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鸿这话说得直接,所以燕雪遥也都不好意思了。一时无语,又不好点明,就装不解,道:“你又不曾对我做过什么,何来失礼之说!”
燕雪遥这句话让陈子鸿不知如何回答,就转移话题,道:“对了,雪遥姑娘找在下何事?”
燕雪遥道:“没事,就是一人觉得孤独冷清,所以想找个人聊聊。”
陈子鸿道:“孤独冷清?仰慕姑娘的人如此之多,怕是姑娘的门坎都快被踏破了吧,又怎么会说孤独冷清呢?”
燕雪遥叹了口气道:“人最怕的不是无人陪伴,而是明明有很多人在你围身边,可你还是觉得你是一个人!”
陈子鸿道:“在下愚钝,竟不明白这是种怎样的感觉!”
燕雪遥无力的笑了笑道:“我明白你这种感受,因为以前我们是一类人。”
陈子鸿还是不解,反问道:“一类人?”
燕雪遥并不解释,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这是一种经历,给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以后你会懂的!”
陈子鸿不知如何回答,却又找不到其他话说,因为他想说的都不能说……
燕雪遥又道:“坐着也是无聊,不如我为公子弹奏一曲。”
陈子鸿道:“如此,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燕雪遥莞尔一笑,便翩翩的走向了古琴,弹奏起来。奏的是一曲《鱼樵问答》。此曲曲意深长,神情洒脱,不禁令人有山林之想。此刻,陈子鸿不禁沉浸在此曲营造的“世外桃源”之中,直到一曲终了,才回过神来。
燕雪遥弹完,道:“现丑了!”
陈子鸿连忙道:“姑娘过谦了。在下没有要奉承姑娘的意思。恕在下直言姑娘的技艺不是在下见过最高超的,不过姑娘对曲谱感情表达却是平生仅见啊!”
燕雪遥道:“噢?何以见得?”
陈子鸿道:“一般琴师,对于曲谱的表达,多是重形而不重意。然而拘泥于格调往往就忽略了感情上的表达,如此,便不能真正的领会曲的真正内涵。姑娘不仅格调把握得当,而且在感情上的表达堪称完美,姑娘的造诣非常人能比!”
燕雪遥微微一笑道:“公子过奖了,小女子对于音律也只是略懂而已,在公子面前可就是班门弄斧了。”
陈子鸿道:“即是姑娘如此谦虚,那在下就回赠姑娘一曲如何?”
燕雪遥道:“这自然很好,小女子正想领略一下公子的风采哩!”
陈子鸿不多话,便开始吹奏,吹的仍是《鱼樵问答》。只是与燕雪遥的略有不同,他的不问不答,箫声听似杂乱,细细体会则不然,所表达的尽是相见恨晚之意。
陈子鸿奏完。燕雪遥鼓掌道:“好!公子将这琴曲在箫声中表达出来已是十分难得。更难得的是公子竟是以意取胜,没有答了小女子的问,却胜似答了。在解小女子一问如何?”说要便有开始弹奏。陈子鸿自然也十分认真的在听。
如此,二人一唱一和,一问一答竟已到三更。
二人也都乏了,陈子鸿更是想到了被晾在一边的沈连云二人,心里大大的过意不去。便对燕雪遥道:“姑娘,我看时候不早,姑娘早些休息吧,在下也该告退了。”
燕雪遥微微垂首道:“即是如此,那小女子也不好相留,请公子自便!”
陈子鸿一拱手道:“那在下告退了!”说完转身欲走。
燕雪遥道:“我送送公子吧!”
陈子鸿道:“姑娘客气了!”
二人一起走了出去,送到楼梯口,陈子鸿道:“姑娘不必远送,在下自己下去便可!”
燕雪遥点头“嗯”了一声!
陈子鸿下楼去了,待到拐角处,忽听后面一个声音道:“公子,若是得空,常来坐坐!”
