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国境内,开始频繁有小儿失踪。失踪最多的是,是未满月的新生儿。
不管是平民家庭,还是奴隶之子,抑或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但凡长得有几分讨喜,便会在满月之前神秘失踪。
失踪前,那些监护者都有一种共同的感觉,自己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等他们回到本来的世界时,却发现身侧的婴孩不见了踪影。
务相对此有些愁闷。没有任何线索,所有人都找不到那些婴孩在哪里,他们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一日,务相正在大殿中思考这些离奇的失踪事件,有内侍通传次妃到。
仓实进殿后,便见务相一副若有所思的严峻面容。
“怎么了?为何你会这副形容?”
“最近巴王城内时有小儿失踪,事有蹊跷,没有丝毫线索。”务相揉了揉额头。
仓实见状,便主动走到务相身侧,为务相揉捏起来。“我们的廪君真是一位勤政为民的好国君。有您这样的国君,相信那些孩子定会平安无事的。这就是这些时日来,廪君未曾召仓实侍寝的原因吗?”
“是的。一想这些家庭骨肉分离,我怎可还有如此心思呢?”
“不如请廪君以身作则,让人民多多繁衍后嗣。如此,相信巴国日后一定会人丁兴旺的。今日,就请廪君早些休息。查出这些婴孩的下落,也不差这几个时辰。倒是廪君若累坏了身子,那可就有些麻烦了。”
“嗯,就依你。”务相拥着仓实进入了内室。“你的孩子没了,我替奉池向你道歉,我定会再赔你一个孩子。”务相心里却想的是:若是仓实能再度受孕,也算我替奉池还了一笔债了吧?
轩止站在天宫大门口,眼神困惑。
他记得自己此前就待在自己的府邸中,不知怎么就到了这里。
“轩止神君,天帝有令,若是神君到此,不必通传,可直接到紫垣宫,天帝已在那里等候神君。”
轩止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直奔紫垣宫。
“陛下,轩止前来……”
“别的话我们就先不说了,今日召你前来,是因为一件紧急的事情。你知道最近巴国小儿失踪的事件吗?”
“轩止不知。”
“这件事,与巴国那位次妃有关。”
“仓实,天帝不是向来不干涉凡尘事务吗?怎么突然关注起巴国这一个凡人之国了?”
“因这不光是凡人俗事。仓实身为神裔,却以禁忌之术为祸人间。”
“轩止愿闻其详。”
“仓实原本就因为使用禁忌咒术,遭了天谴,此生无法受孕。而她现今急欲为务相诞下子嗣以稳固自身荣宠和务相的心,因此以禁术炼取小儿魂,想借以怀胎。”
“确有其事?天帝你的消息是否有误?仓实她曾为奉池猎取黑蛟筋与赤凤胆,她怎么会是这样恶毒的女子?虽然我也不喜欢她,但她帮了奉池这是事实,我不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情。”
“那个,”天帝忽然神色有些不自在,“其实仓实当时给你的并不是黑蛟筋与赤凤胆,而是赤螭筋与青鸾胆。”
“什么!你都知道?却不提醒我们?你是不是还眼睁睁地看着奉池吃了下去?”轩止有些愠怒道。
“没有。”
“那你是闭着眼睛任由她吃咯?”
“也没有,当时我去巡视后宫了。”
“你……我还放进了玄芝!天哪!”
“那两样东西吃了,其实对盐水河神女的身体康复并不大碍。”
“还辅以玄芝?”
“嗯……那个,那个只是会令人心气骄躁而已。”
“而已?”轩止危险地眯起了双眼,因为怒不可遏,他反而变得平静了下来。“那么,仓实也只是炼小儿魂而已。跟我有何干系!”
“好好好,我答应你,今后凡你们遭逢祸患,我一定会想办法助一助你们的。再说了,那仓实始终是盐奉池的一个隐患,你不会想盐奉池身边存留这样一个隐患吧?”
