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儿正好缺件像样的武器,咱们去一趟莫邪谷便是。”师父最是懂我心,“不过,到时候擂台之上我可不会出手帮你,一切全凭你自己的本事。”
“啊?”我惊呼一声,“那擂台之上可是点到为止?”
“刀剑无眼,生死有命。”
吁,我倒吸一口凉气!也好,正好试试这半个月修炼下来,武功长进了没有。
“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凭你的本事,在我们面前逞逞能就算了,真到了动刀动枪的时候,可没人会让着你!”无忧总是在我兴头上泼一盆冷水,“不说初泠大哥不帮你,即便他帮你把剑赢了回来,旁人一看初泠他徒弟是个这么没用的家伙,没准不出莫邪谷,那剑就又被人抢了去,保不准你小命也搭进去。”
我冷哼一声,忿然道:“你不过趁我受伤赢了我一回,便总是这般瞧不起我!若擂台之上比的是口舌之争,那我真是甘拜下风,难望你项背!”
这回我真真生了气,总是有人瞧不起你的努力,觉着你一无是处。
“好了好了,”陆云沉拍拍我的肩,笑盈盈的模样,“无忧不过是担心你的安危提个醒罢了。不过这惜错剑既是女剑,那想来抢夺之人该都是女子,如此一来,你这胜算极大呀!”
“那可不一定。”无忧小声嘀咕了一句,忍了忍终是没忍住,“虽是女剑,但并未规定男子不得上擂台,有的是为了讨好姑娘豁出性命取剑的人,即便没有姑娘要讨好,这么一柄好剑,自然宁可落入自己口袋也不能白白便宜了旁人。再者说,即便都是女子,却不见得个个都温婉可亲,女人狠辣起来可就没男人什么事了!”
“那你呢?你想要这把剑吗?”我认真问他。
无忧默了一阵,提高调子回我:“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要那女剑作甚!”
“哈哈,那诚然好,我倒有个法子!不如你替我上擂台去,你武功了得,打赢众人肯定不是难事,在座的一瞧,哟呵,花翎的徒弟都这么厉害,那她本人更是惹不起了!你说这个办法好不好?”我眉飞色舞了一番,却把无忧气得连连喘气,这仇算是报了回来。
“你……你可真是不学无术又心术不正!你连他们都打不赢,有什么脸做我师父?”
“哦?”我眉头一挑计上心来,“依你的意思,若我赢得了惜错剑,你便拜我为师?”
还没等无忧钻进我下的圈套里,初泠倒先开口了:“这个法子不错。”
“初泠大哥,你真叫我帮她上台打架?”
“我说的是拜师。”初泠撂下这句话,抖抖衣裳起身回屋休息了,我与无忧又争执了几句,不过拜师这个事算是定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果不其然我又被无忧砸门闹醒了,若等到哪天他真拜我为师,我第一条师规便是:每日午时之前不得打扰师父大人!
不过今日初泠起得也尤为早,草草吃了早饭收拾了细软我们便出发往莫邪谷去了,此行只有我,初泠,无忧三人,陆云沉与戴笙笙约好了中秋后碰面,便留在了西泠。这倒叫我惊奇,且不论笙笙是钱戮的弟子,与他曲行风一门该是有旧仇,虽然云沉在若耶山住了八载,但如今既已下山也该与他们再无瓜葛。而且,钱戮居然能同意他那女徒弟孤身下山,这又是打的什么算盘?
此去莫邪谷路途并不算远,不过我们也只在十八日午后才将将赶到,错过了上午新谷主的继任典礼,此刻擂台已摆上,比武也已开始。
“我们这叫压轴出场!”无忧如是说。
然而我们忽略了一件事,此次入谷是需要请柬的,莫邪谷送出去了五十份请柬,我们自然是没有的,不过瞧他们两个的神情倒是十分自然,不知是有别的什么法子,还是打算强行闯谷。
谷口处聚集了好些人,想来都是跟我们一样,并没有请柬,又想凑个热闹,最后只得灰溜溜碰了壁。守门的都是莫邪谷中弟子,年岁小的不过总角,大的也就二十岁出头,若要强行闯进去并不是难事,但毕竟在人家地盘上,还得求人家的东西,自然还是客气些为好。
“三位还是请回吧,没有请柬不敢通融。”其中一人与我们做了个请的姿势,只是这姿势还没摆到位就被另一年纪稍长的人阻止了,他潦潦与我们行了礼,目光便游走向下再没离开过初泠手中的芷草剑。
“里……里面请!”