陈子鸿后头,却是燕雪遥。他看到燕雪遥没走,不知怎地,尽然心头一热,有些激动的道:“那是自然……”本感觉有话要讲,却又不知道该讲什么。又重复了句:“姑娘快些回去吧!”燕雪遥点头,回去了。陈子鸿待看不到燕雪遥的身影后,方才离开。
推开沈连云与段飞羽的门,发现两人已然醉倒。“表哥……段兄……”陈子鸿叫了几声,却没人应他。心道:从来不曾见表哥醉成这般模样……想到这里,不觉心里一酸,竟有些同情沈连云。摇了摇头,便将两人一一抬到床上,自己却独自一人饮酒。不过他不愁,反而十分开心。因为对燕雪遥的奇妙感觉,因为燕雪遥对的一见如故,所以十分开心。
天已大亮,沈连云醒来了,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表弟却趴在桌上睡着了,大概已经明白是如何一回事了。他悄悄下床,扯下自己的外衣,走到陈子鸿的身边,轻轻的为陈子鸿盖上。可是这时陈子鸿也醒了。他撑起身了,揉了揉睡眼,道:“表哥,你醒了?”
沈连云点头。
这时,忽然听到“啊”的一声。只见床上的段飞羽从床上弹射而起,大呼不好。
沈连云与陈子鸿对视一眼,望向他道:“有何不好,段兄做噩梦了?”
段飞羽边下床边道:“哎呀!此时天已大亮,你我几人该如何离开!”
陈子鸿笑道:“我以为是何等的难事,离开还不简单?大门开着,没人拦着,想走就走。”
段飞羽道:“你是不知,若要让我爹知道我来这种地方,非杀了我不可!”
沈连云道:“段老盟主距此上百于里,又如何能知道?”
陈子鸿坏笑道:“嘿嘿,人怕出名猪怕壮啊!”是啊,这江南有几人不识江南四杰的?
段飞羽撇了陈子鸿一眼。道:“我才懒得与你计较哩!”
几人收拾一番,都一同回了青城山庄。
沈傲到也理解沈连云,并没有加以责怪,也没有问去了哪里。
顾千峰因门中事物多,因此一早就离开了。段飞羽和陈子鸿二人本就是来协助连城山庄查找《云海图》的,加之沈连云也回来了,所以二人便在连城山庄住了下来。
可是几人一点头绪也没有,从何查起?几日以来都毫无进展,只能等连城山庄的探子在江湖中打探郑杰的消息,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过了月余,仍没有半点消息,段飞羽和陈子鸿便想回去了,沈连云想二人离家已久,思家之心他最能理解,所以沈连云便没有强留,送二人离开了。
时间流逝,转眼已是秋天。《云海图》依旧下落不明,任凭沈家派出多少人去打探消息,可就是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就像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这日,天气晴好,不过没什么温度。这也不奇怪,这秋日的太阳总是有气无力的。
沈连云独坐在小园中饮酒,园中风景甚好。秋菊正盛,桂花也开的正好,菊花的香味与桂花的香味夹杂在一起,让觉得神清气爽。忽然起了微风,吹得沈连云身后的一树梧桐叶沙沙做响。此情此景,不禁引人神思。
沈连云叹道:“我沈连云怎会如此无用,家里出此大事,我却只能坐以待毙,二十余年光阴全都虚度了!”沈连云饮尽杯中的酒,心道:《云海图》至今仍无半点消息,如此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自己去江湖上打探一番,也比这里等下去的好。
这天晚上,沈连云向沈傲说明此事。
沈傲到也支持,只是沈母不舍,道:“云儿啊,才回来短短几月,为何又要走了?”顿了顿,又道“就不能过完春节再吗?”
沈连云自然明白母亲的心情,只是几月不见消息,心中也是着急,安慰道:“娘,《云海图》事关重大,不找回来如何对得起沈家的列祖列宗?放心吧,不论结果如何,孩儿一定在春节之前回来!”
