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着春雨的路上,泥泞不堪。路的两旁桃花开得正好,被雨洗得一尘不染,甚是喜人。
路上,两匹快马并肩疾驰而来。马上是一男一女,二人都是极有名的人物。那个白衣男子,乃是江南向家山庄少庄主向留舟。此人不仅武功高强,而且长相俊美,才华横溢,江湖中人都说他是武林中不可多得新秀。而和他同行的女子也不是泛泛之辈。这女子乃是川中叙州青城山庄庄主的千金,姓夏名舞雪。武林中人与夏舞雪交过手的极少,所以她的武功鲜有人知。不过她的美貌却是人人知晓,因为她有川中第一美女之称,所以其美貌可见一斑。
路上的风景极好,二人却只是赶路,丝毫不这份风景为所动。看来二人赶得很急,却又不像是被这春雨所迫,若不是有人追赶便是有紧迫的事。
此时,二人后面又出现了一匹快马,同样赶得很急。马儿在主人的催动下,跑得很快,将裹挟着花瓣的春泥踏飞得很远。
后面一匹马跑近,却是连城山庄少庄主——沈连云。武林众人都知道沈连云武艺高强,却不知道有多强。武林中人都知道沈连云是江南四杰之一,却不知道他在四杰中排名第几。此番武林中三个有名的人物都聚集于此,看来定有热闹可看啊。
就在沈连云离二人丈余远的时候,突然喝了一声:“舞雪,你真的打算这样一走了之吗?”
听到喝声,夏舞雪也勒住马儿,调转马头回答道:“沈公子,舞雪的心意早已相告,你又何必苦苦纠缠?”
此时向留舟也回过头来只是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
沈连云眼中满是悲痛,道:“那我的心意你就不明白吗?再说你我早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此事怎可儿戏?你又置沈夏两家的声誉于何地?”
事实上沈连云并不是一个刻板之人。相反,他行事不拘一格,更不会管什么繁文缛节。今天他抛出了家族声誉,无非是抱最后一丝希望留住夏舞雪而已。但是他太清楚下舞雪的秉性,一旦决定了的事,轻易是不会改变的。此刻的沈连云,像是一头垂死的困兽,在做无用的挣扎。
夏舞雪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回了句:“对不起!“这个“对不起”说得缓慢而凝重,谁也不知道这其中隐含了多少愧疚与无奈。
说完。正要打马离开,却见沈连云指着向留舟低沉的说了句:“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带走她!“
不等向留舟答话,沈连云就拔剑冲了上去。向留舟边拔剑招架边道:“我无意与你动手,你不要逼我。”可是沈连云并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越打越狠。沈连云见状,也动了真格,二人斗得难解难分,而旁边的夏舞雪也插不上手,只得无奈的看二人斗着。她心里很是着急,因为无论谁输了都是他所不愿看到的。斗了百余回合,向留舟开始招架不住。向留舟终被一脚踢飞在地,沈连云又以极快的速度一剑抵在了向留舟的胸前。同时,夏舞雪的长剑也已经架在沈连云的脖子上。且弱弱的道:“放了他,求你了!”夏舞雪觉得自己很好笑,笑自己将剑架在人家脖子上求人家!
