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虽已过盛夏,但日光依然炙热。
两名男子闲逛在街头巷尾,其中一人兴致很高,时不时鱼贯入各个店铺,就算是和接待交谈都聊得兴起。而另一个却异常警惕,有时连商铺老板都要训问上几句。
“你是什么时候在这开店的?”丁一七对面柜台内站着个瘦弱的眼睛男,拿眼扫了一下他,却没回话。“喂,我问你呢?”丁一七那胖墩样的身材往那一站,不像警察盘查,倒似黑社会收保护费似的。
“小七,我说,你这是出来玩呢,还是执行任务哪。”洛繁晨见得烦了,那兴致也慢慢降了下来,转身便走出店去。
“阿土,你别走啊,等等我。”丁一七也顾不上盘查了,跟着就追了出来。
洛繁晨在前面走着,也不进店铺了,而那丁一七则在后面四下里张望着,跟着。
就这样走了好一会,丁一七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阿土,你看这时间也不早了。要不今天就先这样吧。”
是啊,时间也不早了,就这么走着也不是个事啊。洛繁晨灵机一动,回答道:“别急,我还有个恩人要去谢谢他。”
麻里巷,楚氏医堂,丁一七能得到的信息就这些了。好在洛繁晨回到当初他们相遇的那条街,随便找了几个人问了一问,还真就让他们找着了。
麻里巷,旧城改造刚划分的地块,虽说土木结构的沿街房子上都写有红红的拆字,不过现在却还见不到一点拆迁的迹象,人们依然你来我往得生活在这,不时还有光着屁股的小孩在巷子里窜来窜去的。
“楚氏医堂”那块匾牌算是找着了,虽说已破旧的不成样子,倒也能分辨,只不过它不是高高得挂在檐头,反倒是盖在下水道上,成了窨井盖的一部份。
地方找着了,不过进得屋去,却认不得这块牌匾的主人家在哪了。
这屋子在旧社会那就算是大户人家了,中间一个天井,两旁各有一屋,分称东屋西屋,再往里是主厅,再进去就是主屋。只不过眼前这屋却是乱的很,东屋西屋被划分成好几间屋子,而且看样子每个屋子里都还住着一户人家。
洛繁晨心里想,这房子姓楚,那主家必定是住在主屋里头了,结果向内寻去,却发现里面越发的乱了。
主厅早已看不出模样,内中又格了屋子,硬生生留下一条只容得一人通行的小巷,这洛繁晨走到这也是死了自己找人的心了,当下敲响了面前的门板。
“请问,这楚家,是哪家呀?”
一个抱着小孩的妇人,也不说话,拿手指了指巷子里头,她这门还没关上呢,那屋里便又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我们两这婚啊,必须得离!”
这一声响把这洛繁晨骇了一跳,他一看眼前这抱着还没断奶的孩子的妇人,一股无名火就从心底冒了上来,他一把拉开门,跨了进去,只见一个男子背着一个约莫两岁左右的女童,在这十几平的大通间里正津津有味的看着电视呢。
“这还在哺乳期,离婚,这可是犯法的。”洛繁晨一声叫,惹得那男子和女童同时回过头来,呆呆地盯着他直看。
“犯什么法,犯什么法。”那男子还没开口说话呢,那洛繁晨身后的女子倒先开了口,“谁说我家小孩在哺乳期了?你谁啊,你。”
由不得洛繁晨开口,他就被那妇人撵了出来,末了,还送来两字“疯子。”
疯子,这世界才疯了呢。
洛繁晨和丁一七相视一阵苦笑,两人心里都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却都不想再提,自顾着向那小巷里走去。
穿过小巷,就算是到了主屋了,里面虽然也无例外的被分割成了三格居所,但环境相比外面,那就清爽太多了,一米见宽的空地上,不见乱扔的垃圾,也没有随意搭建的寮棚,看样子是时常有人打扫着的。
洛繁晨走到其中一间房门前,正准备敲门,忽听得里面传出一阵吵闹声,倒似一对父子在争辩着什么。
“我要读书。”“读什么书啊。你不是那块料。再说了,你读书能读出个总统来啊?家里缺你那点钱吗?快,帮你姥爷整理整理。还有啊,说到读书,你还不如现在赶紧地给我找个媳妇才是真的。”
“爸~,我要读书。”“行了,就此打住吧。听你爸的没错,你七舅爷都安排好了,三年转正,那就算是进入编制了,比起你那班同学三年后出来紧着找事做可强多了。”
“我就是要读书!”“嘿,你小子脑子是不是烧坏了,我习家可没你这不开脑的种,你看这,就这几十平,小1000万,你只要听爸的,就都归你了。读书,读书,就知道读书,你呀读书几辈子能挣到这些个钱?”