沈母不再挽留,点了点头,不再言语,独自回内堂去了。沈傲和沈乘对沈连云吩咐一番,也都各自散去。
当夜无话。
次日,沈连云与家人用过早饭之后便上路了。至于衣物盘缠,沈母自然细心备好。
沈连云出了城,便往扬州方向去了。因为江湖人都知道郑杰是个风流人物,扬州烟花之地,郑杰出现在那里的可能性最大。
行了数日,到了常州城中。此时天色不早,沈连云便找了间客栈住下。将房间打理妥当后,他下楼点了一壶小酒,几样小菜,打算吃了再上楼休息。
很快,他的酒菜具都上齐,只是多了一壶酒。他以为是小二上错,便问小二道:“小二哥,我只点了一壶酒,为何给我上了两壶?”
小二笑道:“客官,您不是本地人吧?难怪您不知道,这城里向家山庄少庄主向流舟明天大婚,所以这几日城里所有客栈酒楼一律向食客送酒一壶,由向家山庄结账!”
沈连云又道:“结婚?和谁!”其实他心里自然明白,只是没有亲耳听到,心里总有一丝不甘。
小二道:“川中第一美女——夏舞雪!”
此刻,沈连云似乎被万箭穿心一般,脸上表情痛苦无比。他以为这么久了他已经忘了夏舞雪,但是听到她的名字,心里依然做痛!
沈连云起身,对小二道:“我不在这里吃了,我的酒菜都给我送到我房间里来吧!”说完,无力的转身上楼去了。
既是客人吩咐,小二自然不敢怠慢,沈连云刚到房间片刻,酒菜已经送到
。小二放下酒菜道:“客官,您可还有什么吩咐?”
沈连云不带任何感情的道:“没了,你出去吧!”
小二点头道:“好的,有什么事您招呼小的一声!”说完便出去了。
沈连云坐了下来,吃菜喝酒。酒是成年的烧刀子,酒劲大,而且辛辣得很。可是沈连云却似乎没感觉到,一口一口的狂灌。不过片刻,酒已没了。他大声叫道:“来人呐!”他的声音里满是怒火,他是在责怪小二怠慢自己?显然不是,这无名怒火来得莫名……
小二上来了,笑呵呵的道:“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沈连云略带醉意的道:“去,去把你们店里最烈的酒给我拿几坛来!”
小二道了句“好嘞,您稍等!”而后一溜小跑,下楼去了。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小二拎这两坛酒回来了。小二大概看出了沈连云心情不佳,所以便不多言,放下酒后礼貌的打了声招呼,知趣的出去了。
这次的酒更烈,更多,可是沈连云似乎很急,抓起一坛就灌。
桌上的菜还很多,酒却又没了。他叫来小二,道:“再……再去拿……拿两坛上来!”这次,他最少也有七分醉了,已经言语不清!
小二好心道:“客官,您不能再喝了。您有所不知,这酒名叫‘十里香’,十里之为便可闻其香味,可是酒性极烈,一般人喝上一坛便会醉如烂泥,不省人事。如今客官已经喝了这么多了,我看还是罢了,身体要紧啊!”
沈连云却不领情,剑眉一横,吼道:“哪来这许多废话,你怕我付不起酒钱?”
小二哪敢答话立即转身下楼拿酒去了。
小二所言不假,“十里香”的酒性果然强烈,任沈连云内力深厚也抵不住这酒的烈性。小二前脚刚走沈连云后脚就醉卧桌上了。小二回来,见沈连云这般,便将他挪到床上,简单的收拾一番,方才离去。
沈连云昏昏沉沉,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已是深夜,他觉得口渴难耐,于是便想下床倒杯茶喝。沈连云坐起身子,便觉头晕目眩,看来是酒意未消,不过大脑已然清醒。他揉了揉太阳穴,下床走到桌旁,提起茶壶便喝,看来他真的渴的厉害!
