚实实,此刻退兵如此不急不缓,多半是虚张声势。”楚靖远仔细打量一番后开口道。
“兵法有云,穷寇莫追。南宋铁血营已加入战团,韦曲恩去路必有埋伏。”林听雨谏言道。
“本世子有这九万白羽轻骑,天下何处去不得?”楚靖远笑道,“将军担忧,本世子岂能不知?”
“世子,林将军说的没错,穷寇莫追。”灵素儿一身白袍,身骑纯白龙驹马,若是眼间媚态少上两分,便是较之何雅也惶不相让。两人俱是白衣飘飘,却又不显得格格不入。
李诗远闻言,眼神略带诧异的看向灵素儿,只见灵素儿精致的脸庞,脸有惧色,当下双眉紧皱,紧盯着灵素儿俏脸,似要看透灵素儿内心想法。
“素儿,你不舒服?”楚靖远看着灵素儿脸上的惨白关切问道。
“我心里不舒服,靖远,我们回城吧。南宋投石机的底牌尽显,无须穷追不舍。”灵素儿心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玉手轻抬掩住胸口道,“看这天色不到大半个时辰,便又是大雨倾盆,对骑兵作战多有不利。”
“素儿无需多言,你先回城。我答应你,直追二十里,无论能否摧毁投石机,我都会回来。”楚靖远看着灵素儿柔声道。
“世子。”林听雨还要说话,被楚靖远制止。楚靖远马鞭一抖,一骑当先。黄芝虎等人慌忙追上,九万轻骑如同滚滚洪流朝着南宋退兵扑去。
黄老将军不知对楚靖远说了些什么,楚靖远一缓马速回到中军,林听雨这才稍稍放心。李诗远抽空回首,灵素儿还在原地,身边簇拥着十几个楚靖远的亲兵,手指不停的掐算。
策马疾驰耳边狂风呼啸声似鬼嚎,林听雨又一次抬头望天,天空阴的越发深沉。林听雨抖了抖长刀,努力想将暴雨将至前的胸闷感驱散,他讨厌下雨。林听雨放眼望去宋兵用来掩护撤退的南厢兵身影可见,地上投石机的车辙入土三分,宋兵的足印丝毫不显凌乱。
五里开外便是烁水分支,依山傍水,有水自然有山,山不高,却是连绵起伏几十里。林听雨心里一沉,转头看着意气风发的楚靖远道,“世子殿下,不可在追,前方必定有诈。”
楚靖远闻言面露不快,开口道,“林将军,此言何出?”
林听雨用马鞭指了指地上的足印,车辙道,“世子请看,近日阴雨不断,地面多有泥泞,投石机重愈千斤,故此车辙入土三分。这宋兵脚印也是如此,丝毫不见凌乱,此番必是韦曲恩诈败。”
“区区足印如何能说诈败?用兵者,且奇且正,虚虚实实。韦曲恩也算一方良将,这必是他刻意为之,就等林将军中计,从而逃脱。”楚靖远眼中深思一闪而过道,“纵使是算计,以白羽轻骑之力,天下又有几只军队可以追上?此时退兵回城,将军教这军中士卒如何看我?置这军中士气于何地?”
