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失去了陈子鸿的消息,包括沈连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过得很好、很开心。没什么比和自己爱的人双宿双飞更让人快乐、开心了。
已经是二月,江南早已经是草长莺飞的季节。连城山庄的春天还是一样的美,甚至比去年还要美。
沈连云独坐在亭子之中,不安的柳絮随风轻抚着沈连云的面颊。
沈傲不知何时出现在沈连云的身后,并未言语。
沈连云问道:“父亲,《云海图》可有消息了?”
沈傲摇头。
过了许久,沈傲又道:“云儿,其实有件事为父早该告诉你了。”
沈连云回过头,满脸期待。
沈傲望向远方,语气一如既往的慢,“《云海图》本身并无多大价值,它的价值在于它所隐藏的秘密。”
“秘密?”沈连云有些惊讶,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云海图》还藏有秘密。
沈傲接着道:“不错,这《云海图》其实是一份藏宝图,不过仅有一半,另外一半在无极门的“弄影剑”中。”
沈连云突然明白了“流影”盗图的动机。沈连云道:“那‘流影’盗图是为了宝藏?”
沈傲道:“找出宝藏只是他们第一步而已,他们要的绝不只是钱财这么简单,他们要的是整个天下!”
沈连云大惊,道:“他们想要谋反?”
沈傲道:“不错,当年前朝皇帝眼看自己兵败之势已经不可挽回,便将一笔金银财宝偷偷藏了起来,参与藏宝的人都是前朝皇帝的心腹,所以为了不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在藏好宝藏之后便都尽数自尽,仅有三人活了下来。这三人的任务便是有朝一日,时机成熟便取出宝藏以作经费,光复山河。于是三人便将地图一分为二,连城山庄一分,无双门一份。”
沈连云不解,问道:“那另外一人是谁?他手里的又是什么东西?”
沈傲道:“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向家山庄已经仙逝多年的向老庄主,他所持有的是开启宝藏的钥匙,这三样东西缺一不可。”
向老庄主不正是向流舟的祖父吗?
沈连云觉得自己的心隐隐作痛,却也不那么明显了。
沈连云道:“那‘流影’岂非就是前朝皇帝后人成立的组织?”
沈傲道:“不错,这个组织的第一批人本就是前朝的一批死侍,只是到后来他们不断的吸收新的人员,这些人又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所以他们发展到如今实力不知道要强大多少倍?”
沈连云突然有些担忧的问道:“父亲,您也是他们的人?”
沈傲笑了笑,道:“不是,我们家族的任务就是守护这批宝藏,直至他们来取!”
沈连云又问:“如此说来这宝藏本就是他们的东西,大可以光明正大的来取,为什么要来偷呢?”
沈傲悲叹,道:“他们不是没来找过我,早在几年以前他们就来过,只是为父不给,不仅为父不给,连你顾叔叔、向庄主也不打算给。”
沈连云不解,问:“为什么。”
沈傲大笑,笑得爽朗,连树上的几只鸟儿都给吓得扑棱着翅膀飞了。沈傲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们三家打算吞了这笔宝藏?”
沈连云是闪过这样的念头,但是又立马打消了,因为至少他了解他的父亲,他相信他的父亲绝不是这样的人,再说连城山庄也不缺钱。
沈连云斩钉截铁的道:“不,绝没有这样的想法。”
沈傲收起笑容,正色道:“云儿,你看当今之天下如何?当今之圣上如何?”
沈连云道:“孩儿并不了解当今之圣上,但是当今之天下是人民安居乐业,百姓劳有所得,老有所养,外虽有忧,但慑于我朝强大的国力也不敢妄动……”
沈傲打断道:“这就是为父和你二位叔叔不交出宝藏的原因。”沈傲望向远方,目光变得深邃,道:“这个国家连年战乱,好不容易得以太平,百姓得以修养生息,这个时候再也禁不起任何挫折了。若是‘流影’得到这笔宝藏,势必战端又起,生灵必遭涂炭,百姓又是流离失所,那时父亲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于是我与你两位叔叔达成一致,这笔宝藏,千万不能交出。就算背上这不忠的骂名也在所不惜,若是辱没了沈家先祖,也等百年之后再向沈家的列祖列宗请罪吧。”
沈连云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位父亲变得高大了许多,心底一股骄傲、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沈连云道:“父亲,您没有不忠,忠一人或许为忠,忠于天下这千万百姓才是真正的大忠啊!”
沈傲投来赞许的目光,欣慰的道:“好!不愧是我沈傲的儿子,没有辜负这些年来为父对你的教诲”
沈连云很是开心,这么多年以来父亲就极少夸奖自己,之一句赞赏对于沈连云来说显得十分珍贵。
沈连云道:“父亲,如今‘流影’已近拿到了《云海图》、“弄影剑”,下一步怕就是向家的钥匙了?”