一壶茶喝尽,他觉得轻松不少,刚要上床睡觉,却听见房顶上有脚步声。不过声音极轻,若非沈连云这样的高手,定是听不出来的。自上次险些遭遇不测之后,他警觉不少。沈连云当即提了长剑,从窗户里跃上屋顶。沈连云轻功很好,这一跃悄无声息。
上了房顶,只见一个黑衣人在远处的房顶上腾挪,再无其他。沈连云心想:“既不是找自己麻烦,自己又何必多管闲事?”便要转身回去。可是转念一想:“这月黑风高之夜,此人来得蹊跷,该不是要做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吧,即是被自己撞见无论如何也得去瞧上一瞧!若此人真是要做歹事,那我岂不是要愧疚一辈子?”主意已定,沈连云便提起轻功,赶了上去。
沈连云轻功了得,跟踪的手段自然也非同一般,他一直跟在那黑人后面,那黑衣人却丝毫没有察觉。
一路跟到城外,来到一处小树林,此处地势偏僻,白天都少有人来,这黑衣人到此究竟有何目的?黑衣人警觉的扫视四周,确定安全,于是便打了一个口哨。
然而这一切早已被藏在暗处的沈连云看得一清二楚。沈连云心道:“看来这厮不止一人,还有同伙,我且看看这人想干什么?”
过了片刻,忽见一个黑影落在那黑衣人身后。这个黑影身着黑衣,却带着一个白色面具,在这淡淡的月光的照射下,显得十分诡异。不仅如此,黑影的身法也十分诡异,在他落地那一刻,竟如鬼魅一般,十分轻盈,似乎一颗野草也能撑起他的重量。可见此人轻功之绝,定不在沈连云之下。
沈连云摒住呼吸,生怕自己的藏身之处被发现,亦怕漏了那两人的谈话内容。
黑衣人见黑影到来,连忙跪下道:“属于参见影君!”
沈连云心中奇怪,心道:“‘影君’?江湖中何时出现这号厉害人物?怎么不曾听过?”
被称“影君”的人冰冷的“嗯”了一声,道:“事办得如何了?”
黑衣人道:“影君放心,事已办妥,明日定闹得向家山庄鸡犬不宁!”
影君道:“那向家山庄在武林中屹立百年,定有一定的实力,万不可轻敌,我们的任务只是搅乱这场婚礼,你们断不可暴露了身份,不然……”
沈连云心中大惊,心道:“这些人居然要破坏向家大婚,目的何在,此人该不会是向家的仇敌吧?”
那黑衣人道:“属下明白,所以这次属下选的都是‘流影’中一等一的好手,断然不会有闪失!”
只听得一句“最好如此!”那影君却早已不见踪影。
此时沈连云心里掠过一丝忧虑,“流影”的厉害在四年前他已经见识过了,所以心里莫名的担心,心道:“这“流影”中人聚集同伴破坏向家婚礼又是为何?向家山庄还蒙在鼓里,这该如何是好?”
影君离去,但那黑衣人所依然呆在原地,看来此处便是他无其他人约定的地点。
沈连云又想:“夏舞雪负我在先,这是应得的报应,我有何必替她担心!我就该隔岸观火。”
可是沈连云的话是说得如此违心。即使夏舞雪负了他,即使夏舞雪险些一剑要了他的命,可在他心里夏舞雪还是如此美好,美好到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她的幸福。
沈连云苦笑一阵,叹道:“哎,即是愿做她的摆渡人就该渡她上岸!”沈连云遥了遥头,谁也领会不了这一摇头的心情有多复杂。他自语道:“舞雪,你安心做你的新娘吧,我会让你如愿嫁给他的。”又叹了口气道:“这该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此时沈连云心中已经盘算好了,就算拼死也要拖住“流影”的人。可是“流影”的人武功不弱,虽然这几年来自己的武功精进不少,但是还是没有把握拖住这些武林好手!
忽然,树林里沙沙作响,沈连云知道,定是其他人赶到了。
沈连云定睛细看,来了十于个黑衣武士,加上原来那个黑衣人,一共是一十三人。
那黑衣人问道:“计划各位可都明白了。”
其余十二人齐齐点头。
那黑衣人又道:“好,那我们走!”
沈连云哪会让他们离开?当即几个腾挪,拦在了那些面前。
那些人大惊,为首的人喝道:“什么人?”
沈连云冷冷的道:“杀你们的人。”
此时,沈连云长剑自然在手,而对方自然也是拔刀相向。厮杀之势,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