屋子里窸窸窣窣的,听着似往蛇皮袋里装些杂乱物件的声音,洛繁晨往后退了几步,不再听那对父子的谈话。
现实总是那么残酷,又有谁能说这位父亲的做法是错误的呢?
就在洛繁晨听着屋内父子说话的当头,那丁一七已然打听到了楚家的所在,招呼了一声,便一马当先的走进屋去,洛繁晨快步跟了上去,还没进门,就远远地闻着一股浓浓的草药味。
这屋子被改造成了一套双联间,一进门是一个灶台,就贴着后窗,屋子不大不小,放着一张老旧的四方桌,右手边是一道上行的木梯,再往前就是一个大间,之间用一块门帘隔着,看那大间的位置估记原本是主卧,因为正对着大街,所以敲掉了墙壁,做成了一个店铺,店铺里三面墙上,都摆着那种专放中草药一格一格的老式柜子。
领路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刚一进屋,她就冲着屋内工作台上的年轻男子大声嚷嚷了起来:“天求啊,天求,看你又干了什么好事了,这警察都找上门了。”别看这老妪年纪大了,这声音却洪亮得很。
楚天求一抬头,正想跑呢,却看见掀开帘子进来的洛繁晨,整个人顿时一愣。
“我家这孩子从小失去了父母,没人管教,不懂事,要是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你可多关照。”老妪正对着丁一七哀求呢,忽见洛繁晨进的屋来,却是一脸茫然盯着他看了起来。
“老太太,你弄错了,你孙子做了好事,我们这是来谢谢他的。”丁一七解释道,却见面前这个老太太失了魂似得直盯着洛繁晨看,也不知把他的话听进去没有。
这洛繁晨也很尴尬呀,他这一进屋,这一老一少就都直盯着他看,虽说这眼神看不死人,可这浑身上下被这样盯着看,也看得他浑身直发毛。
“是你?”还好楚天求打破了沉默,说道。
“是,是,就是我。”洛繁晨一伸手就迎了上去,他握住楚天求的手,连声说着谢谢,他这么积极也不知是成心实意的,还是纯粹只为了躲避那老妪的眼光。
其实关于那天晚上的事,两人心里都清楚,这楚天求追着他,本来是要叫他好看的,如果没有杀手的事,两人还指不定躺倒一个呢,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怎么说,现在人家三哥死了,他还好好的活着,这救命恩人四个字,他也完全称得上。
“如果不是你发现了我,我只怕早就没命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那。”
“不用了,不用了。应该的。”听到这些话,不知是被洛繁晨的热情所感动,还是睹人思人想起了他三哥,楚天求眼睛一红,说话带着些许哭腔回道。
“什么叫应该的,你别管了,今天晚上我做东,吃好玩好,全算我的。”这洛繁晨其实早就打好主意了,在这种情况下,那丁一七总也不好阻拦了吧。
果然,丁一七只是白了他一眼,却也没再开口说些什么。
“不了,不去了。我还要帮奶奶看店呢。”这常三哥一死,这楚天求就像少了一根主心骨,成天躲在这草药房里,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丁一七听楚天求这么一说,心里暗暗一乐,忙接道:“那好,那好,你看,这不,来的急,也没买什么像样的东西。”说着伸手就朝裤兜里掏钱。
“去吧去吧。”这洛繁晨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嘴里朝楚天求催着,身子却往丁一七身上挤,这两人,一个要往外掏,一个死活按着不让他往外掏,也就在两人僵持着时,一个洪亮得声音响了起来:“天求啊,难得警察请客,我们怎么着也得去一趟啊。”
洛繁晨和丁一七不约而同向着那老妪望去,两人脑海之中同时响起一句话:“糟了,把她给忘了。”
乱了,乱了,全乱了。本来这洛繁晨都计划好了,三个人先去夜市转个圈,填点肚子,再去东方浴城泡个澡,出来后K个歌,喝个酒宵夜啥的,这下,全泡汤了。
那丁一七也不好受呀,逛了大半天了,这白天还好说,视野好啊,这大晚上的,要真冒个杀手出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等楚天求关下店门,这天色也有些暗了。
一行四人,各怀着心思,向着路口的开元大酒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