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工后,赵亦辰又来了,他又说带我去吃好吃的。我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重逢的感觉就像遇到可靠的老朋友一样。可一码归一码。我本不想走,没有答应他。但他很快便在店里刷了卡,似乎我被赶鸭子上架了。然后,我就被带到了以烤鸭最为出名的饭店。我们正在看菜单的时候,赵亦辰接了一个电话,他没避开我,当面接听了一会儿,而后回了一个地址,还有这家店的名字。
“你还叫了别人?”我是有些纳闷儿的。我以为,他只带我一人出来。
“正好问我在哪儿,就一起吧。”他平静地解释道。他都认为没有关系,那我也只能装作无事。这就是我和晓玲曾经路过的店。今天我们算是相当走运,并非什么达官显贵,也没有提前预订,更没有排队轮侯,一来就有空位置。两个人,没有订包厢,便在大厅里寻了地儿坐下来。也就是一个靠墙的位置,前后被屏风隔断。虽然厅里有些熙攘吵杂,不过这里还行,我们不必费劲,也能听见彼此说话。这样挺好的。
“Cici,你想吃什么?”他将菜单递给我。我本能地想“嘘——”,但一转念,似乎我没有立场,禁止他在公众场合这样叫我。算了。
“我没吃过,你点吧。”我回答道,没有伸手接。我在他面前,确实表现得随意很多。
“有什么忌口的吗?”他也如同老朋友一样,顺嘴问着。
“都可以。暂时没有发现我对什么东西过敏。”我也口快。说完,我们俩都笑了。
“Cici,你很美,你知道吗?”他点完菜,然后就那样一直看着我,眉开眼弯地对我说。
“不知道啊。但我知道你很帅。”我也忍不住逗他。
“竟然被你发现了。”他交互捏一捏自己的双手,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那双手,修长干净,骨节分明。指甲盖,是我最喜欢的长方凸形,泛着粉红的色泽,小太阳很大,应该气血充足。这都是妈妈以前整日叨念的结果,我也习惯性地进行观察。
“那项链太贵重了,我——”我不合时宜地主动挑起这个话题。
“那你就继续供着,每天敬上三柱香。”我乐不可支。我以为会是一段十分沉重地讨论,结果,竟然被他轻而易举地打发过去。
“你好油哦。”我故意双臂交叉置于胸前。
“彼此彼此,你也很滑。”他有样学样,躺靠椅背。也不知是谁先,反正我俩都破功大笑。
我们边喝茶,边畅聊。菜还没有上来,那人先到了。当赵亦辰挥手招呼的时候,我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来者,穿着整套深蓝底白花纹的篮球服,边踱步边四下观望。他很快便朝我们的方向走过来,一身的休闲装扮,与他一贯的商务精英人士的作派,严重不符,也与现在就餐的氛围格格不入。但本尊向来气场强大,就算这副行头在厅中晃荡,也引得众人纷纷抬头瞩目,却无任何暗自议论与交头私语。如果必须让我客观公正地评价,我只能说,这人无论穿什么,一如既往地帅气。有说,人是三分长像、七分打扮。他则不然,衣服于他,只为蔽体,却不曾改变容貌气质半分。又是他,陆宇寰,我早该猜到的。可就算一开始便知道是他,我也不能改变什么。他想来就来,而且,他们才是发小,不是跟我。当他靠近时,他脸上的表情,应该就像我刚看到他时的一样,吃惊,却又不动声色。那波澜无漾的眼神,似乎在说,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当然明白,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也不愿来,但这真的只是巧合,我发誓。他越来越近,我则快要窒息。那次,我没有答应陪他来吃饭的店,就是这家。现在,我却和别人在这里,不偏不倚地被他逮个正着。我分明就只是不给他面子而已。完了,完了……
“陆总好。”无论如何,必须的客套不能少。我只能先发制人,抢快一步打招呼。也避免尴尬丛生。不然,让他装作不认识我,或者将我晾在一旁,又或者由他先开口“Cici小姐好”。都很奇怪,好么。
“嗯。”他仍旧淡然自若地落坐。一丝不苟的大背头,现在被束成一支小马尾,置去脑后。还没有褪尽的湿润感,扑面而来地提醒我们,他刚刚运动完不久,可我愣是没嗅到一丝酸臭,真是奇怪。不知是有些疲乏,还是懒得与我多言,他就支吾了一声。
“陆总,您喝茶吧。”我边说边伸手去取瓷壶。却不想,差点与赵亦辰那双漂亮的手相撞。他进我进,他退我退,我又进他也进,差点又触碰。以至于我们又情不自禁地相视好笑,感觉我们的手围着锃亮的白壶跳了几个回合的舞。
“我来吧,”不知如何取舍之时,赵亦辰主动开口道,“我方便点。”于是我收回,注视他帮陆宇寰倒上一杯。金黄的大麦茶,浓郁的香味扑鼻。自那人坐在我对面,我便只敢看着赵亦辰。
“谢谢。”陆宇寰说完,便举杯抿上一口。我这才大胆地递上一眼,被相当不幸地恰好被他的视线所捕捉。我立即缩回,低头喝自己的茶。想着,以后必须买本老黄历,临行之前,得翻上一番,再决定出门做什么事。前人留下的很多东西,都是瑰宝啊。其实,我也是有些纳闷的。经多次战役,我发现,绝大部分时候,与陆宇寰单独在一起,他就十分别扭;一旦我们是一群人相处,他就很正常。我严重怀疑,他是不是患有类似于舞台综合症的心理毛病。要不然,为什么观众一少,他就发挥失常呢。
“跟我还客气。今天受什么刺激了?”赵亦辰打趣他。就他那副面瘫脸,也只有赵亦辰他们那些与他是发小的人,才敢如此逗弄他了。要换了是我,他肯定立马吹胡子瞪眼。我就说我没猜错,他闻言,只是笑笑,除了表情更加轻松以外,其他方面没有什么波动。
我终于松下一口气,与他们一起吃菜。赵亦辰果然点了烤鸭,师傅现切,我们趁热吃。然后,我果然没有特别的感觉。葱,刚开始学着赵亦辰,放了一些,但没敢放多。那可是生的啊,再怎么着也会辣口呛鼻。第二次,我便一点也不掺,只放一片鸭肉与很多黄瓜丝,用面皮包着,一块儿送进嘴里。即使没觉得非常好吃,我也吃了不少,何况还有其他菜。来都来了,也吃得下,有什么办法,那就敞开了吃呗。中途我停顿休息,正用纸巾擦拭嘴角的时候,我突然听见对面两人同时说“喝茶”“吃菜”,我忙在他俩脸上扫过来扫过去,他们也同时望向我,而后又面面相觑。我实在分不清,他们那话,是对彼此说的,还是对我讲的,也没人再出面进一步阐述。于是……我左手握紧茶杯,右手拎筷夹菜。荒唐不已,可我还是这么做了。
后来,我再次悄悄结了账,顺便去洗手间。出来时,惊讶地发现,陆宇寰站在门外。很明显,他在等人。然后我听见他说:“以后别跟赵亦辰单独出来。提醒你朋友,别再找李喆。”全是警告吗?我很想解释,也想了解清楚,可是不方便,也不知如何说。只能看着他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