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仓实忽而发现自己怀孕成功,欣喜之下,便立即着人去向务相禀告这一好消息。
务相思考了一番,决定去看看仓实。
“仓实,你有了身孕?”
“是啊。务相,你终于又有了自己的孩子了。我们的孩子,将来定会像你一样伟岸英明。”仓实满足地轻抚着自己的腹部。
“为何你如此看重这个孩子?当你怀第一胎时,却未见你如此兴奋,却只是在我提到要将你另嫁他人时,你才在情急之下告诉我你有了身孕。为何这次却主动差人告诉了我?”
仓实暗道不好,但她还是定了定心神,用最灿烂的笑容回应务相:“那时我是想告诉你的,但你那时刚与奉池姐姐重逢,却没有半分心思给予我。我那时有些黯然伤神,便赌气没有告诉你。直到你说要为我另择夫婿,我着了急,才告诉了你实情。况且,那个孩子只是你酒后不慎的结果,你对他,或许没有半分情意。这个孩子就不一样,虽然我不得你的爱意,但你对他是用了心洒了情的,他才是你恩宠的结晶。”仓实说着,眼角竟有了莹莹的星光。
那一刹那,务相居然有些不忍心。
但一想到那些骨肉分离的家庭,务相还是逼着自己下了决心。
“这个孩子,真的是我临幸得来的,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仓实听到这话,有些警觉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务相将目光挪向别处:“我听说有一种禁术,说是用未足月的小儿魂炼制,可以让有些不能受孕者怀上孩子。”
“那么,廪君,您是在怀疑我吗?”
“我不知道是不是你,毕竟,那些小儿消失得都比较蹊跷。若是人力所及,哪会做得如此干净,半点线索也未留下,这恐怕,不是人力所为吧?奉池如今不在这里,轩止自然也没在这里,巴国内,能做到如此地步的,除了你,再没有第二个人了。”务相目光灼灼,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仓实一看,实在无法狡辩,况且,她也不是那等会以苦苦哀求而乞怜的女子。
见此情景,仓实也不再争辩,索性实话实说:“是,廪君猜测没错,那些小儿都是我所掳走,我摄了他们的魂用来炼制,就是为了怀上廪君的孩子。”
“那你究竟做了什么,让你遭些天谴,竟致使终生不得受孕?”
“廪君又是如何得知,妾遭了天谴?”
务相这才想到,自己竟是将真相直接说了出来。他不想出卖轩止。
“是轩止告诉你的吧?”
务相一惊,不由自主地看了仓实一眼,但他还是没有接话。
“你不说便是默认了。就是轩止告诉你的。我不知道轩止是如何得知,他背后那个人一定是个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我确实做了些事情,而这些事情也确属惨绝人寰,我受天谴不由有孕也是真实的。可是务相,你该想到,为何我这么想怀一个孩子,那都是因为我爱你!你的眼里心里只有盐奉池。在朱苗时如此,在巴国又是如此。在朱苗也便罢了,你我本无男女关系;可在这里,你临幸了我,却还是不能对我生出半分爱意!我以为时间久了,你心里总该给我腾出一点点的位置,可是你没有!我想来想去,便只有用这个孩子来拴住你的心了。”
“可你……也不该用这样毫无人道的方式啊!你知道有多少家庭因为你的行为而与骨肉生生分离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在乎,我只在乎,你可不可以多看我一眼?在心里,可以为我留一星半点的位置?”
“你以为,我对你当真是半分情意都没有吗?”务相有些失神地喃喃说。这句话却没有被仓实听到。务相随后又说:“即便如此,你作为一国次妃,也应是国君的贤内助,而不是做下此等祸国殃民的事情!若是这消息传出去,便是我想保你,也是有心无力。仓实,我如今,不能再留你了。如何处置自己,你自己斟酌吧。”务相随即便要离开。
“务相,你以为,今日你还能走出这个大殿?”仓实的声音在务相身后冷冷响起。
“你什么意思?”务相发现,自己被门口一道禁制困住了。
“得不到你的心,便是得到你的人也好。若是你的人我也留不住,那么,我就只能采取这种手段了。”仓实说着,殿内突然出现了许多绿色的藤蔓,将务相缠住。
务相发现,自己被这些藤蔓缠得动弹不得,而且,这些藤蔓似乎在抽走自己的力气。“你这是……”
“这是绵骨藤,对人无害。放心,有盐奉池的青丝做护身符,我不可能做伤害你的事。你记住,即使你没有护身符,我也不可能伤害你,永远都不会!我只是想把你留在这里。”
仓实还说了些什么,务相已经听不见了,他陷入了沉睡之中。
此时,一直密切关注事态发展的轩止,在望尘台中看到这一幕,不禁大吃一惊。
他托梦于务相,告诫他小心枕边人这件事,原本是瞒着盐奉池的。盐奉池虽说人在这里,但心还挂在务相那儿。虽然她终日片言不提务相,但轩止从她的神情中,看得出她始终记挂着务相。
若是务相真有个什么闪失,轩止想,他的罪过就大了。
轩止却不知,仓实不可能伤到务相,一是因为轩止有盐奉池送给他的青丝作为护身符,二是因为仓实哪怕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务相丝毫。
轩止心惴惴,提心吊胆地深怕盐奉池问起务相的情况。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盐奉池原本在侍弄花草,见轩止向他走来。她没注意到他的神情,随口问道:“巴国现在情况如何了?那丹耳撤军后,还有无攻打巴国的打算?毕竟,他是来向巴国讨回他的正妃的,可这正妃没讨着他便回了国,还禅了位。你说他杳无踪影,他不会是在暗地里筹谋着什么吧?我看,他不像那种轻易放手的人。”
盐奉池一个字也没提务相,但轩止知道,她心里其实很想知道务相的情况。只是,她实在是还未消气,不想再直接提这个名字。
轩止叹了口气,说:“奉池,你心里,其实是想知道务相的近况吧?”
盐奉池低头不语,也再无其他动作,只是她手中抚弄的一枝鲜花,开了败败了开。如此反复了数次之后,那朵萎败的花终于从茎头跌落,花瓣碎了一地。
轩止继续说:“你的心,就像这朵花,为他开放,却又为他凋谢。可你的心却也不是这朵花,即使颓了,萎了,也始终不会凋零。只要有适当的契机,你还会再度为他绽放。”
盐奉池还是不言不语,只是停止了抚弄花朵,双手绞在了一起。
“奉池,我说得没错,你的心底里,仍是记挂着他的。就算那时你失了对他所有的记忆,你的感觉仍是向着他,不然……不然也不会那样坚决地拒绝我的示爱。诚然,那时我做得卑鄙了些,但即便是他真的休弃了你,怕是你也不会应了我。奉池,那时我才知道,务相,他并非活在你的记忆里,而是活在你的心里。”
盐奉池抬起了头,看着轩止。可轩止知道,她的视线并没有在自己身上聚焦。
轩止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奉池,算我上辈子欠你的。且让我在你这里讨上半分便宜吧,我现在不说。若你想知道务相的近况,可以随时来找我。”
“你错了。”
“嗯?我怎么错了?难道说你真的不想再关心务相了?你真的放弃了?那你终于能够试着接受我了?”
盐奉池白了轩止一眼:“我是说,轩止神君犯了一个常识性错误。只有司命命格簿里登记在册的凡人,才有前世来生。而我们神,却是身死魂灭,哪儿来的什么上辈子之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