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苍墓从来没有想过,直到埃及法老知道她的身份之后,她和法老还可以这样和谐的在众人面前装成一对爱意绵绵的夫妻,维护那段历史,维护两个的现在可能已要天人相隔的爱侣。
“喝茶吗?”苍墓抬首刚好撞入那双温柔宠溺的眸子,微微失神。
就像是那双一直刻在自己心里的眸子。
倔强却又无时无刻不透出倨傲的眸子,拥有满天星霜的眸子。
“嗯。”毕竟受人所托,苍墓也不好意思在法老的宫殿里爆发自己的情绪。苍墓抬手接过法老手中的茶杯,低声问道,“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奈菲尔塔利,为什么依旧可以做出这副柔情似水的样子,莫不是你从头至尾在意的就只是她的皮囊?”苍墓略带调笑的语气,手中下棋的却始终没停。
拉美西斯手执白子的手托腮,像是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半晌,白子落子,拉美西斯也缓缓开口:“你到底是她送过来的,我说过我说过我会依她一辈子。”突然他又像是自嘲一般微微笑了笑,“又或许,像你说的,我只是希望她可以在我身边多待一会儿,哪怕只是个她的皮囊。”
拉美西斯说这话时毫无诌媚,他很认真,仿佛那些话总和在一起,就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他想对那个人所说的话。
他拉美西斯,一生一世,唯独奈菲尔塔利一人。
即使苍墓不是奈菲尔塔利,即使她是个恶魔,可是她也有情感,她感觉得到,拉美西斯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可是当苍墓再次记起她所知的历史,她又不觉一阵战栗。
相传,虽然拉美西斯二世将奈菲尔塔利宠上了天,但是当奈菲尔塔利在三十岁辞世之后。
拉美西斯再也没有遵守任何诺言,不仅朝政实施暴政,而且广纳后宫,以致一年之后几乎真的接近于广纳了三千佳丽。
也就是说拉美西斯活到了九十多岁,但他在失去了奈菲尔塔利之后的六十年,几乎是夜夜笙歌欢舞,荒淫无度。
而传言中那个在失去爱妃后就大变特变的君王正坐在自己的面前,眼中一腔柔情的望着自己的这副皮囊。
苍墓突然心中对奈菲尔塔利的遭遇心中涌出一阵悲痛,又或者是曾有相同境遇的惺惺相惜。苍墓一把抓住拉美西斯正准备拿起茶杯喝水的手,刻意装出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淡淡问道:“拉美西斯,我代替她问你,今日与先前你所说的,你可会一辈子当真。”
拉美西斯缓缓收起脸上的惊愕,并示意身边听到有人直呼法老名讳而急急下跪的侍女退下:“这也许是我唯一一件除了护我埃及永世安康以外所以太阳神之名起誓的事了。”
身边的冀青木明显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蹙了蹙眉,没再说什么。
可苍墓明白。
埃及以太阳为尊,他们的王被称为太阳神之子,这世上从来没有一个埃及君王会以太阳神的名义来起誓,今生只爱一人。
“但愿你记住你说的话。”苍墓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一眼还在研究棋局的埃及法老,微微叹了口气。
十年之期会很快过去,可到时,她又该如何向他说这件事呢……
苍墓拉了拉埃及有些略显繁重的束裙,正准备离去,突然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飞到了苍墓的手里,苍墓下意识抓住了那件东西。
只消一下的触碰,苍墓就明白了。
奈菲尔塔利,死了。
可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拉美西斯一眼,随即,边淡淡开口:“法老,我先下去了,我还有些事。”
不料拉美西斯连抬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是向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目光一直集中在棋盘上。
苍墓并未多想,攥紧瓶子,匆匆离开。
看似一直在研究棋局的法老突然在苍墓离开地只剩下个浅浅的背影时突然抬头:“银,你看出了什么?”
一个穿戴着银色斗篷的人从阴影中走出,若不是他走了出来,根本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在茂盛的花草丛中竟还藏着埃及一国代表至高无上权利的大祭司。
一直在拉美西斯周围的侍卫和侍女都是虽恭恭敬敬却略显慌张地轻叫了声:“大祭司。”之后很自觉的退下。
大祭司全身上下都被那件银斗篷遮得严严实实的,什么都看不见。他过了半晌才带着几分沙哑闷闷开口:“女的是不纯种的恶魔,但灵力较为充沛,男的,他只想让我知道他是个人类。”
“什么意思?难道那个男的背景更大?”
“不好说,但那个男的隐藏很深,我也仅仅只能探到他身上有许多种不同的气息。”
“奈菲尔塔利呢,找到她没有?”法老明显有些急切,语气有些不友好,甚至站了起来。
“找不到。”这次大祭司的回答意外的简略。
拉美西斯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几近万念俱灰,很久他才缓缓问出口:“您的意思是,她,死了?”
“不知道。”
拉美西斯长长呼出一口气,闭上锐利的双目。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你下去吧。”拉美西斯像是倦极了,不再说话,像是在做一个长长的梦。
一个,关于他和她的梦。
“苍墓,到底怎么了?”冀青木看着苍墓看着一个瓶子已经大概有半晌了,瓶子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其中仿佛有什么碧蓝色的东西,正乖乖的悬浮在瓶子里。
“奈菲尔塔利死了,你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吗?”不等冀青木摇头她就知道他不知道,接着往下说,“我曾在奈菲尔塔利的身上放过一缕生死树的魂,这缕魂一旦当她死了,它就会护着奈菲尔塔利的最后一缕魂来到我这里。”
苍墓指尖微动,瞬间一个和苍墓现在的模样一般无二的女子出现在空中,她抱着自己的双膝,像是在沉睡。
“奈菲尔塔利,醒醒,这里是埃及。”苍墓悠然坐在床上,对着那个像是虚无缥缈的影像说着。
突然空中女子的长长的睫毛微动,瞬间,一双水蓝色的瞳孔就惊艳了冀青木。
恰巧,两双眼眸相对。
“果然,我又做梦了吗?”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空灵声音瞬间充斥在整个宫殿里。
苍墓嘴角一勾:“你觉得,你这在做梦?”沙哑淡然,相比之下苍墓的声音更加让人觉得妩媚。
奈菲尔塔利猛地回头,当看到一个和她完全相同的人时,她有些难以置信:“我不是死了吗?你是?苍墓?”