黄芝虎看了看地上车辙,在听楚靖远所言,开口道,“既如此,世子不得脱阵,若是前方矮山真有伏兵,世子须得立刻返城。”
楚靖远点了点头,林听雨一言不发,快马加鞭,奔到阵首,领了一万轻骑直接朝南厢兵杀去。片刻后,林听雨的一万轻骑便要追上南厢兵,林听雨却不在前冲,而是保持着一里半路程,始终保持这个距离。南厢兵感受到万马奔腾带来的震动,都是加快脚步,小跑起来。见那轻骑又近几分,更是撒开脚丫,跑了半柱香,却不见楚军到来,仍是在后面吊着。心里略一放松,脚步难免慢上几分,刚缓下脚步,地面震动又强了起来。如此这般行了两里多,南厢军心身疲惫,人人跳脚骂娘,却又无勇气掉头迎接骑兵的奔袭。
林听雨的一万轻骑已经到了山脚下,林听雨又是吊了两里路,南厢兵又是强提精神赶了两里。林听雨手中长刀高举下压,一万轻骑高举手中长枪奔袭而出,南厢兵此刻哪里还有力气,一冲之下溃不成军,怯阵的士卒直接超矮山攀爬,以求躲过骑兵的追杀。林听雨立在山脚下,任由十几名士卒把他包围在内,望着山上沉默不语。
山上草木茂盛,一时之间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林听雨不追,是因为他了解韦曲恩,他连着诈了两次韦曲恩,已经知足了。如果韦曲恩真的如此不济,被他八万轻骑给冲溃,南宋哪里还敢北伐。
楚靖远和黄芝虎听到厮杀声已命令大军提速,此时八万轻骑更是直接插入战团,如同下山猛虎入了那羊群般,所向披靡。
白羽轻骑八万人,八万匹马,五十人一列,一次奔袭要奔多远?林听雨看见白羽轻骑没有停步,直接奔入战团时,脸色大变,慌忙策马追了上去。何雅忽然感觉到了鲁商北的气息,登时面色煞白,和李诗远两人提气纵身,四下寻找着楚靖远的身影。
两人刚一飞起,矮山飞处十几道身影,直接将二人阻在空中。二人正欲拔剑,只见鲁商北举手便是一团浓郁至极的黄色灵力发出,灵力在天空爆发出璀璨绚烂的光芒,天地平添几分光芒。
鲁商北灵力刚炸开,漫山遍野响起一阵阵喊杀声,李诗远一眼望去,只怕不下五十万众,韦曲恩也是带着麾下十万大军点头杀来。李诗远握紧奔雷,面色凝重。何雅拿出一块蝴蝶玉牌,将自己所见传了出去。鲁商北左手又是一团灵气激射向李诗远二人,二人双双舞起混沌两仪剑,欲要硬接鲁商北随手一击。
一条紫色绸带从斜地里飘出,绸带如同戏珠蛟龙般,将那灵气缠绕包裹。下一刻绸带展开,比初始更要大上几分,朝着鲁商北身后一众金丹修士袭去。鲁商北冷哼一声,袖袍鼓荡间,手握拂尘轻轻一扫,一堵气墙将四散的灵气全数接下。
楚靖远冷冷扫了眼四面八方涌出的宋兵后,定定的看着矮山上那杆傅字帅旗。林听雨看了看军旗,急道,“世子,快走。敌军不下六十万,若是合围就走不掉了。”
“九万骑军,又是战做一团,如何能轻易抽身?”楚靖远开口道,“只怪我未听将军所言,让这么多人给我陪葬。”
“世子不必悲观,我们可朝东北突围,东北离此五十多里就是折都山,傅惟绝计不敢在折都山动武。”林听雨又开口道,当下领着士兵一路朝折都山方向杀去。
“你们快去找楚靖远,别让他死了。”魏姬手中绸缎急舞,与那鲁商北的浮尘在空中激斗。
李诗远和何雅闻言还未迈出,对面以顾西辞为首的修士已经主动缠了上来,李诗远心中又急又惊,再不顾及伤势,每一剑都是全力施为,何雅也是直接御剑参战。空中法诀,灵器的光芒大盛,一改之前暗无天日的感觉。
一道白影从战团边一闪而过,速度令人嗔目结舌,却是那原本该在城中的灵素儿。
灵素儿终于知道了心慌的原因,美目焦急的寻找楚靖远的身影,又飞了几里,方才看到陷入重围的楚靖远等人,盔甲上满是鲜血。灵素儿极速飞下,便欲救起楚靖远离开,眼见近在咫尺,空中却是一个灵力形成的巴掌拍下。
灵素儿能躲,但是不敢躲。她若躲开,楚靖远等人必死无疑。灵素儿只得咬牙硬抗,三道法诀打出,只是略微让大掌缓了缓。
一掌拍下,灵素儿被拍倒在地,一袭白裙沾满泥泞,灵素儿一口鲜血喷出,取下左手上的古环,连施法诀。一旁的楚靖远眼里写满心疼。林听雨和黄芝虎二人手中兵刃翻飞,盔甲带红。
灵素儿法诀颂毕,一把取出头上玉钗,化作一只灵力青鸟,一手拉起楚靖远上了鸟背夺路便逃。然而空中又是一只巨掌形成,直接拍在楚靖远背上。
楚靖远一介凡人如何受的住?内脏尽皆破碎,强自打着精神在灵素儿耳边轻声道,“素儿,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