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连云打开信封一看,内容竟是一首宋代苏轼的词——《蝶恋花》。词道:“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棉吹又少。天涯何处芳草。墙里秋少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声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词不足为奇,可是抄写这首词的人却要说道一番。抄词的人姓李名寂桐,其父是当朝的兵部尚书,位高权重。李寂桐自幼秉承家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自幼又得各家武学大师的指点,所以武功自然不差。
此人可以说是沈连云的故友,也可以说不是,因为沈连云与她仅有数面之缘,虽说两人见面极少,却是一见故。
那是在五年前的元宵灯会。江南的春天来得很早,元宵有雪很是少见。那夜西子湖畔的柳树已抽新芽,天空却在落雪,使得湖畔银装素裹,好不美丽。巧的是这场雪又赶在了元宵灯节,在花灯的衬托下,其美可想而知。既有美景,怎可没有游人呢?游人当然有,而且还不少,可谓是比肩继踵,万人空巷。这其中就有放荡不羁的沈连云。
沈连云在一间酒楼找了一个雅座,这是个位置靠窗,楼下风景一览无余。他要了壶绍兴女儿红,几碟小菜,一人自饮自酌,十分惬意。楼上人很多,人的类别也很多,有打扮儒雅的书生,有富贵奢华的富家公子,更有提刀携剑的武林侠客……可见这元宵灯会的热闹程度非同一般呐!
沈连云心情甚佳,所以一人自酌竟不觉时间流逝,转眼已到子时。此时酒楼客人多以散去,可是沈连云却兴致未尽,还不愿离去。再看看桌上酒菜,所剩不多,于是便想唤来小二,添酒加菜。
小二却道今年游人太多,所备的食材不够,已经售尽。沈连云面带失望,总觉扫兴。他拿了桌上长剑,正欲离开,却听一个声音道:“若兄台不介意的话来陪小弟饮几杯如何?”沈连云寻声望去,发现这自己后边竟还有一人,那人一席白衣,肤如凝脂,五官端正,而且精致,活似精心雕琢后再安装上去的。因为那人坐在墙角,加上光线不足,所以自己没有发现!
沈连云环视周围,确定整层楼只有他与说话的那个人,便确定那人是在与自己说话。沈连云不是拘泥之人,当即答道:“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说着便径直走了过去,在那人对面坐下!
那人已倒好两杯酒,待沈连云过去,便自端起一杯道:“来,小弟先干为敬。”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沈连云也连忙端酒道:“兄台客气了!”而后饮尽一杯。
待喝完这杯酒,沈连云就直接问道:“还未请教兄台如何称呼?”
那人一拱手,道:“小弟京城人士,姓李,草字知秋!”
沈连云也客气道:“原来是李兄,幸会幸会!”然后又倒了两杯酒,道:“来,李兄,在下敬你一杯。”对方自然也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沈连云也自我介绍道:“在下苏州人士,姓沈,字连云!”
李知秋鄂道:“可是连城山庄少庄主沈连云?”
沈连云道:“兄台认识在下?”沈连云也是十分惊讶。若苏杭一带的人认识他,他定不以为怪,可是这苏州与京城相距甚远,此人居然听过他的名号。虽然沈连云并不在意这些虚名,但心中不免有些许得意。
李知秋道:“我虽生在京城,却也在常在江南一带走动,在江南一带行走,岂有不知江南四杰的道理?”
沈连云谦虚道:“什么江南四杰不四杰的,都是些虚名,不足以当真的!”
李知秋又道:“沈兄的才学,武功、人品,哪一样在武林中不是人人称赞,这个‘杰’字配你乃是名副其实啊!”
沈连云心道,如此没完没了的谦虚下去何时是个头!所以哈哈大笑道:“来来,喝酒,喝酒,不谈这些!”两人大笑,便又痛饮起来!
如此,两人谈天说地,饮酒吟诗,不知不觉已是丑时。酒楼小二上楼来催促说酒楼要打烊了。二人眼见时间不早,酒意渐浓,便也都想回去。于是沈连云便先开口道:“李兄,我看今日还不尽兴,不过即是店家要打烊,你我也不好久留,不如去小弟住处,我去找些酒菜,再痛饮一番如何?”
李知秋不知怎地,竟然脸颊绯红,支支吾吾的道:“我看还不是不去的好……不去的好……嘿!”
沈连云心里奇怪,这李知秋方才还豪气冲天,怎么一提到去自己住处他就变得如此这般?沈连云也不好强求,况且自己也有困意,便道:“既是如此,那小弟就不强求了!”又道:“哎,李兄住在哪里?”沈连云这么问是因为他知道这湖边没有客栈,所以来赏灯的游人都是提早在城里订了房间,他想李知秋若也如此,那便可同路!
李知秋道:“客来客栈。怎么?同路吗?”
沈连云道:“如此那我们还真的同路,我住在四方客栈!”