可苍墓只笑不语,又过了一会儿看着觉得奈菲尔塔利盯着自己可能有些累了,这才缓缓道:“是的,好了,你也累了,回去睡会儿吧。”说完也不听奈菲尔塔利说了什么,只是将她再次塞回瓶子里。
苍墓抬头,看到冀青木疑惑的眼神,突然又起了捉弄一下他的心,脚尖一轻,瞬间便到了冀青木的身后,他扬手就要捉住她,苍墓轻巧一躲,反而顺着刚刚冀青木的手过来的轨迹反擒拿住了冀青木的手,脸上得意的扬起笑容,看到冀青木眼神中有丝游离,耳根有些微红,她像是才刚刚意识过来自己干了些什么,瞬间松手。
转过身去不看冀青木,强压着一些什么情绪:“什么都不要问,忘了刚刚的一切。”
“嗯。”他乖巧点头,之后退了下去。
苍墓一下子瘫坐在床上,手上还攥着那个瓶子。
自己,果然还是沦陷了。苍墓苦笑,不再想些什么。
日子终于一天天过去,白驹过隙,早在六十年前她和冀青木就在一天夜里离开了埃及。
听说,拉美西斯找她找疯了。
听说,埃及之王对待那个女子的思念始终未变。
听说,奈菲尔塔利是个祸国妖妃,若不是王的明智,埃及早就毁了。
听说,他为了埃及国土之上再无战乱,他纳了许多妾室......
可是不管怎么样,这是苍墓做这个任务的最后一程了。
让拉美西斯二世好好离开这个世界,没有遗憾。
“请问,您是谁?”埃及王宫殿内乱成一片,难得还有一个小姑娘会来问问她是谁。
苍墓看了一眼身边同样没有老的冀青木,微微一笑,正想开口,却有人替她说了出来。
“奈菲尔塔利殿下!”那是一个何其苍老的声音,苍墓抬首,朝她淡淡笑了一下,那位嬷嬷立马把苍墓迎了进去,当然,包括奈菲尔塔利。
“殿下,王他高烧不止,胡话之间一直念叨您的名字,我们,我们也就希望可以帮王完成他最后的愿望。”
“他不是广纳妃子吗?膝下儿子估计都有不少了吧,为何还要执着于我?”嬷嬷看了一眼未老的苍墓,半晌没说话,别看嬷嬷老态龙钟的样子,可是她犹如脚下生风,飞一般到了拉美西斯的寝殿。
“他这生,就从未忘记过你。”就在苍墓入殿的那一瞬间,她对她说。
“砰”的一声大门被关上,只有,她和拉美西斯两个人了。
苍墓走过去,拉美西斯真的老了,虽然锐气不减当年,但是,他脸上的沟壑是无法掩埋的,还有他枯槁的白发,唇色苍白,许是政务繁忙。
“拉美西斯,你醒醒。”苍墓轻轻推他。
拉美西斯在过了好久后,像是耗尽全身的力气,缓缓抬起眼皮,映入眼帘的,是苍墓易容过后的水蓝色的眼睛,他像是梦呓,又像是呢喃:“奈菲尔塔利,你回来了吗?,不要走.....”说着,他枯槁的手就要抚上苍墓的脸庞。
“我不是奈菲尔塔利,拉美西斯,你看清楚。瞬的,那只手收回。
“是你啊……那年,你走的真是毫无踪迹。”他苦笑,生死边缘,也许除了完成自己自己的愿望他就再也无法发自真心的笑了吧。
“拉美西斯,你可能要感谢我了。”不等他反应,苍墓拿出瓶子,随意地扔在地上。
瓶子碎裂,拉美西斯日思夜想的人,也终于,回来了。
真正的奈菲尔塔利。
“奈菲尔塔利,你,回来了……”拉美西斯苍老的声音传来,“只要一眼,我就看得出,你是那个我日思夜想的人。”
像是虚空一般的奈菲尔塔利惊讶的捂住了嘴,水蓝色的眼眸中满满的是甜蜜。
“拉美西斯,真的是你吗?”“嗯。”
奈菲尔塔利缓缓来到了拉美西斯的床榻边,空空的坐下。
苍墓看得见,奈菲尔塔利也看得见,年轻的拉美西斯回来了,脱离了沉重的躯壳,紧紧的把自己在意的女人抱在怀里,神情间充满了幸福。
也是直到那一刻,苍墓好像突然明白了,爱情是不会褪色的,如果一个真的爱你到了把你放在心尖尖儿上,那么即使是千万年,千亿年,即使那个人已经有了妻妾成群,有了权倾天下,你也依旧是他的唯一。
“拉美西斯,你愿意和我走吗。”虽然是疑问句,却没有任何的疑问语气。
拉美西斯没有说话,只是攥住奈菲尔塔利的手。
突然,拉美西斯转头,看着变成原本模样的苍墓,向她说了一声“谢谢”。苍墓没有回音,只是向他点了点头。
苍墓看着他们两人的魂一点点晶化,直到溶于空气之中。
她推开门,向埃及的一干大臣和拉美西斯的妻妾说道:“拉美西斯二世去了,很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