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连云转身,他的脚步沉重而缓慢。这次李寂桐并没有哭,人在最伤心的时候往往是哭不出来的。她站了起来,却闭上眼,不敢看沈连云离去的的背影,她怕她会忍不住冲上去抱着沈连云,哀求他留下别走。
就在这时,李寂桐忽然感到有双手臂从后面抱住了她。这气息,这力度她再熟悉不过,是沈连云,他回来了。
李寂桐猛然回过头,她兴奋、激动、伤心、愧疚。一时间连她自己都忘了自己是怎样的心情。
李寂桐呵责道:“你为什么不走?”
沈连云低头吻了他的额头,道:“我不能走,我不能让你独自一人面对这所有的痛苦与危险。”
李寂桐现在却哭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开心还是难过,总之就是想哭。
李寂桐捶打这沈连云的胸口,泣道:“你为何要这般傻,你会死的。”
沈连云柔声道:“若是没有你我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我这条命本就是你的。”
李寂桐道:“可是我会没最终会变成你们沈家不共戴天的仇人,你们沈家的人都会因我而死的。”
沈连云替李寂桐擦去眼角的泪水,道:“小坏蛋,我差点就上了你的当。你刚才说沈家会受到牵连是为了让我退出这件事,让我离开对不对?”
“我没骗你,皇上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不过那时我们只查到一点蛛丝马迹,以为你们沈家真的和‘流影’有关系。”这时李寂桐的声音又变得天真烂漫,像极了未经人事的小女孩在爱人的怀里撒娇。
沈连云道:“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可是我怎么忍心让你一个人独自去面对强大的‘流影’呢?其实你明白,他们是不会放过沈家的,但是你可以在暗中保护沈家,就像你一直都在保护我一样,所以你才要将我骗回去,安心做我的少庄主,对不对?”
李寂桐并不反驳,道“这不好吗?”
沈连云道:“不好,一点都不好。”
李寂桐道:“哪里不好了。”
沈连云道:“你这是要陷我于不忠、不孝的境地,还有,这么一来我不就成了一个薄情寡义的人了。”
李寂桐不解,道:“这又从何说起?”
沈连云解释道:“吾辈为习武之人,若眼见生灵将遭涂炭而坐视不理可谓对天下人的不忠;家父之所以不交出宝藏,为的是制止战端,若不能效仿家父那便是不孝;你多次救我于危难中,对我之真心天地可鉴,我有对你许下了海誓山盟,若是让你独自一人面对危险,这岂非薄情寡义?。”
李寂桐垂首偷笑,她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他道:“自古只听过忠于君,还不曾听过忠于民呢?你这番论调实在是有趣得很。”
沈连云道:“忠君乃是小忠,忠于千万的黎民百姓才是大忠!”
李寂桐不与他争辩,只是静静的躺在他的怀里。
沈连云突然变得认真,道:“桐儿,答应我,以后莫要在丢下我独自一人去做这些危险的事好吗。不管有什么危险我们都要一起面对,就是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李寂桐“嗯”了一声,用力点头,生怕沈连云不知道她的答案似的。
杭州城内。
还是沈连云脱去李寂桐衣服的那个客栈,那个房间。
夜已深了。
李寂桐双手勾住沈连云的脖子,久久不语。
沈连云柔声道:“桐儿,你不困吗?”
李寂桐撒娇道:“不困,我要好好的看你?”
沈连云笑了,笑得宠溺,道:“小傻瓜,我又不会跑了,你看着我干嘛?”
“我就是要看着你,不可以吗?”
沈连云道:“可以,以后我天天都陪着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就怕有一天你看厌了。”
听了这句话,李寂桐沉默了,暗自叹息,但是又如何能瞒得过沈连云?
沈连云问:“怎么?我说错话了?”
李寂桐这才开口道:“云哥,你真的想好了要一直陪着我?”
沈连云道:“想得十分清楚。再说我们之前不是都说好了的吗?”
李寂桐道:“可是我不想让你陪我一起冒险,你应该知道,和我在一起可能会随时丢掉性命的!”
沈连云道:“桐儿,你莫要在怀疑我的决心了,这样会让我很伤心的。”
李寂桐并没有回答他这句话,继续道:“我爱上你本就是个错,像我这样的人是不可以有感情的!”
本已结束的话题又被李寂桐提起,她自然知道这个话题没有意义,因为不管怎么说沈连云都是不可能离开她的,只是她不忍。
沈连云笑道:“那你让我爱上你岂不是大错特错?”