李知秋扶掌笑道:“真是再好不过了,有人饮酒,有人同行,而且此人还是赫赫有名的沈连云,夫复何求!”
沈连云也哈哈大笑!
二人结账出了酒楼。路上已无行人,不过花灯还有,并且点着。雪也还在下,而且还很大。地上的雪已经很厚,没过足背。不过二人并不心急,依旧不急不缓的走着,有说有笑的聊着!
突然,忽闻“咻——咻——”数声,几枚暗器破风而来。二人武功不弱,左右闪避,皆都避过。沈连云一看,暗器全都打在一棵柳树之上,没入树中数寸于,沈连云心知对方不是泛泛之辈。当即手握剑柄喝道:“敢问是哪位朋友,以暗器偷袭,岂是英雄好汉所为?何不现身相见!”果然,从二人身后数丈远的小楼上跃下四人,四人身着短装,手提大刀,个个凶神恶煞,一看就来者不善。
李知秋道:“我二人与诸位无冤无仇,为何要出手偷袭我二人!”
几人互换了一个眼神,并不直接回答李知秋的话,而是转向沈连云道:“这位公子,今日之事与你无关,你若就此走了,我兄弟几人当放你离去,如若不然,只能连你项上人头一起拿走!”
沈连云心中火起,心道:我沈连云在江南一带也算得上一号人物!今日怎能无端受人威胁?反问道:“听诸位意思今夜是非取我身边这样兄弟的性命不可咯?”
其中一个大汉傲慢的道:“一点不错,识相的话速速离去,免得引火烧身!”
“我若说不呢?”沈连云淡淡的道。
那大汉道:“那就留下你的首及!”
说着,便挺刀上前。李知秋正欲出手,沈连云却道:“不用李兄出手,你且看我如何打发了他们。”说着,长剑已经在手!
其余三人见李知秋不上,他们也按兵不动。
李知秋道了句:“这几人看来有些本事,沈兄须得小心在意,不可轻敌!”然后后退几步!
大汉上来便是一招“霸王开山”,沈连云连忙用一招“拨云见日”招架。沈连云顿感这大汉刀之上竟似有千斤之力,震的自己虎口发麻!沈连云心道:这大汉力道甚猛,若只守不攻,一时难以取胜,若只攻不守,以自己出剑的速度,那大汉定措手不及。主意已定。沈连云一剑架开大刀,立刻变换剑招,转守为攻,以一招“满天星斗”攻向大汉,电光火时之间,以连攻出数剑。一时之间,大汉上中下三路都受到攻击。那大汉果然措手不及,连退数步。沈连云并未就此摆手,反而足尖蹬地,借势弹射而上,在向大汉攻去。大汉显然没有想到沈连云有此一招,连忙用大刀去挡。刀剑相击,发出“铿”的一声。大汉以为这一挡定能能将沈连云震退丈远,没想到沈连云竟凌空一翻,飞踢一脚。大汉本还未从刚才那一剑中反应过来,现在沈连云却又攻出第二招,那大汉哪里能抵挡,被沈连云一脚踢飞在地。大汉正欲起身,没想到沈连云的长剑已经抵住了他的喉咙。大汉自知难逃一死,于是双眼紧闭,等待剑尖刺破自己喉咙。但是沈连云却收回长剑道:“你可心服?”
那大汉起身一抱拳,叹了口气,一改狂傲的口气道:“服,心服口服!”
沈连云又道:“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了吧!”
那大汉为难道:“我是公子的手下败将,生死都在公子手里。但是要我表明身份却是万万不能的!”大汉这句话的意思十分明显,就是要知道我们的身份,死也不可能!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是‘流影’中人。”许久不语的李知秋突然道。
李知秋所言的“流影”是江湖中极其神秘的杀手组织,此组织规律极严,目标不死,你可以不死。但若是让目标发现你的身份,而且目标不死,那你就非死不可!江湖中人对它一无所知,因为见过‘流影’杀手的人,要么都死了,要么只能见到他们的尸体。
几人同时鄂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知秋道:“自我出京城开始,你们就一路尾随,若我连想杀我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岂不要死千百遍了?”
沈连云暗道:这人到底是何来路,“流影”的人居然跟到此处才敢动手?
那大汉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只有拼个鱼死网破了!”
李知秋道:“我看未必。流影中的规距我也清楚,可是这位公子的武功相信你们也看到了,若要硬拼你们也讨不了好处……”
大汉打断道:“那你的意思……”看来大汉很是心急!
李知秋又道:“今晚之事,除你我几人之外,无人知晓,若是我们都不说出去,你们不就都不用死了!”
大汉迟疑片刻,又回头望向其他三人,征求意见。
其中一人狠狠的道:“杀了你们我们也不用死!”话音刚落,几人已齐齐出手!
