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枕戈也不敢多待,先不管身上伤势,这会已快到日上中天,人也越聚越多,真武阁被人夷为平地肯定瞒不住人,一时满镇鼎沸人声,说什么的都有。
寻了个马圈丢下一锭金子,又丢下金子买了无数干粮酒水,才骑了一匹好马扬长而去,众人见这道士一身血迹斑驳也不敢拦,竟让他打马走了。
九浮山道场
天上坠下一道白虹,混元真人正在打坐,瞧见了连忙出门相迎。
菩提殿中,久不言语的俱留道人罕见的颔首称赞:“你看,那也是此界翘楚,他日金丹可期之辈”
周泰也把眼瞧去,只看到天上云层被扯下一条云道,一道白虹落在九浮山中,这外界把道果唤作金丹,在周泰,孙鼎,李存勋几人口里也不知不觉间改了口。
自从那日大变,九浮界在不为人知的上层人物里,一时人心思动,妖氛四起,这变化也不知是好是坏,
这一去有七八天,这时已经午夜时分,冷得不行,陆枕戈正在背风处打坐行气,大如意在真武阁之变中也颇有收获,这神魔之血恢复旧观,还有精进,又听得一声泉响,耳边流过一缕沁凉,一滴神魔之血凝聚而出,这回落在耳门穴中。
这一瞬,数十丈中吹沙可辨,好似开了西方教的天耳通,听得耳边嗡嗡作响,头疼的厉害,再几番试验才终于开合如意。
这一回弄得心神紊乱,已经不适合再行气了,还头疼的厉害,加上前几次的凝练,神魔之血已经有四十滴,等三百六十个窍穴都填满,当是叩关二品的时候。
缓缓收功,又祭炼起羊脂玉净瓶,这羊脂玉净瓶经过这一个多月来的变化,已经大致稳定,清气开辟的空间已经有半里之高,只是浊气开辟的地陆还是只有十几步方圆,里头混混沌沌不知日月,只能等再千百次祭炼才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羊脂玉净瓶在丹田中所成的宝瓶星辰这些时间以来一共自生出八枚符箓,陆枕戈也一个月以来不曾懈怠,拢共合一起有一百三十六枚。现在开始着手祭炼羊脂玉净瓶第二重禁制,每一分助力对他来说都是久旱甘霖,现在也许见不到好,但迟早能用得上,陆枕戈现在就想把羊脂玉净瓶里放满花鸟虫鱼,种上灵草灵药,种田都想到了,这种人族与生俱来的天赋从没有因为身份和能力的提高而有多少变化。
羊脂玉净瓶有七十二道符箓,陆枕戈先让外道三十六枚符箓凝聚成环,这一步好比针眼穿线,但还更苛刻,稍有不慎就几道甚至十几道符箓对冲而崩散成真元,不容他马虎,等到天明才堪堪把外道三十六修炼好,等这法术进阶二重甚至三重再来着手祭炼法器会容易许多。
天一放亮,就从四面八方起了雾气,这是雾堤。从巩洲南边的骆甲湖吹来,巩洲变化之后,再难遇到下雨,加上白天水气蒸发这许多年下来,除开绿洲已经没有多少处水源,百万生灵十不存一,幸好有这雾堤在,不然巩洲简直是人间炼狱。
陆枕戈和衣而起,这四周白茫茫一片,沙丘上拂过雾气一片,大风一吹冷嗖嗖的。等太阳升起这世界又会变得酷热难当,好不容易有点清凉的时候,能走多远就算多远。
陆枕戈很想晚上赶路,但是一个人不敢在深夜里穿行巩洲,晚上清凉正是各种奇异猛兽猎食的时间,这几天不知道瞧见过多少蜘蛛,毒蛇,还有狐狸,鬣狗,在这儿稍有不慎就会中毒身亡,还有素未谋面的妖怪,也不知道有没有吃饱。
枣红马昨天夜里睡得不好,神色有些萎靡,长长的睫毛都是露水,陆枕戈喂它吃了些草料,催促他前行,沙漠里也不全是沙丘,还有干硬的河床和平原,在这些地方这马儿才有用处,只能在清晨和入夜时候快马加鞭,到了天气燥热,两人都只能裹上白色袍子前行,到了日上中天还要停下休息,一天能走四五十里陆枕戈就烧高香了,早知道就撇下这马,水被这家伙喝了大半,人吃马嚼的,预计的干粮消耗的飞快,只能去寻找绿洲歇脚。
风沙拍打着袍子,带来的是酷热难当。这么热的天气,马眼睛红得让人害怕,这要是害了热病死在这,陆枕戈是过意不去的,只好在高大的戈壁礁石下停下休整。
安顿好马,拿出指南针来,这巩洲茫茫大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头,可是这指南针疯了似的乱转,他不得不上心这件事情,这巩洲虽然沙化,但也还依稀能见到些建筑,也有以前的矿场和陵墓,里头五金之物颇多,陆枕戈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再练几颗剑丸来。
陆枕戈重巩洲出来以后就沿着大路走,但到了深处,哪里还有什么路,他一个人全靠指南针往西去,按理说这样不会走差,加上补给充足也不太担忧。结果第一次出远门的他完全不知道巩洲之行多困难,要是再有几天,怕再怀柔也得撇下马匹了。
先上了高处,看好地形走势,果然在干枯河床的一侧还有个深深的矿洞,矿渣虽然吹了一百来年也还是留有痕迹,约莫能看出来,但曾经车马来往如梭的恢宏胜景却再难看到了。
赶着马再往矿洞中去,这下面也不知变成了什么模样,会不会被什么厉害的生物当成了巢穴?