沈连云仰天笑道:“求我?你居然为了他求我?”说完又是大笑,只是得笑比哭还难听。沈连云又道:“放了他可以啊,你杀了我,这样他就不用死了。”这话很狠,不过说话的声音却在哽咽。
夏舞雪没有说话,他紧咬嘴唇,毫不犹豫的将长剑一收一刺,剑尖刺进了沈连云的胸膛,沈连云倒下了。他倒在那条花瓣和春泥夹杂的小路上。他并没有死,可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他的心疼已掩盖了所有的痛苦。他没想到,夏舞雪会毫不犹豫的刺自己一剑。恍惚中,他听见夏舞雪略带哭腔的声音道了句:“你我本不必如此,你又何苦逼我?”他闭上了眼睛,任春雨夹杂着花瓣洒在他的脸上,他的身上。他闭上眼,不看夏舞雪离去的方向。他苦笑着自言自语道:“剑出手,相思断!”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也,沈连云这样觉得。
雨还在下,伤口的血依然在流,沈连云觉得自己就快死了。他安静的不上了眼睛,静静的等待死亡得到来。这一刻真的安静了,除了雨声,风声,他什么都听不见了。此刻的他竟没有一丝恐惧,面对死亡他是如此的从容。
他似乎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他与夏舞雪初遇时的那个夏天。在父亲的要求下,他去青城山庄拜会未来的岳父大人夏老庄主,也去看看他未来的妻子——夏老庄主的千金夏舞雪。他反感这父母之命缔结的盟约,在他想来这次与夏舞雪的见面定不愉快。
初见夏舞雪是在青城山庄,夏舞雪在庭中舞剑。夏舞雪身着素装,她不施粉黛,却比寻常浓妆艳抹的女子更有味道。剑是种伤人的利器,但夏舞雪手中的剑却更像是一个极为美丽的陪衬,没了半点杀气。夏舞雪发现了他,她莲步轻移,走向沈连云,略带羞涩的道了一声:“沈公子好!”沈连云竟然一时紧张得不知如何作答!沈连云知道,从那一刻起,他知道她喜欢上眼前这个女子了……
不久,他失去了最后一丝知觉。
他以为他死了!
这时,他的头上却多了一把油纸伞,挡住了漫天的花雨……
等沈连云醒来的时候,他躺在一间不算华丽却收拾的干净舒服的屋子里。他看了自己的伤口,已经精心的包扎过了。他很困惑,他不知道是谁救了自己,同时,他更怪那人救了自己。他试着起身,他要弄清楚自己是在哪里,是谁救了自己。可是因为他失血过多,身子还十分虚弱,所以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试着用微弱的声音叫道:“有人吗?”
不久,有人进来了。
来的人肩上搭着块帕子,是一个小二打扮模样的人。小二一进门就脸上堆满笑容的道:“嘿嘿,公子您醒了?”见沈连云不语,略显尴尬的道:“公子若没什么吩咐那小的就去把大夫找来,再给您准备些吃的。”说完就要转身就要离去.
沈连云突然道:“这是哪里?是谁救了我?”那小二答道:“这里是姚家镇。至于就你的人小的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一位年轻女子,还替客官付了几日的房钱,留下来一大笔银子,叫小店好生服侍公子您,然后就离开了。”
“那她有没有说去哪里。或留下姓名,住所之类的?”沈连云问道。
小二想了想,道:“没有!”
沈连云摆了摆手道:“你去吧!”小二应声下去了。
沈连云满腹疑云,心道:我在这里无亲无故,是谁救了我,还不想让我知道!转念,他又想起了夏舞雪。想起了她的字字绝情,想起来她毫不犹豫的一剑。想着想着,两行清泪不觉流下。沈连云自道:“我沈连云在武林中也算得上人物,堂堂七尺男儿,却为夏舞雪如此这般!”可是尽管他对夏舞雪用情至深。也不过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流水无情罢了!想到这里沈连云不由悲叹一声。他亦不敢在想下去,因为每想一刻他的心就会更疼一分。
迷迷糊糊,沈连云又睡了过去。
“公子醒醒!”小二回来了,身边还带了个老者,大概就是他所说的大夫。
那老头走近,亦正亦邪的笑着道:“老头我姓胡。”之后无话,伸手便要给沈连云把脉。
沈连云也看出了老头的意图,于是一边将手伸了出去,一边客气的道句“有劳!”老头把过脉之后又看了看伤口,捋着胡须道悠悠的道:“恢复得很好,不错不错!”之后开了张药方给了小二,又对小二嘱咐了一番,离去了。当然,小二也是要送上一送的。
