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镇北没敢违逆大人的命令,匆匆走了出来,他打定主意,两头都不能得罪,自己为今之计,只能是到孙府就跟大财主商量一下,派个管家过来解释一下,再打点一下大人的家眷,帮着说点话,自然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可是,大捕头没见着大财主,因为大财主真的下乡去了。多亏夫人做主,让管家带着拜帖和银子来见大人,她自己乘轿子拜见知县夫人去了。
石大人本就是借题发挥,没把王婆的女儿放在心上,现在面子也有了,钱也有了,案子自然就按下了,至少是不会跟孙大财主扯上关系。
王婆无可奈何,只是一味地请大人开恩,一定要找到她女儿。大人因此吩咐汪大捕头仔细查访,就匆匆退堂。
这婆子知道大捕头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没有使钱是请不动的,她想着自己的后半辈子还要靠女儿养活,就打点了一些金银请大捕头一定帮忙细心查找。大捕头倒是个实诚人,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诚实不欺,当时满口答应下来。
等婆子走了,大捕头召集手下一帮兄弟,说道,“这王婆也着实可怜,只有她女儿这么一个依靠,本指望着当棵摇钱树养着,没想到就这么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这王婆对咱这帮兄弟素来敬重,现在有求于咱们,这个忙不能不帮。咱这县里,历来仰仗着咱们兄弟维护治安,没人敢犯案,现在不知道是哪个不开眼的,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犯事儿。兄弟们,咱们必须找到王婆女儿,还王婆一个公道,也要揪出那犯事儿的小贼,让他知道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下场。”
这番话说得不伦不类,但在众捕快听来倒也慷慨激昂,大家心知肚明,自己的头儿肯定是收了王婆的好处。当然,这些捕快也很兴奋,因为大捕头一向够意思,绝不吃独食,一向只拿大头而已。当时众人随声附和,场面竟也十分壮观。
“那么,你们都说说,该从哪里查起?”大捕头等众兄弟们的喝彩声小了一些之后说道。
众捕快一时面面相觑,都不吭声了。不过,领导不愧是领导,即使只是副职,也比一般小兵见机得快,张含有很快就凑上前来,对大捕头耳语了几句。
“嗯,嗯,”大捕头一边听一边点头,等张含有说完了,他若有所思地说,“你说得对,我也早就怀疑他了。”
“那咱们怎么办?”张含有请示大捕头。
“就按你说的办吧。不可声张,注意保密,你悄悄去安排吧。”大捕头故作神秘地说道。
“好的,头儿,那我这就去安排。”
子时已过,路上早就没有了行人,整个县城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只有潇湘馆和醉红轩依旧灯火辉煌,两家青楼在广漠无垠的黑暗之中遥相呼应,就像暗夜中等待猎物的野兽的眼睛一般,散发出诡异的光芒,更加深了黑暗的力量。大街上冷冷清清的,在一片寂静之中,只能听到轻微的风吹树叶声和远处穿城而过的漳水河中那几不可闻的流水声,其中还会夹杂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叫声和野猫发春的叫声。
除此之外,几乎阒无人声,但也仅仅是几乎而已,因为状元桥下正隐藏着一批人,竭力压抑着自己的呼吸,但是如果有人仔细倾听,还是会听出其中粗重的气息,甚至还会有几声强力忍住哈欠的声音。
这批人已经等了很久,有的已经经不住睡意的侵袭,身形都有些东倒西歪了。他们很快被为首的人轻轻拍醒,示意别乱动。在漫长的黑暗中度日如年,黑暗加剧了神经的紧张,有些人有些想要撒尿,也被禁止了。正在紧张达到极点,让人再也无法忍受的时候,从桥下的街道上传来拖动东西摩擦发出的声音。
这声音并不大,可是在沉寂的暗夜里,被这批人听得格外清晰,他们立刻打起精神,屏住气息,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在黑暗中长久的潜伏已经让他们的眼睛完全适应了黑暗,所以他们很快看清了街上的情况。只见一个头脸都裹在头巾里的人,手里拖着一只大口袋,奔着状元桥走来。口袋里的东西看来十分沉重,这人并不太拿得动,一会儿背起来走几步,一会儿放在地上拖几步,就这样一步一走地向桥下走来。
“动手”,伴随这为首之人的一声低喝,一群人从桥下跳了起来,把来人围在当中。
来人被这突然出现的一群人吓傻了,顿时瘫坐在地上,不住声地哀告,“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人没有钱财,小人没有钱财。”回应他的是一声洪亮的断喝,“放你娘的狗屁,把眼睁开看看老子是谁。”
来人果然抬眼仔细看了一回,赶紧起来施礼,“原来是大捕头,小人不知您老在此。着实吓了小人一跳,小人还以为遇到了拦路抢劫的强盗。”
等待他的是一记耳光,“去你娘的,你这贼骨头,三更半夜不做好事,害老子半夜不得睡觉在此等你,现在被我抓了现行,你还在这我跟我啰嗦什么。让我来看看是不是你!”说着上来一把扯掉罩在来人脸上的头巾。
“果然是你,你这老东西,白天还想瞒我,其实早就被我看破了,我将计就计,就是为了人赃并获,现在已经抓住你,你还有什么话说。”
“大人,您说什么?小人不明白。”老刘头儿一脸无辜的样子。
“还跟我这打马虎眼,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不是春娇的尸体?”大捕头说着踢了一下倒在地上的口袋。
“大人,您这是说哪里话。这怎么会是春娇的尸体,这是小人家中的垃圾,现抬到桥下倒掉。”老刘头儿不慌不忙地说道。
“你们把口袋大开看看。”大捕头被老头儿的镇定给唬住了,现在也有些迟疑不定了。
袋子里果然装了一袋垃圾,腐臭不堪,大捕头不禁脸红了一下,随即生气起来,没好气地说,“大晚上的你他娘的出来扔什么垃圾,还鬼鬼祟祟地蒙着脸?”
“回大人,小人年级大了,怕头上吹了凉风生病,才把头脸围住。”老刘头儿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让大捕头大为光火。不过,他随即笑了起来,“哼,到现在还嘴硬,让你再过会儿瘾,有你哭的时候。兄弟们,先把他带回衙门,含有那边应该也快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