原先还有钦天监的修士在巩洲夜观星相,都以为只是彗星冲日,天象变化导致巩洲失调,再过几百年沧海桑田就又会恢复旧观,花光了几个门派的资助后陆续撤出,说起巩洲的事情几个大门派也语焉不详,支支吾吾。
洞口阴森森还有一股寒气扑来,这下去也吉凶未卜,这么多年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如何,虫豸都在这里很难容身,先安置好马,再把八颗剑丸一催,大放光明,原先神兵铁祭炼的剑丸给张玄感鸠占鹊巢,再后来炼制了六颗秘银剑丸和一颗精金剑丸,这身上不知不觉已经有了八颗,冲锤两式陆枕戈早有领悟,再给些时日一定会成气候。
下了矿洞,里面却愈发干燥,只是地下比较凉爽,也不知道通往何处,原来灵台观也有矿场,只是开采灵石的,但产量不高,修士打坐炼气消耗一些又有时候当作钱粮买些宝材,修士多半以物易物,但凡有好东西也是自家先用了,很少拿出来。
修行一路上任何助力都是不可或缺的,换成灵石又有什么用?难道抵得过修为精进?灵石只是些低辈弟子偷懒时候用上一用,或者用来祭炼阵图,正经当作货币来用的只有灵贝,灵珠,但也多得车载斗量,很少有用得上的时候,龙族那边喜好奢华和藏富,任何山海奇珍都来者不拒,以至于那边还有些琉球海市,也算一大胜景。
修士之间宝材多半是四处求来,又或者自己收集,千千万万人能有几个修士,所以天材地宝也不算太紧俏,除非那些上等的宝材,比如炼制剑丸飞剑的宇内十七种宝材,都早已世间难寻。
陆枕戈脚下一踉跄,差点倒下,啐了一声,举起剑丸看去,是一整片动物骸骨,灰扑扑的铺了一地,心道:“在这地下难道真有食肉的猛兽?只是这巩洲如此贫瘠,得瞧瞧这猛兽能长多大的个头”
这回是艺高人胆大,有被自己改头换面的银河剑丸在手,自然是不惧,再者说来,要是有什么妖怪的话早就有异象了。
踩得枯骨嘎吱作响,看来有些年头了,这里面都是陈腐的气味,干燥又呛人,好似喉咙里吞了一把刀子,生疼。
捂住口鼻继续往下,以前采矿都是人和骡子背到外面去,所以这第一层不会太陡,还有垂井,如果遇到矿脉就会横着挖,没有什么矿洞是不死人的,陆枕戈到了垂井口,巨大的枕木还铺在这里,都是桐油浸泡过的上好木头,这下面变得干燥以后倒保存的很好,并指叩上去,还有金铁之声。
矿场撤离的时候看来很仓促,这里的工具都还原原本本,那些被吓得走不动道的牲畜被遗留在这里,尸骨散落四方,有一些年头了。
第一层还瞧不见新的证据能证明这里面最近还有什么吃肉的大家伙,那绳子也不知道结不结实,用手试了试,这修炼大如意以后体魄本就会比常人强健,双臂有千百斤力气,这一拽也只是麻绳嘎吱响没有断掉,抽了几处看起来积灰严重的再试过,才放心下来。
垂井往上冒着寒气,先把绳子抛下,再用剑丸护住周身,才顺着下去,这垂井通往不知多深的地下,好似一张猛兽的巨口,一把把陆枕戈吞下。
这幽暗阴森的地界,让人脊背发寒,几回想打道回府,只是还有个张玄感在,才不至于手脚发软。
陆枕戈涩声道“张老,我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法子治这种怕黑和怕暗的病,或者说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人心安些,我那孙师叔蓬庐边有个寒蛟池,幽碧非常,黑漆漆的我瞧见就觉得心口冒汗,你见多识广给我开个方子,什么安神定心的,我夜里好睡觉”
张玄感一路来生怕恶了陆枕戈,他的出色与否全靠陆枕戈祭炼上用不用心,只是看陆枕戈的路子给自己两句带偏了,一心往剑丸多上去走,已经有八颗剑丸还不知足,意犹未尽,让他惴惴不安,但又不敢讨这少年人厌恶,已经许久没有开口了,这回陆枕戈问他,他哪敢不尽心尽力,简直快喊小祖宗了。
他从剑丸中跃出,宽慰道:“我世居东海,这自然是听过见过,只是多半是出于心理的原因,你在观想的法门上多用点功夫就会好很多。不用太过担心,你知不知道修士御剑飞行都会晕吐,十之八九第一次御剑都是吐着下来的,有些修士就能适应,但有些就不适应,原因是体质的缘故,有些去修炼天耳通之后就会好,但有些却无法适应,出门都要吃一种草药抑制,有些修士恐高,在飞剑上战战兢兢,总之各种莫名其妙的症状都是寻常,也有的人怕海,老以为海底下有什么,多锻炼下心神就好了,等出去我给你开个安神定心的方子,你不是会炼丹吗?熬点随便吃吃,没坏处的,对了,到了矿洞底下你把夺来的那几张图纸拿出来瞧瞧,到了这里怕没有人再能感应得到”
陆枕戈点称答应,有人说话,安心了不少,听到这种有趣的事情也好奇上来,和张玄感聊了很多,陆枕戈不是寻常人,不会把他当什么掌门看待;都落难了,张玄感也知机,不会摆什么架子,更何况黑了陆枕戈一块神兵铁,他也硬气不起来。也许多经历几回历练,两人相处会融洽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