沈连云自然早有准备,方才听道李知秋话语中带走求和之意时,他就知道事情不妙,所以前面的大汉向他攻来的时候他即向后一跃,躲过的大汉的一击。
此时,李知秋长剑也已出鞘,严阵以待。四人合围过来,气势汹汹,不由分说,便向二人围攻过去。刚交手几个回合,沈连云便觉不妙。这几人虽然武功不弱,但论单打独斗,沈连云自信不会落败。可是现在四人齐攻,不仅人数上占了优势,而且四人配合得十分默契,攻守兼备。沈连云心里叫苦,心知今晚想全身而退是很难了!
突然四人变换打法,竟两沈连云两人分开。沈连云心道不妙,若是两人一起,便不用担心后面的危险。现在两人被分开,每个方位都暴露在对方的攻击下,沈连云心里甚是着急。
果不其然,两人对沈连云上下齐攻,打得沈连云毫无还手的余地,只能全力防守!而此时李知秋的处境更为狼狈,几乎毫无之力还手。几人已斗近百回合,沈连云还好,可是李知秋却已开始招架不住。沈连云暗道:如此打法必然会被耗尽力量而死,看来只得以巧取胜。
沈连云手掌一拂,在二人眼前带起一道雪幕,立时挡住二人视线。沈连云趁此机会向前逃去,二人哪肯放手,当即追赶上去。哪知这正中了沈连云的下怀。沈连云见二人已尽全力追来,便刹住脚步,随即向后一腾,已跃到二人身后。沈连云趁着余劲未消,凌空使出一招“满天星斗”,刺穿二人后颈,二人立时毙命,倒在雪地当中!
此时李知秋狼狈至极,左臂已受一处伤,对方却攻势不减,猛攻不舍。
沈连云喝道:“李兄莫慌,我来助你!”
听道喝声,三人一起转过头来,那二人一见同伴已经毙命,顿时心神大乱,凌历之势弱了不少。沈连云加入战圈,那两人自然不敌,不消几个回合,已然做了剑下之鬼!
打发了二人,李知秋也支撑不住了,倒在了地上。沈连云不及多想,伸手就要抱起地上的李知秋去救治。可手刚触及李知秋,却又像被火灼一般的收了回来。他细细查看了李知秋的耳朵,上面竟有耳洞。这位翩翩公子居然是女扮男装!沈连云不由一阵脸红。
“李兄——醒醒——李兄——”沈连云连唤几声,李知秋竟全无知觉。沈连云心道:若我再顾繁文缛节,她必然不能活命,还是先救人,等她醒来在做解释!于是,沈连云抱起李知秋一路奔回客栈!
回到客栈,沈连云替李知秋包扎好了伤口,又替她灌输真力。见李知秋呼吸平缓不少,沈连云也长舒了口气。可是沈连云发现,李知秋全身衣物已经湿透,若不退去湿了的衣物,必会生病。加之又受重伤,哪能受得这病痛的折磨?可是如今三更半夜,去哪里找个女人回来?没有法子,沈连云只得自己动手。除了贴身衣物,沈连云将她外面衣服全都除去,替她盖上被子,自己才趴在桌上睡去!
“啊!”沈连云被一声尖叫吵醒!
沈连云抬起头来,看到李知秋已醒,慌张的将被子捂在胸前!沈连云正欲解释。李知秋却大叫道:“你这伪君子,给我转过去!”
沈连云脸颊一红,转过身去!过了片刻,李知秋已穿好了衣服,走到他的身边。沈连云转过头去,又要解释,只道了“姑娘,我……”却听“啪”的一声。李知秋的手掌落在了沈连云的脸上。沈连云很是生气,不过想人家毕竟是姑娘家,所以强忍怒火,又要道歉。可是只说了个“姑娘,昨晚……”李知秋便已经摔门而走,不见踪影。
沈连云心里五味杂陈,不知如何是好,和衣躺在床上,全无睡意,心里都是今日的事!
已是中午,沈连云心里记挂李知秋,便决定去客来客栈去找李知秋,把此事解释清楚。可是客来客栈的伙计却说李知秋已退房离去,沈连云只得回来。
黄昏十分,沈连云的门被敲响,开门一看,竟是李知秋!此时她已换回女装,面色有些苍白,不过却也掩盖不了她那姣好的面容。
一看是李知秋,沈连云结结巴巴的打招呼道:“李……李姑娘,快……快请进!”
李知秋并不进来,只是道:“沈公子,昨晚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日后定当报答!”突然李知秋那苍白的脸泛起了一丝红晕,羞怯的道:“还有,今天早上是我的不对,希望公子不要往心里去!”说完,塞给了沈连云一个信封。
沈连云刚欲开口,李知秋却已转身离去了,走时,传来了一句:“公子,我叫李寂桐,咱们后会有期!”声音渐远,沈连云也回过神来。
关上房门,他拆开信封,里面是首词,即是本章开篇写到的那首《蝶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