天帝的话,一下子击中了轩止的软肋。轩止什么都可以不顾,甚至其他神祇的命运他都可以不放在眼里,唯独牵涉到盐奉池,他没有办法袖手旁观。
天帝看到轩止的神情,知道他的心思已经松懈了下来,便以退为进道:“其实也不需要你做太多的事情,你只需稍稍提点一下务相,请他注意一下枕边人便可。”
听到“枕边人”这三个字,轩止顿时又像一只炸了毛的猫:“那个该死的务相,他又和仓实纠缠不清?他还在……罢了罢了,如今奉池也不在那里,随他怎样吧!一国之君,到底还是以子嗣为重啊!好吧,我答应你。不过,我也就是提醒一下务相,其他的,就看他的造化了。”
天帝点头应允。
是夜,务相看到轩止来到自己的跟前。
“轩止神君,你怎么会大驾光临此处?奉池,奉池她还好吗?”
“亏得你还惦记奉池。你当时做了什么,奉池她当时完全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她说此生再也不愿见到你。我问过她,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你如今确是一位上位者,凡事都以所谓的大局为重,她这个妻子当得实在是不称职,还说若是你愿意,可以诏告全巴国,将她这个妒妻休弃,另娶他人便可。”
“我!当时奉池她冲撞了仓实,致使仓实小产。我当时确实太生气了,因此告诉她等我们大家都心平气和了再谈吧。哪知她却不辞而别。这些日子……”
“这些日子廪君与次妃娘娘恩爱非常吧?让我想想,你一定又在安慰自己,巴国需要继承人。对吧?今日我来,也不想与你争个什么高低,而是想提醒你注意你的次妃。巴国小儿的失踪,与她有逃不脱的关系。仓实原先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有一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告诉我,她此生,其实是无法受孕的。”
“什么!我当时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仓实她确实是小产流血。而且,若是神力的障眼法,奉池她也应该看得出来。但她当时确实没有反驳,她也吓坏了,这就说明,仓实小产并非作假啊!”
“仓实小产是怎么一回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位大人物知道这天上人间的一切事情,他说仓实无法受孕,那我相信她确实无法受孕,虽则我也不喜欢那位大人物。信与不信,你自己斟酌吧。轩止就些告辞。轩止还有一件旧事相告,你记得从某日起,仓实便称奉池为神女而非神姬,为何?因她知晓奉池父母已死,她作为唯一的继承人自动继承神女之位。她是如何得知?真相只有一个,便是她那位犯上作乱、挟天下苍生只为一人的外祖父告诉了她!谁杀了她的父母?你自己也可以想一想。当然,这是一桩旧案,信与不信,还在廪君自己。”说完,轩止不等务相回答,便旋即消失。
“轩止!”务相大叫了一声,却发现自己竟从梦中醒来。
醒来后的务相习惯性地想要看看仓实,却发现自己的身旁却空无一人。
“仓实!”务相唤了一声,却无人应答。
“仓实!”务相又提高了音量,室外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却是那名被割掉了舌头的婢女织泽走了进来。
“次妃娘娘呢?”务相蔼声问道,却见织泽一脸惊恐不安。务相不禁皱了皱眉头。“我只是问你次妃娘娘在哪儿,你这副表情却这是做甚?罢了,本君却是忘了,你已被割了舌头。”
“廪君唤妾何事?妾只是腹中有些不适,出去了一趟。”
务相定了定心神,安慰了自己:幸好无事,随即柔声道:“无事。我只是梦魇醒来,见你不在身边,十分担心。你退下吧!”最后一句务相是对着织泽说的。织泽依言迅速退下。
“左右我是在王宫中,务相你还担心什么呢?你忘了,我是有神力的女子,谁敢对我不利?不过,仍是多谢你。虽然你说今生无法像爱奉池姐姐那般爱我,能得你如此挂念,我已经无憾了。仓实不求回报,只愿侍奉你到终生。你不爱我,却也并不宠幸其他女子,我已经很满足了。”
“对了,上次小产对你的身体有无影响?虽你是神裔,但毕竟也是血肉之躯。若是再无法受孕,也不要勉强自己,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若是我无子嗣,可从亲族之中过继一名也无妨。”
“务相,你不必担心,我定会让你拥有承继你血脉的后嗣。你要相信我。”
务相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仓实拥进怀里,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思绪却顺着目光穿越到了遥远的地方。
随后的几天,务相在次晨醒来,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究竟怎么个不对劲,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