李寂桐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沈连云又道:“既然错都错了那就让它错得更彻底一些,我们一起错下去。”
李寂桐道:“这件事本来和你没多少关系的,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以你连城山庄的实力足以自保,为何还要插手这件事呢?”
沈连云苦笑:“我并没有要管这件事,我只是想一直都陪着你,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李寂桐很无奈,道:“云哥,你怎还不明白呢?”
沈连云道:“我很明白,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离开你,但此事绝无可能,你打我骂我亦或是杀了我我还是不会离开你。”
李寂桐又哭了,在认识沈连云之前她可能都不知道眼泪为何物,但是现在呢?她已经以记不得自己哭了多少次了。不得不承认,爱情是种太危险的东西,也是种太容易让人心软的东西。
沈连云安慰道:“桐儿,等我们了结这个案子你就退出佑龙卫,你愿意同我生活在连城山庄我们就一辈子生活在连城山庄,再也不管什么江山皇命,江湖恩怨,做一生的平常夫妻。你若是想浪迹天涯那我便陪你饮马江湖,做一对逍遥快活的神仙眷侣,总之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愿意陪你。”
李寂桐抱紧沈连云,道:“云哥,只要是和你一起,无论做什么都好。可是这对于我来说难如登天,我感觉我随时都会死去,或许下个月,又或许就在明天。我怕死,真的怕,因为那样的话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沈连云有些哭笑不得,他觉得此刻他怀里的李寂桐既可怜又可爱。他有些心疼,道:“桐儿,你莫要乱想,好好的怎么会死呢?你知道的,若是你死了我也是活不成的,所以你要好好的活着。”
李寂桐哭得更厉害了,泣道:“云哥,我活得好痛苦,我不要你陪我承受这些痛苦,我只想把我最美好的一面给你,把最快乐的时光都给你。”
沈连云突然觉得李寂桐真的好傻、好脆弱、好善良。
沈连云道:“傻桐儿,你又想错了。你的痛苦都是我带给你的,如果你没有爱上我又怎会如此痛苦?所以我有责任与你一同承受这些痛苦,以后有我,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的。”
李寂桐半晌不语,突然道:“若是当年你没有救我该有多好,那样就不会有今天这许多烦恼了。”
沈连云道:“若当年我没有救你我也活不到现在,莫要忘了,你给过我两次生命。再说既然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那我们何不勇敢的去面对呢,逃避是没有用的。”
李寂桐苦笑道:“我们该如何面对?”
沈连云不语,吻住了李寂桐的唇,许久才道:“这就是我面对的方式。”
李寂桐为做回答,只是直勾勾的望着沈连云。
他们就这么相互望着,谁也未都说一句,因为他们都知道,再说下去也毫无意义。
李寂桐心里明白,她已经不可能说服沈连云了。她懂得那种爱一个人便会义无反顾的感觉,她对沈连云是,沈连云对她也是。
李寂桐咬住了沈连云的唇,双手扯下了他仅剩的一件衣服。她很久没有触摸到他那一身结实而又轮廓分明的肌肉了,这一刻,她才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们是属于彼此的。她是个太缺乏安全感的人,沈连云清楚这一点。
沈连云明白,李寂桐已经有了让自己和她一起面对所有问题的决心。他能感觉到,只有他能感觉到,有些东西是只有情侣之间能感觉得到的。不得不说爱情是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天亮了。
杭州城内最先告诉你清晨到来的并不是来自黎明的第一丝光线,而是街上吵杂的各种声音。
杭州是座繁华热闹的城市,清晨被街上那些做生意的商贩吵醒是避免不了的。
李寂桐醒了。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沈连云,沈连云正侧着身子盯着她,这让一丝不挂的她有些脸红。
李寂桐红着脸道:“你莫要告诉我你一夜未眠。”
沈连云轻咳了一声,道:“不敢睡?”
李寂桐问:“这是为何?”
沈连云道:“我怕我睡着醒来之后就见不到你了,就像上次那样。”
李寂桐道:“你若不想醉我又如何能灌得醉你?”