沈傲又变得忧心忡忡,道:“不错,一旦让他们拿到钥匙,后果不堪设想啊,所以我们一定要阻止他们拿到钥匙。”
沈连云道:“我想向家山庄已经早有准备了吧,我连城《云海图》,无极门的“弄影剑”被盗之时他们就应该明白了。”
沈傲道:“纵是如此也怕作用不大啊,我连城山庄的《云海图》防范的如此严密不也没逃过毒手?”
沈连云思忖片刻道:“难道他们就没有其他方法打开打开宝藏?”
沈傲道:“当年藏宝的地方是有多名能工巧匠建造而成,据你祖父所言,若是没有钥匙,就算打开了藏宝的地方也不能取出宝藏。”
沈连云问:“这又是为何。”
沈傲道:“当年你祖父怕暴露了宝藏的位置,所以没有细说,所以我也不明白为什么非要钥匙不可。”
沈连云点头,道:“看来他们是非取向家山庄的钥匙不可了。”
沈傲道:“目前来看钥匙还是安全的,不然我早就会收到消息。”
沈连云道:“那向庄主为何不联合无极门,连城山庄一起守护这把钥匙呢?”
沈傲道:“向庄主怕是已经有了这这个想法,下月初一是向庄主的六十大寿,为父也收到了请柬。”
沈连云道:“沈向两家一向极少往来,我看贺寿是假,商议对策是真。”
沈傲眼神变得更加哀伤,道:“如今也只有联合三家势力,如此或许可以与‘流影’一战。”
沈连云看出了沈傲眼中的无奈,可是自己又无能为力。如今沈家向袖手旁观怕也是不可能了,就算沈家不去阻止‘流影’寻找宝藏,但以他们的行事风格又怎会轻易放过沈家。
杭州西湖。
西湖的春天总是要比其他地方来得明显:花更红、柳更绿、人更多。
湖中泛着一叶渔舟,这渔舟与周围那些富丽堂皇的船显得极不相称。西湖并不是个打鱼的好去处,至少不是最好的去处,因为这个地方的人似乎比鱼还要多。舟与泛舟的人也不相称,因为那个人并不是一个渔夫,没有渔夫能够穿着上好的杭州丝绸打鱼,哪怕是那件白色披风已经够一个渔夫打上一年的鱼了。
舟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沈连云朝思暮想的李寂桐。
李寂桐虽是一身男装打扮,却也掩饰不了她那姣好的面容。不施粉黛,却也可和这西湖的春色一争高下。
李寂桐此行并不是游山玩水,而是她收到消息,‘流影’在下月初一会有行动,所以特意提前赶来江南。
上得岸来,她找了一家小酒馆坐了下来。这家小酒馆还是和当年相差不大,只是老板换了人。好在厨子还是那个厨子,所以菜的味道也还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点了和当年一样的酒菜,不同的是如今只有她一人独饮。
菜是好菜,酒是美酒,人也是美人。
李寂桐一杯一杯的喝着,不觉已经半醉。迷离中她似乎看到沈连云正向她走来。他使劲的揉了揉眼睛,没错,那就是沈连云。
李寂桐含笑,双颊泛起红晕的她笑起来更加的迷人。
李寂桐道:“公子若不嫌弃来陪小弟喝一杯啊。”
沈连云也笑了,笑得如孩童一般,道:“如此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两人同时大笑。
但是李寂桐笑着笑着却哭了,哭得伤心,哭得委屈。
她扑到沈连云怀里,道:“云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以为我的不辞而别让你生气了。”
沈连云抱紧她,轻声的道:“我的傻桐儿,怎么会见不到呢?我又如何会生你的气呢?”
李寂桐不语,依旧紧紧的依偎在沈连云怀里。
沈连云眼眶有些湿了,道:“桐儿,我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你,我只是想你了,我的思恋无处安放,所以鬼使神差的来这个我们相遇的地方。既然是老天让我们在这里再次相遇,这次说什么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李寂桐还是不说话,只是哭得更厉害了。
李寂桐何尝不想如沈连云说的那样,永不分离?只是她明白,她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她这一生只能许给了帝王家。
上了灯的西湖更美、人更少,少得除了李寂桐和沈连云之外再看不见其他人。
沈连云握住李寂桐的手,道:“桐儿,我知道你有很多事瞒着我。我知道你不告诉我是为了我好,可是你越是这样我越是不安和愧疚。”
李寂桐倚靠在沈连云的肩上:“云哥,你相信我,这些事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
沈连云打断道:“我都明白,既然我爱你就要有和你一起面对所有困难的勇气,我已经做好这个准备了。”
李寂桐声音有些低沉,道:“我只怕这些秘密不是你所能承受的起的!”
沈连云苦笑道:“我给你说个故事吧!我表弟爱上了一个青楼女子,爱得发狂,当然,这个女子也值得他去爱,但是我舅舅死活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我表弟以死相逼,我舅舅才同意让那个女子做个偏房。可在我表弟心里哪里还容得下其他女子?我表弟决计是不可能再取其他女子的。”
李寂桐似乎很期待结果,忽然问了一句:“后来呢?”
沈连云干笑一声,道:“走了,远走高飞,连我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李寂桐道:“这很好!”