过了片刻之后,小二回来了。
小二端起了桌上的一碗粥,对沈连云客气的道:“公子,您的身体还很虚弱,什么大鱼大肉的都不利于伤口愈合,所以给您煮了这碗燕窝粥。”说着,向沈连云走了过去。
沈连云正欲起身,却发现还是起不来。小二连忙阻止道:“公子不要起来,小的喂您”沈连云无奈的点点头。
喂沈连云吃完粥,小二就收拾干净下楼熬药去了。
第二天,沈连云已经能下地行走了,只是伤口还疼所以不能走得太久。这是一个早上,他推开窗,发现这是个不算繁华,却热闹美丽的小镇。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小贩扯着嗓子吆喝着推销自己东西;远处,一群孩童追着卖糖葫芦人嬉闹。在街的尽头,是一棵高大的桃树,树上桃花开得正好。沈连云笑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可是笑着笑着却又难过了,因为他有想起了夏舞雪。人总是在自己遇到最美丽风景的时候想起最牵挂的人。他想起那年的初春,舞雪和他还是那样的甜蜜,舞雪钩住他的脖子说“连云,我多希望有这么一个地方,只有春天,有碧绿的湖泊,有蓝色的天空,还有满树的桃花和遍地的绿草。”可他去不解风情的回来句“傻瓜,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地方!”他想,若让他重新回答一次他定会说会带她去寻那个地方……
“嘎吱”开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小二拿着洗漱用具进来了。见沈连云已下床,兴奋的道:“公子,您都可以下床了。看来那个怪老头还是有些本事的。”而后又道:“不过公子还未痊愈,还是歇着的好!”
沈连云走到床边道:“我的伤已无大碍,多亏了小二哥的照顾!”他这句话是真心的,不管那小二对他的照顾是出于何种目的,但小二哥无微不至的照顾却是真真切切的。
小二将脸盆放在桌上,将毛巾捏给沈连云。道:“公子哪里的话,照顾公子本来就是小的分内之事。”
沈连云又问了一句:“哎,刚才我听你说什么怪老头,你是说昨天的那个大夫吗?”
小二答道:“小的说的便是他。他不是本地人,他是和送你来这里的那位姑娘一道来的……”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听到这句话,沈连云激动的道。
说完就丢下毛巾欲去寻那老头,问道:“那老头现在何处?”
“走了,那天给你看完伤就走了。”小二答道。
沈连云又问:”去哪里了。“
小二道:“这个小的就不得而知了。”
沈连云不语,陷入沉思。
小二收拾好了东西,打了声招呼就下楼去给沈连云准备早饭去了。
一住十几日,沈连云的伤以好得差不多了。这天早上,沈连云结账辞行了。临走,老板给了他一个包袱。打开一看,里边是十几锭元宝,还有一个信封,上书沈连云亲启,沈连云觉得字迹颇为熟悉,可以使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老板说是那位姑娘留给他的。
伺候了他十几日的小二领他去马厩牵马,去的路上沈连云给了小二一锭元宝,以感谢这些日子的照顾。虽然小二一再拒绝,可还是禁不住劝,收下了。
沈连云离开了姚家镇,不知道往何处去。但是此刻,他已不再去想找夏舞雪的事了,因为,那一剑已进斩断了他最后的一丝希望。他想回家,可是他不想以这样的心情回去。他想了想,去北方吧。因为那是他和夏舞雪说好要去的地方。心中主意已定,就打马北去了。
这日,以近午时,烈日当空,人困马乏,刚好前面有一间小茶肆,他就停了下来,叫了壶茶,打算避过日头再走。
在等茶的空当,他拆开那封信,想看看里边写了写什么。可是刚一拆开,他整个人都愣住了,脸上表情很是惊愕,手也在颤抖。愣了片刻,又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她明明已经……”是什么可以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沈连云如此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