李寂桐听得出来沈连云对上次的是还是有些介意,沈连云同样能听得出来李寂桐话外之意便是怪自己当初不够勇敢。
不过他们都明白,或许上次他们都还没准备好。有些时候太早到达终点未必就是好事,当然,这里也不是他们的终点,只是这个结果还是可以接受的。
爱情像酒,喝得太急容易上头,而且酒醒之后肯定会头疼得要命。喝酒要慢慢品,爱情同样也是。
李寂桐轻啄了一下沈连云那有些干燥的嘴唇,轻声道:“放心吧,我再也不会偷偷的离开你了,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会离开你了。”这句话说得很轻,但在沈连云听来却分量十足,因为他能看到李寂桐眼里的认真。
他们在杭州一住便是五六日。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五六日的光景不过转眼之间的事。
他们该离开了,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李寂桐打点着行李,沈连云坐在那张八仙桌前品着一壶上好的西湖龙井。
沈连云砸了一口茶碗里的茶水,淡淡的道:“我们要去常州?”
李寂桐道:“对,再过几日便是初一了。”
沈连云道:“初一是向家山庄向庄主的寿诞。”
李寂桐道:“是。”
沈连云道:“我们一定不是祝寿的。”
李寂桐道:“一定不是,我们没有请柬。”
沈连云道:“你认为他们一定会来?”沈连云说的自然是“流影”的人。
李寂桐道:“一定会,因为这一天是个难得的机会。”
沈连云道:“的确是个难得的机会,届时向家山庄定是各路好汉云集,这些人就算不是向家山庄的朋友也绝不会他们的敌人,而且我相信大多数都是向家山庄的朋友,谁要在那天对向家山庄图谋不轨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李寂桐接着道:“所以所有人都会以为‘流影’不敢再那天出手,这就是他们的机会。”
沈连云笑道:“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李寂桐道:“我还是有点担心。”
沈连云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怕影君不来。”
李寂桐点头。
沈连云又道:“这你大可不必担心,他一定会来的,因为如果一击不中那么必会打草惊蛇,以后再想拿到钥匙就难上加难了,所以这次他们一定会用尽全力的。”
李寂桐道:“但愿如此,错过这次机会又不知要等到何时。”
杭州到常州耗去了不少时日,但是总算在初一之前赶到了。
他们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扮作前去向家山庄拜寿的江湖人士。此刻的常州城中的江湖人士很多,所以扮作前去拜寿的江湖中人绝不会引起注意。
夜。
春风夹杂着不知名的花香穿过半开的窗户,给人带来一种想出去走走的悸动。可是沈连云和李寂桐却没有出去走走的的想法,除了出去走走之外他们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吃饭。人总是要吃饭的,特别是一天都滴水未进的情况下就更要吃饭了。
桌子上的菜绝对算不上丰盛,但这些都是李寂桐的拿手菜,有红烧鱼、糖醋排骨、回锅肉、红烧狮子头、还有几样简单的蔬菜。沈连云吃得津津有味,因为这是李寂桐特地在客栈的厨房给他做的。
李寂桐知道沈连云很喜欢肉,喜欢得她都有些吃醋了,不过她还是为他去学很多烹饪肉的方法。
李寂桐为沈连云倒了杯酒,道:“来,尝尝,向家山庄送的酒。”
沈连云一饮而尽,他盯着酒杯,似乎在回味着什么。他道:“比上次好喝多了。”
李寂桐道:“因为上次喝得是喜酒,而且还是深爱的人和别人的喜酒。”李寂桐的语气中醋意很重。她会吃醋并不意外,她是佑龙卫的统领,但她也是个女孩,而且是个漂亮的女孩,漂亮的女孩往往更喜欢吃醋。
沈连云一边倒酒一边道:“你知道的还不少。”
李寂桐有些生气,大概是因为沈连云没有察觉到她的醋意。
李寂桐用毫无感情的话语道:“也不多。”
沈连云道:“很多,似乎所有人的所作所为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上次是个人都知道向家大婚,请了全城所有人喝了三天喜酒,这并不是秘密。”李寂桐的话还是一样没有感情。
沈连云并没有接这句话,而是递给李寂桐一杯酒道:“这次的酒是甜的,不信你试试。”
李寂桐接过酒,砸了一口,道:“这酒很辣,而且很苦。”
沈连云摇了摇头,接过李寂桐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道:“不不不,你错了,和你在一起喝什么都是甜的,哪怕是毒药。”
李寂桐双颊绯红,羞怯的低下了头,道:“油嘴滑舌,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沈连云抓过李寂桐的手,温柔的道:“桐儿,你不觉得发自内心的话也很动听吗,我哪里会用花言巧语哄骗你呢?不但这酒是甜的,便是和你在一起受的苦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