沈连云又笑了,像是自嘲,道:“可笑的是这个主意是我出的!”他说的不假,当初他虽然没有明说,但的确有暗示陈子鸿逃燕雪瑶出逃。
李寂桐也笑了,道:“这个我没想到。”
沈连云道:“看到表弟离开的背影我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可笑。是我告诉他要勇敢,喜欢就要果断,不要有太多顾虑……”
李寂桐打断他的话,眼神黯然,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们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所以你不要责怪自己,是我的原因,我没勇气为你放弃一切。”
她说完,便将头侧到一边,她不想让沈连云看到她已经快控制不住的泪花。
沈连云道:“桐儿,我从未想过让你为我放弃什么,我只是想不管有什么困难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
李寂桐垂首,半晌不语。沈连云也沉默了,他想她或许需要考虑一下,他给她时间。
良久,李寂桐抬起头来,道:“好,我先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你再决定要不要听下去。”
沈连云点头。
李寂桐道:“我并不只是兵部尚书大人的千金这么简单,这个我想你应该明白。只是我的身份比你想象的更要复杂得多。”李寂桐顿了顿,似乎在看沈连云的表现,但是沈连云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她接着说下去,而且每个个都说得很重,深怕沈连云听不清楚,道:“佑龙卫,我是佑龙卫统领。”
沈连云并没有听过这个机构,但是他明白,越是没听过的就越是危险。
李寂桐盯着沈连云,有些惊讶,她不知道沈连云为什么还是波澜不惊。她问:“你就一点也不惊讶?”
沈连云反而比刚才更加平静,道:“佑龙卫我从未听过,但我相信你绝不是随便找个借口搪塞我,我还知道就凭我听到‘佑龙卫’这三个字就已经够我死上十次了。”
李寂桐道:“不错,所以你还要听下去吗?”
沈连云望向李寂桐,谁都可以看出他眼中的真诚。他道:“你能看出来,我早已经做好接受一切的准备了,所以听到你的身份我才不至于惊得掉了下巴。”
李寂桐道:“这个我信,若是一般人知道了我的身份恐怕第一个反应就是逃命。”说到这里时她的脸上竟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与无奈。
“可是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都一样爱你,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桐儿。”沈连云的眼神更加真诚,真诚得不可置疑。
李寂桐冷笑道:“你认为像我这样的人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爱情?”
沈连云道:“我们可以远走高飞,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李寂桐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走到哪里去?再说就算我能走掉那尚书府的百于口人也能走掉?”
沈连云知道李寂桐所言不虚。她太了解佑龙卫了,想要找到一个人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简单的一件事。他突然觉得李寂桐很可怜,可怜得让他想把李寂桐搂得更紧些。
沈连云道:“难道连一丝机会都没有?”
李寂桐道:“或许有那么一丝,不过不大。”
沈连云忙问:“什么机会?”
李寂桐从沈连云的怀里坐起,道:“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再瞒你了。事实上‘流影’并不是简单的杀手组织,再厉害的杀手组织也不归佑龙卫管,除非他们威胁到了江山的稳固。”
“他们威胁到了皇帝的统治,因为他们想让江山易主。而我们的机会就是将‘流影’灭掉,到时皇上可能会给我们这个机会。”沈连云接着她的话道。
李寂桐有些惊讶,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他没想过沈连云会是其中之一。
李寂桐惊讶之中还有悲痛,她道:“你终究还是牵扯进来了。”
沈连云不解,问道:“我不明白。”
李寂桐道:“我以为你父亲绝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你的,因为知道太多对你来说并非好事。”
沈连云突然意识到到李寂桐知道的远比他想象的多得多,他问道:“那宝藏的事你们肯定也知道了。”
李寂桐点点头。
沈连云又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宝藏之事的。”沈连云这么问仅是为了确定李寂桐没有欺骗他。
“不久,上次你我分开之后。”李寂桐回答的简单。
过了半晌,沈连云才道:“那你也应该知道,连城山庄和他们不是一伙的。”他很担心,毕竟只要和‘流影’扯上关系的都绝逃不过灭门之祸。
李寂桐道:“不仅连城山庄没有,向家山庄和无极门也没有。”
沈连云感到恐惧,来自李寂桐的恐惧,他们所谓的秘密在李寂桐眼里似乎都是公开的。
沈连云问道:“既是如此,那还会不会祸及我沈家?”
李寂桐低下了头,她怕看见沈连云的眼睛,因为他给不了沈连云想要的答案,她看到沈连云失望的眼神。
见李寂桐的反应,沈连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他还是不甘心,他要亲口听到李寂桐说出来。他逼问:“你说啊!”
李寂桐吸了一口气,道:“皇上的旨意是另杀错不放过。”
沈连云沉默了。
李寂桐脸色变得煞白,道:“云哥,你走吧,我不怪你,你也莫要恨我。还有,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这一生最开心快乐的日子……”
沈连云无力的直起身子,他后悔了,后悔自己非要刨根问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