谷门大开,我们大摇大摆走了进去,身后那些人一阵哗然:“他们凭什么能进去?他们不是也没有请柬吗?”
别说他们,其实我也不清楚我们怎么就进来了,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刚刚放我们进来的人,认出了芷草剑。
“看他年纪轻轻,居然能认得芷草,莫邪谷果然是莫邪谷!”我不禁感叹。
初泠撇过头古怪看我一眼,道:“芷草剑便是在莫邪谷铸成的。”
我十足吃了一惊,随即也想通了,如此利剑,除了莫邪谷只怕也没第二个地方能锻造出来了。不过这件事似乎连无忧也不知道。
谷口这一段路十分潮湿泥泞,想是昨夜下过雨,两边崖壁上不时渗出水来,一路流淌下来,积在或深或浅的车辙印子里,遮天蔽日的阴凉驱走了舟车劳顿的疲乏,原本升起的一丝午后倦怠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走了数百步,隐约听得刀剑声,复穿过一片茂密古竹林,终是豁然开朗。那擂台摆在林子尽处,将一整片空地都占了,上头两大汉斗得难解难分,下头一群人却只是安静看着,偶尔发出几声赞叹。
诚然,虽是女剑,抢夺它的却不一定只是女子。
而我们这一行的到来似乎比台上的缠斗更叫他们兴奋。
“竟是芷草剑!”
“真是初泠?他出现了!”
“想不到这回不单能得一把惜错剑,连芷草剑都送上门来了!”
“……”
这一群人窃窃私语,虽是三三两两闲散站着,却不觉已将我们团团困住,我那观战的心顿时就收了回来,然而我并未过分惊慌,想来之前的几场鏖战也锻炼了几分胆量,诚然行走江湖,还是经验靠得住。初泠更是不出意料的淡定,倒是无忧悄悄站到了我身侧,右手探向腰间的短剑,是个随时打架的模样。
轰一声,一个庞然大物砸到我跟前,我一愣,急急往后退了几步,才看清原来台上已分了胜负,这败了的被一脚踹了下来,不过还没等我看看这胜了的人是何德行,身后却响起一声婉转的“花翎!”我一惊,又急急转身,还未及站稳脚跟就被人一把拉了过去,稳稳撞进怀里。
能干出此等轻薄之事的,除了顾月白再找不出第二个。
“小没良心的,上次你不告而别,叫我好想!”我还没骂他占我便宜,他倒先发制人怪起我来了。
“我不是留了书信给你!”我费力从他怀里挣出来,赶忙退到初泠身边,顾月白还打算跟上来,却被无忧手握短剑一把拦下。
顾月白顿住脚步,越过无忧望向我,继而又望向初泠。初泠脸上一贯淡漠,不悲不喜仿佛这世间与他无关,可此刻,他的神色却异常冰冷,而这冰冷中又透着一股敌意与狠戾。很多年前,初泠都是这般不敛锋芒,少年模样却叫人从不敢亲近,塞外八年,将我的性子磨得愈发坚韧,却将他的性子磨得柔和甚多。也许是这八年太过安逸,叫我忘了他初泠该是个什么模样,是啊,他本就该是这个模样。
“师父,他就是顾月白,之前在姑苏便是他救的我。”我怯怯说道,明明他俩未曾谋面更是无冤无仇,可这架势却分明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顾月白一改往日的玩世不恭,摆出小白楼楼主的威严架势,手上虽把玩着一柄折扇,眼中却是杀意凛然。这场景无端尴尬紧张,只盼着这两人别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翎姑娘,真巧,你也在这儿。”今日这黄历怕是写了宜熟人相见吧,见到她我不觉扬了扬嘴角,正要脱口而出的慕仪二字被我生生咽下,我抿了抿嘴角,堪堪回道:“白姑娘,好巧。”
可这巧,却不是我想要的巧。她为何出现在这儿,自然是与我一样。这剑,我想要,她若也非要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